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一輛黑色“桑塔納2000”奔行在高速路上,車上坐着成康市委常委、副市長楚天齊,駕車的依舊是司機厲劍。大早上趕路並不是有公幹,而是要去辦私事——參加婚禮。
今天是二月五日,農曆臘月二十七,是要文武的兒子大喜日子。
在從省城回去的第二天,也就是一月二十六日,楚天齊接到了要文武電話,邀請他參加兒子婚禮。雖然對方通知的時間有些緊,雖然這件事會打亂一些既定計劃,但楚天齊二話不說,很爽快的接受了這個邀請。當然,爲了預防萬一,他也刻意補充了一句“沒有特別特殊情況的話,一定準時參加”。
楚天齊原計劃臘月二十八往家趕,考慮到在定野市辦事以及中途吃飯時間,天黑前肯定能回去,現在只好把離開成康時間提前兩天。於是他加緊處理手頭工作,白天去檢查安全生產、召開一些重要會議,晚上則加班做一些文案資料。並且以“參加婚禮,需提前回玉赤”爲名,先和薛濤、王永新打了招呼。
昨天上午,楚天齊在和市委書記、市長再次打過招呼,並對李子藤及城建、土地二部門做了囑咐後,離開成康市趕往定野市。到定野市後,楚天齊按計劃去拜訪周子凱和程愛國,並和周子凱共進了晚餐;但按約定時間去到程愛國家時,程夫人說程愛國剛給家裡打過電話,現正在市委開會,會後需要連夜趕往雁雲市。楚天齊頗有些許遺憾,把成康土特產交給程夫人,又稍坐一會兒後,離開程家,回到了酒店。
今天早上,楚天齊是從定野市出發的,由於婚禮舉辦地是在玉赤縣城,還要趕四百多公里的路,故在早晨五點就走上了。
隨着時間推移,整個天色亮了起來,路邊景物清晰的進入眼簾。今年比較乾燥,到現在也沒下過幾次雪,更沒下過大雪,入眼皆是一片枯黃之色。雖然景色很顯蒼涼,但行車路況卻非常好,整個公路上沒有一點兒積水,照這樣的話,十點左右應該就能到。
路邊的地標牌不時變換着,汽車駛出定野界,進入沃原市範圍。看着標示牌的地名,楚天齊既覺熟悉,也難免有生疏感,心情很是複雜。其實這幾年每次由定野回家,楚天齊心情都不平靜,但每次心境又略有不同。
自從交流到定野市許源縣那天算起,到現在馬上就滿三年,這個時間多少有些超出楚天齊預期。以他的理解,兩到三年之間就該把自己調回沃原市了;可現在沒有得到任何這方面的通知,也沒有與此有關的暗示,不知是上面沒有考慮,還是選擇性把自己遺忘了。本來想着昨天拜訪程愛國時套套口話,可機緣不巧,也沒有得以一見。 шшш_тt kán_C○
楚天齊之所以想要知曉何時回沃原,主要是依據交流慣例判斷該到時候了,其實他現在比較矛盾,心裡也不確定是想留在定野還是要回到沃原。沃原有自己父母,有自己的家鄉,是仕途起步的地方,但那裡也有好多令他不願回首的傷心事;定野這三年自己頻展身手,成康市政壇也有了一席之地,但定野畢竟只是交流所在,自己的根不在那裡。
輕嘆一聲,楚天齊閉上雙眼,身體隨着車子輕輕搖晃着。
……
十一點半的時候,“桑塔納2000”才進了玉赤縣城。之所以時間推遲,正應了那句話“計劃趕不上變化”,在高速路上有車禍,被堵了一個多小時。
又走了大約二十分鐘,汽車纔到了生態園酒店,到了婚禮舉辦地。
在離着生態園還有一小段距離的時候,楚天齊便看到大門口站着一個人,那人個子不高,胸前彆着紅花,正是新人父親要文武。要文武已經在招手了,顯然也看清了對面來車所掛着的定野牌照。
按照楚天齊吩咐,“桑塔納2000”放慢了車速,緩緩靠向大門口。
車外的要文武快跑兩步,來到車頭側面,不停的做着手勢,顯然是讓把車開進去。
待汽車剛剛停下,楚天齊便推開車門,走下汽車,奔要文武走去。
發現楚天齊提前下車,要文武馬上快步奔來,大聲說着:“楚市長,外面太冷了,你趕快回車上,坐車進去。”
“你都不怕冷,我這歲數還能怕?”說着話,楚天齊伸出右手,“恭喜恭喜,恭喜要主任都做公爹了。”
要文武滿臉喜色,雙手握住楚天齊右手:“謝謝楚市長不遠千里趕回,我老要感激不盡。”
楚天齊發現,對方鼻頭髮紅,話音發顫,不知是激動還是冷的,可能兩者都有吧。看着對方的神情,楚天齊也不禁很動感情:“要主任,公子大喜日子,我是無論如何要回來的。高速路上有情況,堵了一個多小時,我到的晚了。”
“不晚,不晚,正好,正好。”要文武邊說話邊搖着雙手。
“看你凍的,趕緊進屋。”說着話,楚天齊拉着對方,向酒店走去。
“對,進屋,進屋。”要文武說着,向遠處連連招手,“棟樑、小娟,你叔叔來了。”
一對胸別紅花的男女馬上迎面走來,男孩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女孩則是一身紅色衣褲。
來到近前,男孩略帶靦腆一笑,打着招呼:“楚叔叔好!”
女孩也馬上說話:“非常感謝楚叔叔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恭喜棟樑大喜,恭喜要家娶了個好媳婦,祝你們新婚幸福,白頭偕老。”說着話,楚天齊取出一個紅包,遞了上去。
“叔叔,這……”男孩猶豫的把目光投向父親。
“這是楚叔叔的心意,趕緊接過去。”要文武命令着。
“謝謝楚叔叔。”女孩接過紅包,轉手給了男孩。
通過女孩這一簡單舉動,楚天齊覺得要文武有福,要家娶了一個懂事的兒媳婦。正說話間,要文武老伴也迎了上來,人們又是一陣寒暄。
楚天齊今天特意把賀喜禮金裝進紅包,就是準備直接給要文武的。他和要文武關係不一般,這個紅包裡面裝了一千塊錢,比其他同事紅包肯定大好多,如果直接交給禮帳,對楚天齊和要文武都沒好處。
在要家四人陪同下,楚天齊進了酒店宴會大廳,好多熟人都迎了上來。楚天齊讓要家人先忙去,他和這些熟人坐到座位上聊了起來。
“這不是楚大市長嗎?”一個大嗓門嚷了起來。
楚天齊回頭看去,雷鵬正走進大廳,迎面而來,雷鵬身邊跟着“二狗子”,還有厲劍。
“雷局長,你這派頭夠大呀,還帶着警衛呢。”楚天齊站了起來,點指對方。
“是嗎?”雷鵬“呵呵”一笑,“今天是私人活動,我就稍微低調一些,沒把十六個警衛一齊帶來。”
“去你的吧,說你胖還喘上了。”楚天齊給對方來了一拳。
“市領導就能打人啊?”雷鵬也不客氣,直接回敬了一下。
“互打”之後,衆人坐下來,繼續聊着天。
不多時,婚禮總管走了過來,稱婚宴就要開始了,請大家到包間就座,楚天齊被領到了“青牛峪包間”。這個包間並非就叫這個名字,而是因爲今天中午全都坐的是原青牛峪鄉的老人兒,包間也位於宴會大廳空間,只不是又專門隔出了封閉屋子。
推開屋門,楚天齊發現,果然都是青牛峪老人。
屋內衆人看到楚天齊,馬上起身打招呼,大家自是好一番寒暄。儘管衆人都極力讓楚天齊坐到正面主位上,但他卻選擇靠近門口位置坐了下來。
這個包間共十個位置,現在已經坐了八位,分別是楚天齊、劉文韜、郝曉燕、溫斌、陸勇、尤來柱、蔣野、杜志剛。
當年楚天齊去青牛峪做鄉長助理的時候,溫斌是常務副鄉長,劉文韜、郝曉燕和蔣野都是副鄉長,尤來柱是鄉人武部長,杜志剛是紀檢書記兼宣傳委員。陸勇去的較晚,是在楚天齊調離青牛峪時去的,陸勇接的正是楚天齊剛剛卸任的常務副鄉長,當時好多人認爲陸勇擠走了楚天齊。
楚天齊知道,現在在座的那七位,大多都已離開青牛峪,只有陸勇還待在那裡。而且這些人的職務大多有了多次變化,有的人成了正科實職,還有個別人也已享受了副處待遇,只有陸勇還只是青牛峪鄉鄉長。
剛寒暄完的時候,可能是由於多年不見,也可能是由於楚天齊的職務最高,人們一時沒了話題,有些人更是略有拘謹,不知道說什麼。楚天齊適時提起了在青牛峪時的事情,當然沒提令別人難堪的事例。大家有了共同話題,漸漸發言踊躍,氣氛也熱烈起來。不過有一個人有些沉悶,不知是因爲對那些事情不熟,還是拘謹,即使被問到頭上,也是簡單幾個字迴應,這個人就是陸勇。整個包間裡,並未因爲陸勇話少而影響到氣氛,人們談的很是熱烈。
“大家都到了。”屋門“吱扭”一響,一個人走進屋子。
隨着此人進屋,楚天齊頓覺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