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允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今天一早就來到了辦公室,一個秘書該做的工作做完之後,蔣雪松才安步當車步入了辦公室,他神態安祥,進門的時候還衝關允微微一笑,隨後就關上了房門。
按照日程,今天蔣雪松有一個視察工作,其餘工作是機動安排,並沒有太重要的必辦事項,但一般而言,市委書記就算沒有安排,也有一堆事情,總會許多意外的工作彙報不期而至。關允才坐下,還沒有來得及整理一下思緒,纔想了一想昨晚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電話就響了。
告知他進取學院要求市局抓捕劉寶家等人的電話,是郭曉旭打來的。郭曉旭的電話很簡短:“關秘書,市局會採取行動正式傳喚劉寶家、雷鑌力。”
似乎是一個通報,又似乎不是,以郭曉旭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的身份,市公安局傳喚劉寶家和雷鑌力,用不着通知關允,甚至連蔣雪松也不用請示,屬於市公安局正常的工作程序,但郭曉旭就是打來了電話,雖然只有一句話淡而無味的話,但象徵意義重大。
“謝謝郭局長。”關允投桃報李,很客氣地表示了感謝,然後問了一句,“誰具體負責?”
“柳副局長。”郭曉旭話一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似乎是很沒禮貌,其實不然,他該透露的信息已經透露完畢,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就是暗示關允。到了果斷採取相應措施的時候了。
柳副局長是市公安局副局長柳夏,由他負責傳喚劉寶家等人,不用想就知道他是鄭天則的親信。確實,柳夏是市局五個副局長中,最得鄭天則信任的第二人。僅次於林九天。
雖然柳夏不如林九天更受鄭天則器重,但柳夏卻有一項獨特的本領無人可及,就是他審訊的手腕非常高明,或者說,是顛倒黑白的本領非常陰險無恥。只要被他咬上,不是黑的能變成白的,而是一隻狗都會在他審問之下自稱是貓。
柳夏就有一個名如其人的外號,不過要反着念——下流。
對柳夏稍有了解的關允,放下郭曉旭的電話就給劉寶家打了電話:“寶家,現在就來市委組織部報到。”
既然鄭天則還想反咬一口,借傳喚劉寶家和雷鑌力的舉動來攪亂視線。打亂關允的部署,關允不給鄭天則一個驚喜也對不起鄭天則的一番苦心。
和劉寶家通話之後,關允微微一想,又打通了葉林的電話。
“葉部長,我是關允。劉寶家和雷鑌力一會兒過來報到,就讓他們直接找您?”
“直接來辦公室找我就行了。”葉林很痛快地就接了下來,以她的級別原本不用過問這樣的小事,但不但過問了,還主動往身上攬事,“市公安局的調函已經發出了。等他們來組織部走了手續,我直接送他們到市公安局,親自交到崔向手中。怎麼樣,放心了吧?”
最後一句的口氣,就如長輩對晚輩愛護的口氣一樣,讓關允心中好一陣溫暖:“謝謝葉部長。”
“客氣什麼。”葉林沒打官腔,還是平易近人的語氣,“等過年的時候。溫琳來了市裡,你和她一起來家裡坐坐。”
“有機會一定去。”關允清楚葉林對他愛護的背後。是溫琳的緣故,卻不知道的是,葉林對他的事情特別熱衷的背後,也有一定的政治原因。
剛放下葉林電話,夏德長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說來自從在燕市分開之後,關允和夏德長之間的聯繫還真不多,有限的幾次通話,也只是寥寥數語,只提了一提夏萊的近況,並不涉及政治上的話題,彷彿當時在燕市的握手和承諾,只是過眼煙雲,轉眼就忘。
關允也清楚,也許是夏德長看了出來,他和他之間終究政治理念不和,難以攜手共進,不可能成爲政治上的盟友,當時雖然都有握手的想法,只是基於夏萊傷重不治的前提,在夏萊傷好之後,握手的意願就淡了許多。
是否和夏德長在政治上握手,關允並不十分在意,只是讓他不解的是,似乎夏德長忘了夏萊被害的事情一樣,始終沒有插手黃梁局勢,莫非是坐等最後的結果出臺?不應該呀,以夏德長睚眥必報的性格,不應該袖手旁觀,他應該明裡暗裡介入黃梁的局勢並且大力推動鄭天則的倒臺纔對。
最讓關允無奈的是,燕市一別,他別再說再見夏萊一面,就是和夏萊一次通話也沒有,就讓他難免心傷,夏萊真有這麼絕情?
“夏部長好。”關允客氣地問了好,不知何故,他感覺和夏德長之間的距離,又如以前一樣遙遠了,“有什麼指示精神?”
“關允……”夏德長的聲音透露出三分疲憊七分無奈,“夏萊要出國了。”
“她出國?”關允一下愣住了,大學時,夏萊信誓旦旦地說她不會出國,她的事業和愛情都在國內,而且她最討厭學業有成卻不爲祖國效勞的學子,怎麼一轉眼,不但曾經的愛情誓言煙消雲散,就連她自己的原則也不再堅持,一時間他心中感慨萬千,聲音就微有顫抖,“去哪裡?”
“美國。”夏德長嘆息一聲,“我勸不住她,她不和我說話,關允,我對不起你和夏萊。”
夏德長的聲音或許還真有幾分悔意,只不過他的悲傷打不動關允,關允一顆心越沉越深,從他認識夏萊以來,夏萊對他還從來沒有這麼決絕過,此去美國,千山萬水,夏萊的用意他豈能不知?就是要和他恩斷義絕!
一入美國深似海,從此關郎是路人。
“什麼時候走?”關允抱了最後一線希望,在夏萊出國之前,他要見她一面。
“過完年後。”夏德長似乎遲疑了一下,艱難地開口了,“她本來想現在就走,她媽被氣病了,她暫時走不了,就推到了年後。過年時,我希望你能來一趟京城,和她見上一面。”
“好,我一定去。”關允一口答應,他能猜到夏德長的心意,是想讓他勸夏萊一勸,只是不知道他的話還能不能在夏萊心中激起波瀾。
“謝謝你了,關允。”夏德長真誠地說道,“希望你能勸夏萊回頭,她一個人去國外,人生地不熟,怎麼是好?她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父母……”
“我會盡力的。”關允一時感慨,夏德長對夏萊的父愛,絕對超越一般的父愛,也正是他太愛夏萊了,他纔會對他不遺餘力的打壓,但現在,夏萊偏偏要遠走高飛,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有時間去燕市的話,你去找一下青年報駐燕省記者站站長李丁山。”夏德長又說,“李丁山雖然人不在官場,但他和木果法是同學,兩人關係非常密切,這個關係十分隱蔽,一般人不知道。李丁山爲人非常自傲,凡事不求木果法,但木果法對他非常照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早在蔣雪松的電話中,關允就知道了李丁山這條線,雖然他並未將李丁山的線當成多麼重大的事情,也是記在了心上,主要是在他看來,木果法身爲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在省委名聲不顯分量不重,雖然年輕,卻看不出多有前景。
關允明白夏德長的意思是讓他和李丁山結交,從而進入木果法的視線,他雖然對木果法並不十分在意,卻也不好拂了夏德長好意,就隨口答應了一句。
夏德長卻聽了出來關允敷衍的口氣,他咳嗽一聲:“木果法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你要多留意他。”
既然夏德長鄭重其事地提了出來,關允就正式地迴應了一句:“我記下了。”
“你一到黃梁,黃梁就風雲激盪,關允,你確實是一個天生的官場人才,我以前錯看你了。”夏德長並不是要向關允道歉,而是以此爲由引出黃梁的局勢,“聽說你和齊昂洋關係還不錯?”
齊昂洋來黃梁,沒幾個人知道,不過夏德長身爲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知道齊昂洋的動向也不足爲奇,關允微微一笑,他和齊昂洋爲友,身份立刻水漲船高,由此可見齊昂洋的分量,更可見齊全之威。
“我和昂洋一見如故。”關允只點了一點,他敢說,不管齊昂洋以前二十多年的人生結交了多少朋友,從現在起,他是齊昂洋最看重的一人,而且他還可以肯定,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人和他一樣成爲齊昂洋的生死之交。
“好,好事,替我向昂洋問好。”夏德長的聲音忽然興奮了幾分,只說了一句話就隨後掛斷了電話,“你注意安全,不過相信黃梁的事情,快有一個眉目了。”
夏德長說得好像多胸有成竹一樣,難道他一直在暗中插手黃梁局勢?這麼想着,有人來了,關允忙起身迎接:“呼延市長,請進。”
不錯,正是呼延傲博親臨。
“關秘書,蔣書記在吧?”呼延傲博笑容滿面,“我來向蔣書記彙報工作。”
“在。”呼延傲博前來,關允不能阻攔,直接領他進去,輕輕敲門,“蔣書記,呼延市長來了。”
蔣雪松微一點頭:“傲博同志來得正好,關於省委聯合調查組的事情,我正要向你說一聲。”
關允心頭一緊,如果不出他的預料的話,一二把手之間最大規模的正面交鋒,就要拉開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