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週到來,投資商被打案官方結論傳播開來:嫌疑人因從昊方、大亞公司承包工程未果,便懷恨在心,遂僱兇報復項目經理。幸福小區技術科長被打,乃盜竊分子所爲,和前兩起案子沒有聯繫。目前,三案絕大部分兇手均已捉拿歸案。
絕大多數人認可了這個官方結論,在之前各種傳言中也有此版本;人們也認可了案件已破這個事實,否則公安、城建怎能得到獎勵?那可是花花綠綠的鈔票,還能有假?只有極少數人表示質疑,質疑案件是否已破,質疑案件是否屬實,但也僅是私下議論而已,並沒有人跑去和相關部門較真。同時,人們也聽說,那個昊方地產的司機並未失蹤,而是因涉案被警察抓了。
至此,因投資商被打而衍生的諸多傳言版本銷聲匿跡,對市委、政府以及楚天齊等人的不利言論隨之消失,對成康市城建工作的指責也趨於絕跡,市民爲此而不安的心境徹底平和。
儘管最終結果不太理想,但已是目前相對圓滿的解決方式,楚天齊還是卸去了一個包袱,心情舒緩不少。
上午剛上班不久,手機響了。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按下接聽鍵:“王董,好久不見,忙啊!”
手機裡傳來一個男聲:“非常感謝,感謝楚市長主持破獲了曹陽被打案,替公司挖出了內奸;否則,內奸還不知道要隱藏到什麼時候,不知道會讓公司遭受多大損失,不知道會對昊方公司甚至昊揚集團造成多大危害呢。”
“維護社會穩定,爲投資企業服好務,是成康市政府義不容辭的責任。貴公司曹經理被毆打,是我們的工作欠缺,案件偵破拖了這麼長時間,也是我們工作不到位。做爲主管城建工作的副市長,我要向貴公司道歉,請原諒我們的疏忽,也請繼續支持成康市政府工作,支持成康經濟社會發展。”楚天齊說,“案件最終告破,都是廣大公安幹警辛勤工作的結果,我沒做什麼。”
對方的聲音透着誠意:“楚市長太客氣、太謙虛了,你這麼說,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是真誠向你致謝的。在當初決定繼續競爭投資資格的時候,雖說之前我們有過一面之緣,相談融洽,但畢竟沒有真正合作,我還是抱有很大觀察心理的。但在成康市再次甄選投資企業時,我看到了你的公平、公正,看到了你的無私。公司正式進駐成康以後,你在堅持原則的基礎上,爲各家企業提供了儘可能多的便利,職能部門也提供了周到的服務。你做的這一切,都是出於公心,都是爲了更好踐行‘引商、重商、親商、穩商’的招商原則,沒有一點私心,沒有向企業提出哪怕丁點不當的要求。因此,我特別敬重你。
你雖然不分管治安,但我已經知道,自投資商被打案發生後,你一直關注着案件偵破,並對公安部門督促着。說實話,之前那一個多月,案件偵破幾乎沒什麼進展,但那和你沒有丁點責任;若不是你的跟進,怕是案件能否持續調查,都是個問題。月初,曲剛局長調任成康市公安局,案件才快速向前推進着。曲局長是你的老部下,堅持着你雷厲風行的風格,這次更是根據你的指示,短期內成功破獲了案件。所以,我既感謝你,也更佩服你。”
楚天齊“哈哈”一笑:“王董過獎了。好像我沒你說的這麼優秀,也沒做這麼多工作吧?你聽說的這些,也僅是道聽途說罷了。”
對方道:“楚市長,的確,有些事情是我親身感受,大部分事情都是聽說的。不過,卻並非一個人這麼說,而是好多人都這麼評論,那就不是偶然的了。”
“是嗎?那我就萬分榮幸,更要繼續保持,並不懈努力了。”說話同時,楚天齊心中鬆了口氣。剛纔聽對方說到案子時,楚天齊忽然有一絲疑惑,疑惑對方是否有更隱秘的內部消息,是否知曉案件特意隱去的那些東西。現在聽對方如此解釋,楚天齊暗道“多疑了”。
“楚市長,我今天就是表示感謝和敬重,一定堅決支持你的工作,也願意和你做好朋友。你工作很忙,不打擾了。”對方的話很誠懇。
“謝謝王董的理解和支持,歡迎你到成康做客,也請多提寶貴意見。”楚天齊道,“再見!”
對方回覆:“謝謝,再見!”
結束和對方的談話,楚天齊心情大好。剛纔打電話的人,是*昊揚集團董事長王昊,是昊方地產的真正大老闆。自從投資商被打後,楚天齊一直有擔心,擔心這些投資企業會有什麼想法,會對成康和自己有不好的看法。從對方剛纔的表態來看,這種擔心是多餘的,企業大多是通情達理的。
……
剛摞下電話不久,李子藤敲門進來了,說是曲剛要見自己。楚天齊馬上告訴秘書,讓曲剛現在就來。
在李子藤剛退出後,曲剛就來了。
看到曲剛進屋,楚天齊笑着說:“老曲,我說過,你來了直接敲門,不用通報。”
曲剛也笑着道:“那可不行,鞋大鞋小不能走了樣。你是市委大領導,我是小科長,這規矩不能壞。”
“真有你的。”楚天齊一指對面椅子,“坐下說,有什麼事?”
曲剛坐到了椅子上:“局長,那事現在怎麼弄?”
楚天齊回覆:“該怎麼弄就怎麼弄。領導不是說了嗎?彪子的口供照樣採信,對常永金按照正在繼續追捕處理,但不要提及常永金的身份,也不要涉及任何與張鵬飛或鵬程、鵬燕公司有關的信息。”說到這裡,他又問,“主管市長怎麼說?”
“我剛找過彭市長,他也是這麼說。”曲剛遲疑了一下,又說,“只是咱們的人還一直在省裡盯稍,什麼時候撤?以後還要不要繼續盯?最終抓不抓常永金。”
沉吟少許,楚天齊道:“從現在形勢來看,市裡肯定不讓抓常永金,他們擔心得罪張鵬飛,也擔心得罪龐慶隆,更擔心得罪張天凱。當然,這畢竟只是一般刑事案子,如果是人命關天的話,市裡也絕對不敢攔着,警方肯定也不聽這一套。現在市裡對你們褒獎有加,分明也是在封口,在讓你們適可而止。這麼的,人就先撤了吧,但要一直關注着那個常永金,至於最終抓不抓,看情況再說。而且在檔案中要一直把這個人弄成正在追捕,這既是對常永金及其背後靠山的震懾,也是對你們自身的一種保護,以免過於被動。”
“好吧,也只能這樣,只能服從大局了。”曲剛很無奈,“只是對彪子該如何處置,總不能讓人家承擔整個事件的所有責任吧?”
“哎,真夠違心的。”楚天齊嘆了口氣,“當然不能讓彪子承擔整個責任,那樣對彪子不公平,人家也肯定不幹。這麼的,就按彪子在此案中應承擔的責任去處置,至於個別手續如何變通,你自己想辦法。彪子手下的那四個打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好的。”曲剛長噓了口氣,“這事弄的,真彆扭。”
“所謂的講大局,並不那麼容易,是要付出代價的,有的代價有形,有的無形卻更大。”楚天齊道,“對了,記住,千萬要處處步步向主管市長彙報,該文字彙報的一定要有存檔。”
“明白。”曲剛點點頭,“這個我可不敢馬虎,否則秋後算帳的話,就會成了替罪羊,會吃不了也兜不走的。”
楚天齊感嘆着:“咱們在這兒替他擦屁*股,他卻逍遙自在,真是便宜那小子了。”
“是呀,便宜那小子了。”曲剛也深有同感。
但楚天齊心知肚明,兩人說的根本不是一個人,自己說的是張鵬飛,曲剛肯定理解成了常永金。當然自己也就是這麼一說,如果僅是這些事,即使證明真是張鵬飛主使,也不能把對方怎麼樣。成康市這些頭頭腦腦絕對會阻撓自己碰張鵬飛,怕是定野市領導也會出面,根本就動不上張鵬飛。
曲剛忽然又道:“局長,獎勵發下來了。”
“是嗎?那你可發財了。”楚天齊笑着說。
“局長,你也知道,我不會要那些錢的。”曲剛說,“我想這麼的,把那一萬塊錢也攤進去,一齊給大家分了。”
“攤進去……”楚天齊遲疑了一下,笑了,“豈不是可惜了?”
曲剛搖搖頭:“我不明白。”
楚天齊說:“你想啊,那一萬塊錢攤進去,一人也分不了多少,尤其還有那五萬塊錢墊底,人們更覺得沒什麼了,這錢不能給他們。”
“那怎麼弄?反正我是不能花的。”曲剛不明白。
“既然你不準備要,尤其也同着那麼多領導講過,你當然不能花了。你可以乾點更有意思的事……”說到這裡,楚天齊上身前傾,聲音低了好多,就像耳語一樣。
儘管對方聲音足夠低,但曲剛完全聽清楚了,他疑惑道:“這樣行嗎?”
“當然行了,這也是講大局呀。”楚天齊一笑,“講大局並不容易,不但要覺悟夠,有時還得真金白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