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說,於春穎這事兒做得有點不厚道。不說謝婉婷對駱志遠的感情,單是駱志遠駱家人的身份,於春穎這樣“得寸進尺”就有些過頭了,近乎羞辱!
想想看吧,謝婉婷的母親急匆匆帶着一個陌生的男人來拼命向女兒進行“推介”,這將與謝婉婷情投意合的駱志遠放在了何處?太不尊重人了!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會拂袖而去,最起碼心裡會生出芥蒂。但駱志遠心裡雖有幾分不快,但還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謝婉婷擔心地轉頭望着駱志遠,一把抓住駱志遠的手,握了握,表達和傳遞自己無奈的情緒。
駱志遠笑笑,“於姨,您也來爬山啊,要不咱們一起?今天天氣還不錯,爬爬山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挺好的。”
駱志遠的彬彬有禮和大度寬容反倒讓於春穎感覺有些慚愧。
“志遠啊,我找你有點事,咱們去那邊談談?”於春穎也豁出去了,她揚手指了指坡下的一個空場。這明擺着是要支開駱志遠,讓葉寧與謝婉婷獨處了。
駱志遠還沒有說話,謝婉婷就皺眉沉聲道:“媽,您到底要幹嘛啊?您有話就在這說吧!”
謝婉婷向駱志遠依偎過去,此時此刻,她也顧不上羞澀和避人了。她擔心駱志遠受不住母親的行爲,一旦駱志遠生了氣、或者跟母親鬧起了不愉快,她夾在其中很難做人的。因此,聰慧如她,也不得不用自己的肢體語言來向自己的愛人表達歉意,用自己的一腔柔情消弭愛人心裡的不愉快。
駱志遠笑了笑,拍了拍謝婉婷的肩膀,向她投過安心的一瞥。然後他向於春穎笑着,“於姨,行啊,我們就去那邊談談。”
說完,駱志遠主動向山坡下走去。
於春穎掃了葉寧一眼,也追了下去。
“婉婷小姐……”葉寧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今天搞的這麼一出,他也難堪,只是他心繫謝婉婷、整顆心正處在無比狂熱的狀態中,爲了追求所愛,也顧不上這些了。
謝婉婷跺了跺腳,沒好氣地瞪了葉寧一眼,有些憤懣地賭氣擡步開始上山。她本是不想跟葉寧搭腔,信步行去。可葉寧追了上來,她心裡就更加不快,腳步就加快了。
兩人這樣一個匆匆前行,一個緊緊相隨,不多時就上了半山腰的一座小峰頭上。謝婉婷停下腳步,緩緩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轉頭望着葉寧冷冷道:“葉先生,你跟着我幹嘛?我早已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有男朋友了,不可能再喜歡別人,請你離開吧,以後也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成嗎?”
謝婉婷的話有些不客氣。母親的做法,讓她很生氣,但奈何對方是自己母親,她又是溫婉孝順的個性,不能當着母親的面發作起來。可對於葉寧就不同了,她心裡對他那點僅存的好感因此而消散一空。
“婉婷小姐,我知道你很生氣,我也知道今天我冒昧前來很不禮貌。但是,我喜歡你,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跟駱志遠公平競爭的機會。”葉寧在美國呆了十年,早已習慣了美國式的感情表達,但這話傳進謝婉婷的耳朵,卻讓她覺得異樣的刺耳。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不是跟你說了,我有愛人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葉寧,你是一個有學識有教養的人,我希望你能尊重別人,同時也尊重自己,別做出格的事情。我們才見了一面,相處不到幾分鐘,你就口口聲聲喜歡我,你難道不覺得這很可笑嗎?”謝婉婷冷笑起來,霍然起身。
“你的話,讓我感覺很可笑,知道嗎?!”
“婉婷小姐,你我雖然纔剛剛相識,但對我來說,卻好像是上輩子註定的緣分。從來沒有誰能像你一樣讓我心動,iloveyou,我不會放棄的,我要跟駱志遠公平競爭!”葉寧到了這個時候,怎麼可能輕易放棄,他目光火熱,慢慢靠近過來。
謝婉婷羞怒之下,跺了跺腳,正要跳下巨石來離開,卻不料一個腳步不穩,就驚叫一聲順着巨石的邊緣滾落下來,還沒有等葉寧反應過來,她已經沿着山坡滾落了下去。
“啊!”一聲高亢的尖叫打破了山間的寧靜,兩隻麻雀撲騰撲騰地從一側的枝椏上飛起來,又莫名其妙地飛上天際,飛了一陣,又落在峰頭上的一棵槐樹上。
葉寧臉色驟變,他幾步就竄過來,向山坡下望去,見坡勢險峻,而底下又深不見底,他又驚又慌,大喊道:“婉婷小姐,你還好嗎?”
山坡下空無人聲,只有陣陣迴音。
葉寧倒吸了一口涼氣,猶豫了片刻,猛然跳下巨石,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山下跑去,他的第一反應是去山下打電話報警求援救人。
山下。
於春穎勉強笑着,“志遠啊,你別怪於姨啊,姨是想讓婉婷多交幾個朋友,也沒有別的意思,呵呵。”
駱志遠微微一笑,“沒事,於姨您別多想,我沒事的。”
兩人面對面站着,氣氛尷尬,其實也沒說幾句話。駱志遠雖然表現得雲淡風輕,但心裡要說沒有一點“反應”那也不可能,只是一方面衝着謝婉婷的面子,一方面也看在駱謝兩家的世交情分上,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於春穎怎麼樣,甚至,一句失禮的話都不能說,更不要說宣泄不滿憤怒情緒了。
駱志遠扭頭望向了別處,山腳下的樹林幽深,一陣風吹過,明顯看的過葉浪起伏,間或有清脆的鳥鳴。
正在這時,卻聽山上隱隱傳來一聲尖叫聲,他心頭一跳,不多時又見葉寧神sè狼狽地衝下山來,邊跑邊高喊:“不好了,於姨,婉婷摔下山坡了。”
於春穎臉色慘變,眼前一陣暈眩,差點一頭栽倒在地。駱志遠嘴角哆嗦了一下,撒腿就往山上跑去。
……
駱志遠扒着山坡上一顆粗壯的酸棗樹,踩着一塊石頭,懸空着身子向下望去,見下面是一道山谷,坡勢上陡下緩,因爲視線受到阻礙的緣故,根本看不到謝婉婷的蹤跡。
“婉婷,婉婷!”駱志遠顫聲高呼,坡下依舊沒有一點動靜。
於春穎臉色蒼白,坐在石頭上,衝着葉寧大聲吼道:“小葉,你都幹什麼了你?報警沒有?趕緊去報警啊!”
“於姨,我……是婉婷自己不小心滾下去的,我……我報警了,護林員說他們馬上就到!”葉寧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兒,渾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北山尚未被商業開發,此地偏僻,最近的派出所也在五公里之外。而山那邊,倒是有一個護林所,屬於林業局管轄,但聞報的護林員從那邊趕過來,就算是一刻也不耽誤,也需要四十多分鐘。
駱志遠咬了咬牙,他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及了,救援人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來,萬一謝婉婷在下面出了什麼意外,他這一輩子都將陷入痛苦的悔恨之中。
駱志遠抓住酸棗樹帶刺的枝幹,渾然不覺手已經被刺出血跡,他向下望了望,見下面還有一棵斜着生出來的松樹可以借力,就試探着向下伸了伸腳,一隻手死死扣住山坡上的窩洞和岩石的縫隙,向下落了去。
在松樹上稍稍緩了緩氣,他又繼續向下。但周邊除了一些枯藤雜草之外,也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他長出了一口氣,索性一屁股坐在陡峭趨勢減緩的坡地上,身子後仰,雙手摳住旁邊一切可以扣抓的東西,將自己的身體當成了滑板,冒險一點點向下滑去。
“志遠,你小心一點啊!”雖然擔心女兒的安危,但駱志遠的安危於春穎也不能無視,她焦躁地在坡頭上大聲喊着,可駱志遠心神緊張,根本就沒有聽到她的呼喊聲。
駱志遠忍着後背和腰臀部位被碎屍和硬邦邦的土層雜草摩擦的痛感,慢慢溜下。
在距離坡底大概還有四五米的距離時,駱志遠一個抓不穩,當場滾落了下去,一直在坡上緊緊盯着他的於春穎和葉寧,幾乎是同時發出驚呼聲。
於春穎臉色煞白。她平時養尊處優,今日驟然受到驚嚇,整個人幾乎癱倒在地上。她坐在山坡上,回頭望着葉寧顫抖着道:“小葉,趕緊去看看救援的人來了沒有,快去,快去啊!!”
葉寧沒有遲疑,他轉身又向山下跑去,心頭憋着一股氣,煩躁不安,像是吃了屎一樣的難受。他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兒,如果謝婉婷和駱志遠真出了什麼意外,他雖然沒有責任,卻也難辭其咎。
所幸坡下是鬆軟的土層,還有一層厚厚的枯黃落葉,駱志遠除了感覺渾身刺痛尤其是身下火辣辣地之外,倒也安然無恙。他試探着活動了一下四肢,正要起身,卻見就在自己跌落下來的斜前方不遠處,謝婉婷靜靜地躺在那裡,臉貼在地面上望着自己,眼中淚如泉涌。
駱志遠這才鬆了一口氣,緊緊提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