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車軍平常在縣委是傲了一些,但總體來說場面上的事情都還過得去,有什麼過節或是爭執,他有時也會嘻哈一笑退讓一步,畢竟在縣委擡頭不見低頭見,出了縣委大院,就又是鄉里鄉親,孔縣太小,總能拉上關係,一般除非利益攸關的大事,凡事都有迴旋的餘地。
如今天一樣拍着桌子當面指責關允,是王車軍破天荒第一次不計後果和關允翻臉了!
倒也不是王車軍涵養不夠,而是他一早先是被溫琳嗆一口,副科落選的恥辱就如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二是剛纔去送文件,吃了感冒藥的緣故讓他頭腦不夠清醒,失手將文件灑了一地,李逸風當即大發雷霆,狠狠批評了他幾句,讓他顏面無存。
一直以來他都是縣委第一紅人,是李逸風最信任的親信,自從他擔任了李逸風的通訊員之後,李逸風從來沒有批評過他一句,不僅如此,在許多事情上還會聽從他的建議,第一次被李逸風罵了個狗血噴頭,他心情差到了極點。
一回到秘書科就又注意到溫琳和關允眉來眼去,肯定又是在背後嘲弄他什麼,又想起剛纔舅舅頭上頂着白布去參加會議被人善意或惡意地開着玩笑的情景,他心中憋悶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磅礴而出。
王車軍雷霆一怒,溫琳一下震驚了,難以置信地看向了王車軍。
關允先是一驚,隨即又平靜了,緩緩地站了起來:“車軍,李副書記頭上挨砸,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倒是說個清楚!”話不多,但一字一句,無形中流露出的淡定自若的氣勢,和以前的關允判若兩人。
溫琳的眼睛睜得更大了,王車軍的氣急敗壞已經足夠讓她吃驚了,不想關允的表現也和她認知中的關允大不相同,在同事一年之久,她才意識到她對關允和王車軍的認識,還是隻流於表面了。
王車軍氣勢不減,依然咄咄逼人:“說個清楚?還用我說,你自己心裡明白得很,別揣着明白裝糊塗!”
關允冷笑了:“無憑無據你就想指責我,王車軍,官司就算打到李書記和冷縣長面前,你也別想討好。你剛纔的話我是記下了,如果你不向我賠禮道歉,我會向縣委正式反映你對我的誣衊。”
真要打官司到李逸風和冷楓面前,他確實討不了好,如果他有憑有據還用當面指責關允?早就由舅舅提議召開書記辦公會給關允記大過處分了……王車軍底氣不足了,沒料到關允直接搬出了李逸風和冷楓,也是,最近關允在縣委人氣上升,冷楓對他提拔重用,似乎李逸風也因爲瓦兒而對他的態度稍有緩和。
“還有,王車軍,你以後要記住,上班不要踩着點兒來,早點到,打掃衛生和打水的事情,從今天起,三個人輪流來。”關允派頭十足地說道,“以後,秘書科不能再自由散漫了,要有嚴格的規章制度,不能成爲縣委最沒規矩的科室!”
關允話一說完,人已經來到了王車軍面前,雖然他比王車軍個子矮上幾分,但此時氣勢凜人,讓王車軍不敢逼視。
“王車軍同志,你是和我一起到書記和縣長面前說個明白,還是你現在就向我賠禮道歉?”
溫琳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她的心情了,關允不管是氣勢還是威風上都死死壓了王車軍一頭,一向在縣委之中昂首闊步的王車軍,在關允面前總是莫名其妙自我感覺良好的王車軍,終於在關允面前低下了高昂的頭。
而且溫琳也聽了出來,關允剛纔的口氣明顯是居高臨下的口吻,她剛纔也聽到了消息,秘書科一直懸而未決的科長人選就要敲定了,不出意外正是關允,這麼說,關允的科長的任命已經沒跑了?
溫琳眉開眼笑地看了關允一眼,真心替關允感到高興。冷縣長用一個流沙河大壩項目的退讓換取了關允的副科提拔和科長的任命,對關允確實不錯。雖然縣委辦秘書科從級別上算只是股級,不過由於是縣委比較重要的一個科室,科長一直由縣委辦一名副主任兼任。
前段時間副主任病退了,副主任的位置有人接手了,但秘書科科長的職務卻還在懸空。
王車軍退縮了,他從關允的語氣中也聽出了什麼,是,他當初之所以非常在意副科的提拔,就是在於副科提拔敲定之後,就會從兩個副科之中任命一個秘書科科長。他如果提拔了副科再進一步當上了科長,就等於是實權副科,到時不但他在縣委大院之中更多了威風,而且還可以名正言順以頂頭上司的權威對關允呼來喝去!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丟了副科提拔,關允和溫琳提了副科,科長二選一,通常情況下都會選男不選女,再者關允是縣長的通訊員,溫琳是副書記的通訊員,不管從哪個角度都是會讓關允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對不起,關允,我一時激動,說錯話了。”王車軍低頭了,從開始羨慕關允的學歷的嫉妒,到關允被他壓得擡不起頭時的得意,再到他第一次在關允面前認錯的讓步,形勢,在不知不覺中向關允傾斜了太多!
關允點點頭,伸手拍了拍王車軍的肩膀:“車軍,以後注意點就行了,好了,沒事了。”他大度地笑了笑,伸手拿過水瓶,“今天我值日。”
王車軍望着關允三分灑脫四分平和的背景,直恨得咬牙切齒,只不過礙於旁邊有溫琳,又不能表露出來,只好自嘲地說了一句:“關科長很有派頭,溫琳,你可要加油了。”
和關允初次在王車軍面前揚眉吐氣,沉重地打擊了王車軍的氣焰的直接勝利不一樣的是,冷楓也在常委會上含而不露地來了一手四兩撥千斤,不動聲色地埋下了長遠的伏筆,孔縣的局勢,在常委會上研究通過了流沙河大壩項目領導小組成員名單之後,悄然地轉向了一個大彎。
實際上,伏筆是在上常委會之前就埋下了——上會前,冷楓先和分管農業的副書記桂曉傑在院中的葡萄架上,說了一會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