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戴詠華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是:警方從他的家裡搜出了一本日記,這本日記,記錄着他的受賄行賄以及利用外出開會的時機包養野雞的事件。戴詠華知道,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因爲,他根本就沒有寫過什麼日記,他的受賄行賄以及包養野雞的事,從來也不會留下任何的文字記錄!原因很簡單,因爲他被人揭發!可是,這本日記裡的筆跡,分明就是他戴詠華的字體啊!即使有人模仿,也不可能模仿得那麼像啊!究竟是何方高人早已預謀?究竟是什麼人策劃得如此嚴密不露一絲痕跡?
身爲一名思維縝密的領導幹部,戴詠華絕對不是傻瓜,可是,他卻無法拿出有力的證據來證明這本日子不是出自他的手!
戴詠華活了大半輩子,從來都是他去陰別人,而從來都沒有什麼人能陰他,這一次,他栽得很沉,很重,他無法爲自己辯解,他沒有任何的理由爲自己討回一個公道!除了自認倒黴,他實在是別無他途。
“能給我來支菸抽麼?”戴詠華看着厲中河說道,話語裡略微帶着一股徵求般的腔調。
厲中河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從口袋裡摸出軟包中華,自己先點上一支,然後把剩下的香菸全部塞到了戴詠華的手裡。
戴詠華如獲至寶地握着那大半包軟中華,像是捧着一塊稀世珍寶,他的雙手顫抖得厲害,他的眼睛裡綻放着明亮的光澤。香菸,對於他這位曾經依靠香菸來進行決策的領導幹部而言在這樣一個閉塞的籠子裡是多麼的重要,沒有這個東西,他就無法思索了,沒有這個東西,他的生命也許將會停止了。
厲中河按亮打火機,伸到了戴詠華的面前。
戴詠華趕緊從煙盒裡取出一支菸,湊到厲中河已經打亮的打火機上,深深地抽了一口,然後將煙霧在體內又一次停留了十幾秒鐘後,這才從嘴裡緩緩吐出來,一副享受至極的模樣。
抽了半支菸,戴詠華的心神稍稍穩定了一下,擡起頭來,目光從厲中河、葛斌、柳斌的臉上一遍又一遍地掃過。他的嘴脣再次動起來,但並沒有說出話來,似乎在組織語言。
終於,戴詠華說道:“謝謝你們三個還記得我。”
厲中河沒有說話,葛斌沒有說話,柳斌同樣沒有說話。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始終都在盯着戴詠華。
對於三人的如此表現,戴詠華心裡很失望,既然你們三個人過來了,總得有個話題纔是啊,這大半天了一句話都沒有說,你們這究竟是啥意思呢?
最終,戴詠華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了厲中河的臉上,慢條慢理地道:“中河,我以前就這麼稱呼你,現在我還這樣稱呼你,可以麼?”
厲中河點點頭,終於說出了進入籠子之後的第一句話:“老領導,我們之間,就不要那麼客氣了罷?”
戴詠華一怔,心頭暗暗好笑,操,老子啥時候跟你客氣過?
“中河,我現在身在牢籠,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出去了。”戴詠華依然是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段時間以來,我想了很多問題,真的想了很多,想了很多人,也想了很多的事,有很多的事,我想明白了,也有很多的人,我沒有琢磨明白,無論如何都琢磨不明白,頭疼啊……”
厲中河和葛斌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但他們期待着戴詠華把話繼續說下去。
戴詠華見對面的三個人竟然一言不發,自己卻唱起了一言堂,很有那麼一點以前在位時主持會議的味道。
不過,戴詠華並沒有停止自己的演說,他掐掉了菸頭,再次點燃一支香菸,大口大口地抽起來,道:“中河,你知道麼,就在剛纔,你一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的心裡一下子就亮堂了,你知道麼,我是真的很喜歡你這個小夥子,這一年時間以來,我是真的很看好你,有一件事,我不否認,那就是我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一些事,這些事,我大多都壓住了,即使是我的兒子戴強強受了傷害,我也沒有縱容他,而是包容了你,這一點,我沒有欺騙自己,我說的是心裡話,但這並不能說明我是打心眼裡對你有一種純粹的喜歡,中河,你很多的時候都有那麼一點討厭,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爲什麼就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呢?你可以想一想,你最近這一年多時間以來,每一次升職,都是我點頭的,比如說,你在桃花溝掛職了僅僅三個月就回到了縣城,這是咱們雞鳴縣掛職幹部隊伍裡從來都沒有過的事,難道,我說錯了麼?你到了扶貧辦沒幾天,我就把你調到了工農共建辦,打算讓你在工農共建辦好好歷練一下,多多接觸一下咱們雞鳴縣工農階層各級人士,這對你以後的工作有好處,畢竟,咱們雞鳴縣是一個農業大省,同時也是一個工業大省,成立工農共建辦公室這個新部門,或者把工農共建工作獨立出來,受縣委縣政府直接管轄,從根本上強化這項工作,這一直是我的願望,當這個部門醞釀的時候,我已經決定讓你來擔任這個部門的一把手,可是,你太年輕,腳下沒跟,所以,就讓你擔任了工農共建辦的副主任,實際上你依然是工農共建辦的一把手……”
看着厲中河陷入了沉思之中,戴詠華再次點燃了一支香菸,道:“中河,你敢否認我剛纔說的每一句話麼?相信你不敢,因爲我所說的都是事實!有的領導說咱們雞鳴縣是國家級貧窮縣,是農業大縣,應該以農業爲主導,我不這麼認爲,或者可以說完全反對這種觀點,他們太不瞭解雞鳴縣了,太不瞭解雞鳴縣的實際情況了,在這種論調的主導下,中河,你也是咱們雞鳴縣人,你在江石鎮呆過,在桃花溝呆過,在縣城呆過,更在清河鎮呆過,你呆了不少地方,走了不少地方,你說說,咱們雞鳴縣究竟應該是以農業爲主呢還是以工業爲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