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娜也是出身中醫世家的“行家”,所以,駱志遠也沒說半句廢話,而是徑自凝氣沉神,探手出去。
診脈嗎?王琳娜心裡暗暗冷笑。
她若無其事地伸出雪白的粉腕,且看駱志遠如何診脈。
駱志遠的手勢變幻,臺下衆人根本沒有看清楚,他的兩根手指已經切住了王琳娜的脈門。
王琳娜是中醫大師王守一的孫女,眼界自有不同。當她感覺到自己脈門被駱志遠的兩根手指完全切住,渾身上下的脈息就像是被攔腰截斷一般,動彈不得,陡然間心神巨震,嘴角哆嗦了一下。
她的身子雖然動彈不得,但不妨礙大腦飛速運轉:這似乎是爺爺以前說過的早已失傳的二龍戲珠切脈法?但,但這怎麼可能?!
王琳娜清晰地記得,爺爺說過,二龍戲珠切脈是一種古法,傳於漢唐,興於宋明,但明末就已不見經傳,駱志遠如何掌握?
別看這只是輕描淡寫的切脈,動作極其簡單,可實際上,這種切脈手法極難掌握,更何況是熟練到像駱志遠這種信手拈來的程度了。
王琳娜認真凝視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駱志遠,眸光中多了幾分凝重。
駱志遠微閉雙眼,氣息悠長,形容淡定。
王琳娜忍不住抿緊了嘴脣,觀其言察其行,她在駱志遠切脈的姿態上看到了爺爺的影子。
難道,此人真的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王琳娜心思神遊間,駱志遠已經鬆開了他切脈的手指。
王琳娜定了定神,望着駱志遠默然不語。
駱志遠淡然一笑,聲音裡卻隱含着幾分沉凝:“王琳娜同學,從你的脈象來看,你氣血不足,但調養有法。”
駱志遠這話一出口,王琳娜嘴角浮起了一絲傲然的笑容。
她的確是氣血有些不足,這是從出生就落下的病根。但這些年,經過爺爺王守一內藥外針的調養,早已不妨礙正常生活。
在王琳娜看來,駱志遠能通過診脈判斷出這些,已經算是不簡單了。由此,基本上可以證明駱志遠有些真本事。
但王琳娜對駱志遠的觀感剛剛改善,就因爲駱志遠接下來的一番話而來了逆轉——
“王琳娜同學,據你的脈象,血脈通暢有餘,但在局部存在過旺的病竈……因此,我建議你去醫院做一次心臟和心血管方面的檢查,我懷疑你心臟功能有些問題。”
駱志遠的這話一出口,王琳娜立即嗤之以鼻:“我的心臟功能有問題?這怎麼可能?我一向身體健康,而且也剛剛纔查過體,這不可能!”
王琳娜自然是不相信駱志遠的話。她如此年輕,生活方式健康,怎麼可能有心臟病?更何況,爺爺王守一經常爲她診脈,如果真的是心臟功能有問題,爺爺怎麼能看走眼?再者,她從無任何類似的症狀,而心臟系統方面的毛病平時都是有預兆的。
說她氣血略有不足,身體弱一些,王琳娜相信,但要說她心臟有問題,她絕不認可。
由此,王琳娜馬上就判定,駱志遠完全是危言聳聽裝神弄鬼。剛纔那番“氣血不足”的診斷,完全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在駱志遠看來,王琳娜的症狀和病竈跟當初的霍爾金娜有相似之處,雖然暫時沒有發病,但實際上隱患很深,不一定什麼時候就會發病,具有一定的生命危險。
可王琳娜對他的診斷如此輕蔑和不屑一顧,駱志遠也就聳聳肩,沒有繼續再說什麼。
王琳娜不以爲然地走下臺去。
接下來,有不少學生自告奮勇上臺來,請駱志遠診脈,有個別患有頭疼腦熱的,還現場請駱志遠鍼灸爲其治療。
駱志遠沒有拒絕,一個個耐心應對,臨場鍼灸了三人,頗有療效。
不管怎麼說,他的鍼灸手法在這些學習鍼灸推拿的學生看來非常玄妙,帶有藝術的律動和美感,引起了很多人的強烈興趣。儘管臺下的王琳娜冷眼旁觀,但其實別的學生已經認可了駱志遠的“學術”和“專業”水準。
王琳娜與胡林交換了一個眼神。
胡林壓低聲音道:“娜娜,看這架勢,他應該是略通鍼灸和醫術,不過,言過其實了。同時,他的鍼灸手法太花哨,一看就是華而不實。”
王琳娜點點頭輕輕道:“是啊,胡叔叔,以他這種年紀,就算是自幼學醫,臨牀經驗也很欠缺。所謂神醫,辦成是吹出來的——或者,就是他靠各種手段炒作出來的吧。”
從常人和常理的角度出發,王琳娜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但奈何駱志遠就不是常人,而中醫高手大多在民間,真正寶貴的中醫傳承大多秘而不宣,王琳娜的爺爺王守一固然名氣很大,德高望重,但實際上要真論起醫術水平,要比駱志遠的外公穆景山差得太遠。
而王守一所獲的這一脈傳承,與穆氏數百年的祖傳體系,更不是一個檔次。
中醫講究傳承,也講究起點。駱志遠的起點本身就高,再加上他兩世爲人,經驗和判斷力早已超出了他的年紀和閱歷。
胡林望着臺上被一羣學生包圍起來的駱志遠,眉梢一挑:“我得跟學校領導反映一下,他這種沒有經過專業訓練和權威檢驗的半吊子,連個執業資格證都沒有,來學校開講座豈不是誤人子弟?”
王琳娜嗯了一聲:“我回去也跟爺爺說說,讓他老人家出面跟學校領導打個招呼——讓這種人頂着一個神醫的招牌到處招搖,遲早要出問題!”
駱志遠在華夏中醫藥大學的首次講座勉強算是取得成功。
但就在第二天出版的京華日報上,卻刊發了國醫大師王守一的署名文章:化而非商品。
王守一的署名文章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隱隱還是對駱志遠的中醫藥市場化觀點和做法進行了駁斥和質疑。
王守一的文章引起了中醫學界的強烈關注,很多因循守舊的中醫學者紛紛撰文附和,一時間,京城各大媒體上,衆多對駱志遠的口誅筆伐滔滔不絕。
越來越多的人認爲駱志遠這是在通過售賣祖宗流傳下來的文化遺產來進行無恥的牟利,這種可悲的商業行爲,將徹底毀滅中醫藥。
京城中醫藥協會還專門組織了一箇中醫藥保護同盟來抵制駱志遠和康橋集團的中醫藥市場化行爲。王守一更是親自給衛生部和中醫藥管理局的領導寫信,要求官方出面制止康橋的“敗類”行徑。
如果純是學術之爭,觀點不同,駱志遠也不會放在心上;但問題的關鍵是,隨着話題的深入討論,隨着質疑聲浪的甚囂塵上,很多人在對他進行個人攻擊。
懷疑駱志遠虛有其名,懷疑駱志遠自我美化,有中醫騙子的嫌疑,等等等等。
這讓駱志遠多少有些憤怒,但卻保持着沉默。
薛萍捏着一大摞報紙走了進來,憂心忡忡地望着駱志遠道:“志遠,看看這些報紙,這兩天都瘋了,亂寫一通,要不要寫個東西迴應一下?或者,我找找這些媒體的人,別再這麼鋪天蓋地地進行輿論轟炸了。”
駱志遠輕輕搖頭:“沒有必要回應什麼,不必當真,你就當是他們免費在替我們做宣傳了。告訴研究所的人,不要受這種外力因素的干擾,繼續集中精力做研究,爭取按期投放市場。”
薛萍長出了一口氣:“可置之不理,對你的名聲不好啊。”
駱志遠沉默了一下,突然擡頭笑了:“薛萍,名聲其實就更無所謂了。我本來就無意專職行醫,他們說我是中醫騙子也好,省得我再在這方面浪費時間和精力。”
“但是我們要注意一點。他們可以質疑我個人,但不能質疑我們康橋中醫藥研究所的權威性。根據現在的狀況,我同意易綱的辦法,花大價錢聘請業內專家來給我們當顧問,名氣越大越好,不惜一切代價!”
駱志遠斷然揮了揮手。
所謂此一時彼一時也,面對山呼海嘯一般的質疑,康橋中醫藥研究所必須要有強有力的外援來證明其權威性——易綱的做法,現在有了更大的可行性。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已經出面跟幾個人接觸了一下,他們同意來,但是提的條件不低。我看啊,這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的,其實一肚子壞水——這不就是趁火打劫嗎?”薛萍有些憤憤不平地道。
駱志遠微微一笑:“就是明知他們趁火打劫,我們也只能認了。不過,這點錢不算什麼,計入中醫藥產品開發的總體成本吧。”
薛萍無奈地點頭回答:“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對了,趙寒今天從安北打回電話來說,滕銘瑄和林明仁的態度有些急切,想要我們在安北儘快上項目——安北市要往西建設新城區,基礎建設工程規劃了很多,我看有一個行政中心和商業綜合體的項目,我們可以嘗試運作一下。”
“這很簡單,讓置業公司派人下去跟安北市接觸一下,趙寒和孟倩茹的工作組做好牽頭。薛萍,現在的地產項目能做就做,只要資金鍊不緊張,那就做。這行業,只會賺錢而不會賠錢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