“如果你還像現在這副樣子,那你就走着瞧。”厲中河道。
張一笑琢磨着厲中河的話,想來想去摸不着頭腦。
“還記得昨天王國華對你說過的話麼?”厲中河笑問。
“她想讓我遠離你。”張一笑道。
“是啊,她不光是讓你遠離我,肯定也攛掇了張進等人,讓他們這幾個人也遠離我,導致我完全孤立。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王國華一定在桑主任面前說了我不少的壞話。”厲中河輕描淡寫地笑道:“你知道他爲什麼會這麼做麼?”
張一笑道:“也許是你在哪方面得罪了王姐。”
“呵呵,你只說對了一點。”厲中河道:“我不但得罪了王姐,也得罪了張進、毛建功、李節高三個!”
“啊——”張一笑大吃一驚,道:“你和他們以前認得?”
“不認得。”厲中河淡淡地笑道。
“那你昨天剛來,連話都沒有說幾句呢,怎麼會得罪他們呢?”張一笑越發不解了。
厲中河道:“拿昨天晚上喝酒的事來說吧,他們爲什麼一杯又一杯地敬我呢?他們是在搞車輪戰術,他們想把我灌醉,想讓我出洋相。你知道爲什麼?爲了利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在我沒來扶貧辦之前,他們之間一定存在着明爭暗鬥,是不是?”
張一笑點點頭,道:“是的,張進和毛建功關係不錯,他倆人處處都對李節高過不去!因爲李節高比他們學歷高。”
“這就是利益。”厲中河道:“現在我進入了扶貧辦,他們必須得暫時拋棄曾經的矛盾,聯合起來共同對付我!這就叫一致對外!昨天晚上喝酒搞車輪戰,他們一定是事先商量過的,這只是個開始。”
看着厲中河的風淡雲輕的樣子,張一笑愣住了。
厲中河道:“因爲我威脅到了他們的利益!他們是在排斥新人!他們因爲我的到來而感覺到了自己的危機!明白了麼?”
張一笑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臉上一副似明白又模糊的表情。
厲中河微微一笑,繼續道:“因爲你現在還只是一名掛職幹部,跟他們不在一個層次上,所以你威脅不了他們的利益,他們也不會因爲你的存在而感覺到自身的危機,而你,天天在他們面前扮演着免費義工的角色,所以,他們自然會對你笑臉相迎了。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領導決定讓你在扶貧辦工作,讓你成爲扶貧辦一名正式科員的時候,肯定會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見,到時候,我可以向你打包票,他們沒有一個人會支持你!原因很簡單,因爲你即將威脅到他們的利益!”
這要是換在往常,這要是換了另外一個人,厲中河絕對不會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但張一笑不是外人,他跟張一笑的感情真的不一般,他不忍心看着張一笑努力地三年之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張一笑聽着厲中河的分析,不由得暗暗心驚,他並不是傻瓜,他稍稍領會一下便明白了厲中河的話中之意,不由得爲自己過去三個月的“辛苦努力”而悔恨。
“中河,幸虧你及時提醒我!”考慮了大概五分鐘,張一笑終於笑了起來:“中河,如果不是你及時提醒,我可能還要繼續給他們當牛當馬啊!”
“當牛當馬沒關係,最重要的是,那要看給誰當牛當馬!”厲中河坦誠地道:“如果給縣委戴書記當牛當馬,如果給謝縣長當牛當馬,到頭來就算不會太好,可你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因爲你不會威脅到他們這些領導們的利益!如果給一些不起眼的小嘍囉們當牛當馬的話,呵呵,你到頭來連個不嘍囉都不如啊!”
張一笑不由得笑了,緊握着拳頭,恨恨地道:“中河,你這個比方打得太恰當了,好,我以後聽你的,操,哥們他馬也不是天生就給他們當牛當馬的!總有一天讓他們給咱們當牛不馬!”
“對,我們就應該有這樣的志氣!”厲中河道。
“過去三個月,我冒了三個月傻,以後再也不冒傻了。”張一笑的臉上涌現着一種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悲壯。
這時,桑家明揉着惺忪的睡眼推開了厲中河的房門。
“哎呀,小厲啊,你昨晚把我灌得迷迷糊糊的,我現在還頭暈啊!”桑家明接過厲中河遞來的軟中華開始了噴吐煙霧。
厲中河趕緊裝作一副痛苦的表情道:“領導,我昨晚也喝多了,現在還難受,不過,跟您喝酒,我覺得好爽,醉了也高興。”
桑家明哈哈一笑,拍着厲中河的肩膀道:“小厲,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到底能喝多少?”
厲中河一怔,接着便笑了:“如果心情好的時候,我能多喝幾杯,如果心情不好的時候,一杯就醉。”
“哈哈哈……”桑家明一陣大笑:“就你這副酒量,咱們雞鳴縣委縣政府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厲中河沒有說話,只是裝作一絲無奈地苦笑。
桑家明道:“小厲,你和小張快回去吧,今天上午我給你們放假半天,你們都回家吧。”
張一笑和厲中河對視一眼,也沒有過多的謙讓,倆人先後出了扶貧辦。
按照張一笑的意思,他是想和厲中河一塊到清河鎮找歐陽賓的,但厲中河拒絕了,他直接進入了縣委大院,來到了組織部,敲開了丁家輝辦公室的門。
丁家輝一見是厲中河,趕緊起身道:“中河啊,聽說扶貧辦昨晚給你擺酒接風了?”
厲中河大吃一驚,笑道:“老領導,您的消息真不靈通啊。”
丁家輝笑了,厲中河能稱他一聲“老領導”,他已經感覺到這小子在無形之中站到了自己的陣列裡來。
我不但知道他們給你接風,而且知道你把整個扶貧辦統統挑到了桌下。不錯,年輕輕輕的,酒量這麼大,這很難得啊!”
說這話時,丁家輝滿臉的讚賞。
對此,厲中河只是裝作無奈地一笑。
“扶貧辦給你安排了什麼工作?”丁家輝笑問。
“他們讓我負責對江石鎮、三合灣鄉、黑林子鄉、臨河鎮、韋家集、六公巖鄉等六個鄉鎮的扶貧指導幫扶工作。”厲中河坦誠相告。
丁家輝眉頭微微一皺,淡淡地道:“這個桑家明,可真會給新人加壓力啊。”
厲中河一聽,知道丁家輝心中對桑家明不是很滿意。他知道,丁家輝和桑家明都是縣委戴書記的人,特別是丁家輝,那可是戴書記的死黨,人家是一個戰壕裡出來的,當年,人家都在城關鎮小學教書啊!
“怎麼樣,有壓力麼?”丁家輝的臉上迅速恢復了古井不波的神色,做官做到了他現在的境界,他不會因爲一件屁大的小事而表現出內心的真實想法。
厲中河的臉上很平淡,坦誠地道:“老領導,江石鎮的情況我清楚,畢竟我在那兒呆了三個多月時間,至於其他的五個鄉鎮,我就不是很清楚了,現在剛開始接觸這個工作,還需要一段時間來熟悉。”
丁家輝點了點頭,他對厲中河的清醒和冷靜而讚賞,語重心長地道:“你們年輕人嘛,幹工作不光要有一腔熱情,還需要一點冷靜,不能衝動,一旦衝動,就會給工作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說着,丁家輝拿出一支菸,厲中河趕緊把打火機湊了上去幫他點燃。
看着厲中河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丁家輝這位官場老油條心中暗暗欣慰,三個月前,這個小夥子還是一個青澀的毛頭小子,沒想到在桃花溝歷練了一百天,官道修爲竟然又升了一個臺階,真是難得!
“小厲啊,後天晚上是週末,你來我家吧,讓你嫂子燒幾個菜,你陪我喝兩杯。”丁家輝道。
厲中河心中一緊,趕緊點了點頭,道了聲:“好。”
這時,厲中河想起了到桃花溝掛職的前一天晚上到丁家輝家裡串門的事,當時丁家輝委婉地把厲中河拒之門外,這讓厲中河鬱悶了好一陣子,沒想到這次丁副部長竟然主動邀請自己到他家裡去喝酒。
厲中河明白,丁家輝已經開始正式地拉攏自己了,說得準確一點是,戴詠華書記向他拋出了楊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