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駱志遠如此情態,以張美玲的聰明和城府,焉能猜不出來。
她認真開車,神色也凝重起來,沒有開口說話。
只是當她開車經過星城市百貨大樓廣場上時,她緩緩將車駛入停車場,停下車,揚手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一間咖啡屋,輕輕道:“我們下午喝點東西,我有話要說。”
兩人進了咖啡屋,隨意要了點東西,駱志遠默然坐在那裡不語,等候着張美玲的話。
張美玲端着咖啡杯小啜了一口,語帶苦澀:“你現在挺煩惱的吧?這一趟來星城,莫名其妙地就招惹上了我這樣一個女人,你在擔心會給自己帶來不少麻煩吧?”
駱志遠還是沉默。
張美玲幽幽一嘆:“這麼說就是默認了。我這樣的女人,在你心裡恐怕是沒有位置的。如果不是各種因素促成,你可能看都不會多看我一眼,這一點,我心裡是有數的。”
“我想把一些話給你講清楚,然後,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沒有意見。”
“在很多人眼裡,我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女人,也是一個放蕩的女人,整天周旋在男人中間,貌似是人盡可夫。但實際上,不管你信還是不信,你是我這一輩子的第二個男人。而我的第一個男人,在我心裡已經死了,他拋棄我去了美國。”
“毋庸置疑,我對你動了心思,是因爲得知了你的身世背景。一開始,我想傍上你,有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感覺啊——但是我只是這樣想,沒有去做。當然了,娟娟做了,她的行爲我必須要負責。因爲她這樣做,可以說是受了我的影響,甚至是誤導。”
“一開始的感覺跟現在是不同的。最起碼,現在有了一點感情的投入。你信與不信,我都會說。”
“其實你的擔心是多餘的。第一,我不會介入你的生活,我的生活圈子不會與你的生活圈子出現交集,我甚至可以答應你,終生不進京城,遠離你的生活;第二,我不會索求什麼,更不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
“說的直白一些,我無非是想借你的大旗做做虎皮,給我的後半輩子保駕護航。我叔叔不可能在星城市幹一輩子,他走了,我的下場可想而知。所以,我必須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我厚着臉皮不惜一切代價參與凱利公司與康橋集團的合作,甚至主動勾引你,無非是動了這點心思。”
“這是我的心裡話。一點也沒有摻假。可能你覺得我很齷齪,很無恥,但我確實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我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話就說到這裡,你信不信都是真話。”
一連說出了這些,張美玲頓覺心裡輕鬆了許多。她不由自主地別過臉去,雙眼緩緩閉上,滑落兩顆晶瑩的淚珠。
上面說的話,全是真心話,雖然聽起來有點可恥和可悲,但的確是實話。這是她的心機,也是她的心跡了。
駱志遠沒想到張美玲突然捅破了窗戶紙,說得這麼直白和單刀直入。
張美玲對他更多的是利益和保護傘式的需求,不過,當她突然有勇氣徹底坦白出來,她心裡的真實波動又是外人所不能瞭解的。
“你的心思,我基本瞭解。”駱志遠長出了一口氣:“我前面說過,你想要的東西我可能給不了你。”
“我前面也說過,我想要的東西其實很簡單。你不需要付出什麼。”張美玲哽咽道。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態和感受,但是我並不是怕麻煩,害怕你以此要挾我或者什麼的……你應該能想得到,如果你真的這樣做了,也不會對我構成任何影響。”駱志遠輕輕道,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張美玲嘴角一抽:“我懂的,您是什麼身份和能量的人,碾死我們這種人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我們怎麼敢反抗?”
駱志遠突然笑了,“你真的是格局太低,你到現在都猜不到我爲什麼苦惱。”
“我何需對你用什麼手段?我只要不承認就可以了,實事求是地講,你張美玲在星城或許是個人物,但對我來說,其實不算什麼。你懂我的嗎?”
張美玲咬了咬牙:“那又如何?”
“我不是一個濫-情-濫-性的人,我也不是什麼高尚的道德君子,有些事情發生過就是發生過,是無法迴避的。或者說,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有着其他男人一樣的獨-佔-欲,我碰過的女人不能再讓給別人,這是我心裡的一點私心。”
駱志遠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後又凜然道:“但是我信不過你,我一則無法讓你留在身邊,二則不相信你會爲我一個人守住身子。所以,我很苦惱。”
張美玲聞言愕然。
她眸光閃爍起來,臉色驟然間變得漲紅起來。
她沒料到,駱志遠“苦惱”的竟然是這個。不知爲何,她心裡因此而隱隱有些歡喜和興奮。
但她是一個非常理性的女人。
她知道無論自己怎麼表白和信誓旦旦,駱志遠都很難信任她,因爲兩人缺乏相應的基礎。她說她會爲駱志遠一個人守身如玉,駱志遠也不會相信。
因此,說什麼反而不如不說什麼。
張美玲似笑非笑地問:“那麼,你想讓我怎麼做?”
“做你自己。”駱志遠輕笑一聲:“在這個世界上,你我相遇總是一場緣分,如果我們都能給對方留點想頭,那是最好不過了。希望我離開星城之後,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這是我的想法。”
“我明白了。你想要的東西,如果我能做到,那麼,我想要的東西,你就會給我。”張美玲笑了笑,眸光閃動,一絲光亮泛起。
張美玲的母親在家裡忙活了一天,包了水餃,又做了幾個可口的帶有星城西北特色的飯菜。雖然都是家常菜,但口味還不錯。
她的偏頭痛在駱志遠鍼灸之後有了明顯的緩解,很有療效。駱志遠再次給她鍼灸,並且承諾在離開星城之前,每天都會來給她鍼灸一次。在駱志遠看來,只要持續一個療程,基本上就會治癒了。
吃完晚飯,張美玲沒有送駱志遠走,而是派娟娟開車送駱志遠回賓館。而她自己,留下陪自己的母親。
駱志遠走得時候,漫天的繁星點點,夜風清涼如水。
見駱志遠上了娟娟的車,張美玲的母親臉上的笑容一斂,回頭望着女兒沉聲道:“玲玲,你們鬧彆扭了?”
“沒有,媽,您想哪去了。我跟他本來就沒有什麼,鬧什麼彆扭?”張美玲的聲音微微有一絲苦澀。
“在媽面前還說假話?媽媽能看出來,你喜歡他。孩子,你跟媽說實話,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張美玲幽幽一嘆:“媽,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再說,他已經結婚,而就算是他未婚,也輪不到我吧。”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瘋話!”張美玲的母親憤怒起來,“你過去怎麼胡鬧,媽媽都不管你,但是你不能這麼作踐自己啊!你的年紀不小了,不能再胡鬧了呀!”
這個溫和和心地善良的西北老太太心態很簡單——既然你知道不可能,那爲什麼還要對他投入感情!
雖然老太太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能看出女兒的心思。如果張美玲對駱志遠毫無感覺,不可能把他領回家來——至於治病,不過是一個幌子。
“媽媽,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我答應您,以後不會再胡鬧了。”張美玲緩緩擡頭望着燦爛浩瀚的無盡星空:“他會留下繼續爲您鍼灸,等您的病好了之後,他就會永遠離開星城。或許,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見。”
說完,張美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盪的情懷,眼圈發紅,差點當着母親的面流下淚來。
娟娟將駱志遠送回了賓館。
駱志遠跳下車,向她揮揮手:“娟娟,晚安,明天見!”
娟娟遲疑了一下,還是張口問道:“駱董事長,你走了之後還會再來星城嗎?”
駱志遠微微一笑,“或許會來,或許也不會再來。將來的事,還是將來再說吧。”
其實對於駱志遠來說,星城將是他人生旅途中一個重要的驛站,難以抹去了。而因爲他參與了國家機密層面的x-r項目,日後肯定要不斷地秘密來星城,具體運作寰宇科技公司。
作爲寰宇科技公司的董事長,他實際上將是這個國際合作項目的半個負責人。他負責經費投入和各方資源的協調,只要是三國官方不適合出面的東西都一概由他來牽頭——而在軍事管制區裡的x-r基地中,也給他留了一間辦公室。
不過,這些他不會向外人透露半分。不要說張美玲娟娟這些,就是唐曉嵐和謝婉婷以及他的家屬至親,也不能泄密。
於今,他不是單純的職業商人,還有一層高度機密的官方身份——x-r特別行動部門的正處級特工。
或許,很多年之後,他的身份纔會被解密。但那是後話不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