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小區項目部馬科長被打已將近一週,日子也到了十月十四日。
從省城傳回的消息,自從馬科長與十月八日下午時分,被轉到省第一人民醫院後,期間曾經醒過四次,但大部分時間都是昏迷,至今仍在重症監護室。
在這段時間,城建局曾派幾名副局長,分別探望了馬科長和另兩名受傷的項目經理,送上了成康市政府及城建局的祝福。
對於施工單位,本來並不需要這麼客氣,但考慮到畢竟都是成康招來的投資商,還是首批投資商,象徵意義特別重大;而且畢竟是在成康地面被打,尤其被打對象身份相近,再加之兇手言論被市民傳播甚廣,負面影響很大。因此,楚天齊才囑咐曹金海,要做好這些投資企業工作,避免出現波動,甚至更加不利的狀況。
不知是所作安撫工作的作用,還是企業特別識大體,也或者是看在成康市和楚天齊的面子,反正*昊方、河西大亞、河西鵬程幾家公司都沒來人,也沒來電進行疑問或是提出其它擔憂。當然,事發當天,鵬程項目經理喬樑找過楚天齊,但那也僅是彙報工作,請市裡關注。另外,鯤鵬投資總監趙洪濤倒是打來電話,也提到了三家公司項目部有人被打,但那主要是爲了自證清白。
雖然幾家事發公司沒說什麼,但關於三次被打事件的傳言卻越來越多。這些傳言中,有許多對成康市政府、城建局及相關部門不利的言論,也有對個人的一些指責與猜測,楚天齊自是不可避免成爲其中一員。
只要案子沒有真正告破,案情沒有公之於衆,那麼人們的議論就不會禁絕。儘管明知這種危害,但現在也沒有更好辦法,只能安撫那些企業,避免因此受到影響。
除了安撫以外,楚天齊還關注了一件事——拆遷。現在這些言論,也對拆遷有了一定影響,也影響到了拆遷人員及施工單位的信心。只有拆遷順利開始,才能降低這些言論的負作用,也才能減少對城建工作的影響。
可是長假後上班已經一週,拆遷補償費的事還是沒影,財政局也沒有一個準確的回覆,這讓楚天齊心裡很是沒底。
伸手去拿電話,準備問一下催問情況,電話卻適時響了。停下動作,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一笑,拿起了電話聽筒:“曹局長,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怎麼樣,拆遷費有戲嗎?”
“哎,市長,別提了。”曹金海嘆了口氣,“還不知猴年馬月呢。”
“怎麼,又說你‘站着說話不腰疼’?”楚天齊反問。
曹金海聲音很無奈:“這倒沒有,而且說話還比較客氣,就是把人指出了十萬八千里。他說程序還在走着,正常情況少則一週,多則一月,要是有特殊情況,就不得而知了。他這話等於沒說,有沒有特殊情況,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他讓我耐心等着,少安毋躁,還擠兌我‘毛燥,修煉不夠’,他這纔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天越來越冷,眼看着施工期就沒幾天了,各個項目部那可都是上百號人,每天人吃馬喂消耗好多的;如果要是不出什麼活的話,項目部肯定不會長期堅持下去,勢必要放走好多人;人一旦離開,今年是別準備再上,哪得等到年後再說了。而且這幾個項目進度一旦受阻,也會影響其他潛在投資商的熱情,直至影響整個城建,甚至影響成康市的招商大業。
現在項目進度慢,再加上項目部三次被打事件,市民說什麼的都有,好多人都開始唱衰這幾個項目了,謠言滿天飛。這些謠言那是五花八門,有說企業不對的,說企業就不該貿然進來;有說城建不作爲,吃人飯不拉人屎,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還有說市領導的,那說的更沒法聽。
現在拆遷辦也出現了不穩定情緒。本來拆遷辦就是一個階段性的臨時機構,人員也來自不同的單位,在管理上就存在一定的難度和不確定性。現在這些人聚在一起,不幹工作不合適,但又沒什麼工作可幹,我擔心這些人無事生非,給惹什麼事出來。其實現在已經有一些負面影響了,好多人都在和拆遷辦比,覺得拆遷辦不用幹什麼活,每天坐車上幾次街,到時工資照拿。人們怎麼說還是將要的,關鍵是拆遷要有工作可幹,要有拆遷資金纔是。”
對方說的這些,楚天齊焉能不知?他能想象的出曹金海的無奈和疲於應付。於是道:“你是想讓我催催市裡?”
“市長,時間不等人,士氣可鼓而不可泄呀!”曹金海的語氣很是沉重,“大好形勢不應毀在所謂的‘程序’上。”
楚天齊道:“你告訴項目部,他們只管做好他們的工作,他們可做的工作多的是,不要總拿拆遷進度做藉口,拆遷工作絕不會拖後腿。另外,要嚴加管束拆遷人員,現在工作不忙,就讓他們加強文件、制度學習,學習文明拆遷、理性拆遷,避免強行拆遷、野蠻拆遷。還有,城建系統職工必須拿出應有的狀態來,要把心思多放到工作上,要不信謠、不傳謠,更不造謠。明白嗎?”
“明白。”曹金海的回答有些勉強,然後又補充一句,“請市長幫着催催。”
“我知道了。等消息吧。”說完,楚天齊掛掉電話,眉頭也隨即皺了起來。
……
上週楚天齊給彭少根打過兩次電話,想要去說拆遷補償款的事,但對方總說有事忙着,或是要開會。這次楚天齊乾脆沒有電話聯繫,而是下午一上班,直接就敲了彭少根辦公室的門。
看到楚天齊進屋,彭少根仍然顯得很是熱情,言語親切,客氣異常。
“彭市長,別忙了,我來主要向你尋求幫助的。”楚天齊開門見山,“現在已經是十月中旬,天氣也漸漸變冷,施工季節所剩無多,可是拆遷工作一直遲遲未動。之所以沒有拆遷,主要是拆遷款沒有到位,還請彭市長特別關注一下。”
彭長根長噓了口氣,坐到椅子上:“我就怕人提‘錢’,一提到‘錢’字腦仁都疼。以前沒當常務的時候,成天想着再進半步,可真正到了這個位置,我才知道這真不是好活。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全市都衝我要錢,那可不是‘一分錢’的事,而且我自己本身也不是英雄漢,這就更難了。最主要的是,我也僅是一個拿鑰匙的小媳婦,該不該打開庫房,還得婆婆說了算。當然,要是拿着一個空箱子鑰匙,就更難了。”
“彭市長,要是有人知道堂堂常務副市長自稱小媳婦,想必又是一段佳話了。”楚天齊笑着道,“彭市長怎麼會是不掌權的小媳婦呢?全市財政收支那都得看你的一支筆呀。雖然成康市不太富裕,但彭市長也太謙虛了,每年幾十億的財務往來,怎麼會是一個空箱子呢?”
“你看看,我這工作不好做吧,每天都有人盯着,替我算帳呢。”彭少根也笑了,“好多人都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只看到進錢了,根本不關注開銷。咱們市的財政完全就是入不敷出,經常拆東牆補西牆,說是‘巧婦難爲無爲之炊’也不爲過。光是去年給飛天和四海項目的搬遷補償金,就讓市裡欠了一千三百多萬的窟窿。當時還硬向那些單位攤牌,可現在都到還的時候了,那些單位頭兒就像債主似的,成天追着我。”
少哭窮,少扯沒用的。這樣想着,楚天齊又把話題拉到了正題上:“彭市長,幾家企業的出讓金合起來有一億多,現在也在帳上轉了一個多月,幾千萬的拆遷補償款該撥下來了吧?因爲拆遷款沒有到位,相關工作受到影響,現在開發商三天兩頭找城建局,有的項目部已經放出話來,如果拆遷不能進行,他們也只能停工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今年就動不了,最快也得等到來年三月中旬才能動,還是拆遷已經進行進行情況下,否則根本沒法幹後面的活。”
“沒那麼邪性,施工單位也是矯情,他們之所以這麼說,其實還不是在爲以後工程進展緩慢找理由?也不排除城建報憂不報喜。”彭少根不以爲然。
“拋開企業怎麼想不說,但現實是我們政府承諾的拆遷工作沒有如期進行。現在那幾家項目部的人都在曹金海辦公室,我還專門讓人去看了下,果真如此。”楚天齊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拆遷需要馬上進行。請彭市長過問一下,財政局到底什麼時候能撥款,本週能不能到位?”
“楚市長,看出我的工作艱難了吧?不但那些科局追着不放,咱們內部人不也是成天盯着嗎?”調侃並擠兌對方後,彭少根還是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電話通了,彭少根對着電話聽筒,說:“楚市長在我這,問搬遷補償款的事,怎麼還沒撥呀?……哦,是這麼回事。……嗯……知道了……抓緊。”說完掛斷了電話。
聽着彭少根的支言片語,楚天齊知道還是兩個字:沒戲。
果然,放下話筒,彭少根緩緩的說:“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