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免費閱大家坐定,木屋內有一陣子冷場,蓋花妮依然盯着大家不說話,大家喝着茶尋思怎樣開口問話,今天上山是要調查她和蠱藥的關係,面對這個乖逆的老婆婆,話輕不得重不得,一言不合翻了臉,今天就白辛苦了,
按照上山時的合計,冷場或者話說崩了老劉就出來圓場,小陳適當摻合,於是老劉只好來開場白,
“蓋大姐,抱歉今天打擾了,不過,你可是我們周邊數縣市有名的採藥人,自你上山定居以來,吃你的藥材治病療傷的人不計其數,也難怪人家吳老師專程來拜訪,瞭解你們採藥人的歷史,搞文化研究,”
吳明馬上接話:“蓋婆婆,我們雲集市多山,藥材豐富,自古就有采藥人這個行當,您入山定居近三十年,如今已經是龍鳳鄉採藥人的前輩了,您不僅僅會採藥,還會種藥材,加工藥材,不愧爲‘四大神師’之一的‘藥婆婆’,我準備在《雲集市文史》專門寫你一章,題目都想好了,《‘藥婆婆’採藥濟世三十年》,您能講講你採藥濟世的歷史麼,”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話觸動了她,還是她自己願意講,她開始有了動作,
蓋花妮拿起茶几上的那個香囊,捧在手上,深深吸了一口芬芳,然後雙手持香囊靠近胸口,擡頭看着屋外的羣山,眼神迷離,半餉開始喃喃絮語,
“我和我男人鳳青岡上山不久,‘吳仙人’帶着崔珍、杜小康來看我們,那時我流產了,很傷心,身子很虛,我男人打的野物火性大吃不下,是他們帶來的奶粉、阿膠、紅棗和芝麻養了我,杜小康開了方子叫我男人去找藥熬藥調理了我的身子,他們與我有恩呀,人不能忘恩,忘記了就跟山上的野豬一樣是畜生,”
“後來,我和我男人知道紅衛兵活活打死了‘吳仙人’,心裡那個難受呀,人家告訴我們,紅衛兵說‘吳仙人’是雲集市封建迷信的總司令,還逼問他‘花臉神’和我們兩口子的下落,其實他知道的就是不說,我男人當時帶着獵槍就要下山找那夥逼死‘吳仙人’的紅衛兵報仇,結果被杜小康帶着相識的幾個民兵攔住了我男人,要不的話我男人當時就沒了,”
“我不知道外面怎麼傳說我們兩口子的,俺就知道和我男人一起採藥,一起說話,一起睡覺,山外的那些雞飛狗跳俺不關心,我們覺得和山裡的花花草草和野物打交道,比和人打交道簡單多了,可是,山外的人不放過我們,我男人還是死在山外的人手裡,”
“記得有一年雲集市開啥三千人批鬥大會,我男人家族裡有一對小夫妻挨批,老公是小學老師,貧農出生,老婆是地主後代,公社書記上門勸兩口子離婚,兩人愣是不願意離婚還罵了書記,結果被當成反動典型白天批鬥,晚上關押繼續‘思想改造’,我男人聞訊也不和我說偷偷下山,趕去救他倆上山,結果被看守人員發現,打個半死關起來了,”
“第二天,小兩口遭到了更厲害的**,一個龍姓的追求過小兩口中的妻子但是遭到拒絕的後生挾私報復,在批鬥會現場扯下了女人的外衣,露出女人自己手繡的團花圖案胸衣,說是亮一亮地主的孝子賢孫的**,女人露出的白花花肩背把那些狗日的男人刺激了,他們居然喊着‘扯下來,’結果那壞蛋真的扯下了胸衣,舉着揮舞,場子下面喝彩雷動,就像這個胸衣就是了不得的戰利品,”
“當時老公掙脫看守撲上去抱住老婆,脫下自己的上衣包裹老婆的身體,結果被強行拉開,任由女人雪白的上半身在三千人面前裸露,”
“小倆口反倒安靜下來,也許是認命了,他們整個批鬥會期間就相互流淚看着對方,有時還會心笑着,女人反而沒了羞澀,一雙眼睛無畏地看着臺下,雪白的身體就像白色的聖潔火焰在太陽下燃燒,反倒是臺下不少人心虛地心痛地目光迴避,有人在嘀咕“過分了,”之類的話,批鬥的人被惹毛了,上來壓兩人低頭,兩人拼死掙扎就是不低頭,既是被強按下,只要批鬥的人一鬆手就昂起了頭,搞得批鬥的人沒法只好作罷了,”
“批鬥會剛一結束,就在押送的途中經過仙人河上的一座橋時,小兩口眼神一交流,突然衝出隊伍,抱在一起,一起高喊了一聲‘來世還做夫妻,’,就一起跳進了仙人河,他們的屍體一直沒找到,”
蓋婆婆講到這裡停下來,眼角泛起淚花,小陳趕緊遞上紙巾,她接過來擦眼淚,然後突然冒出一句:“伢子,你長得就像當年的那小兩口的老公,我一看見你就想起了他們,他們是多好的人啦,老天爺不長眼,爲什麼好人沒好報,在我們逃亡上山之前,他們常常來我家玩的,還幫助我男人認識了我,”
小陳聞言一愣,心中忽然明白了上次爲什麼蓋花妮爲什麼對自己另眼相看禮遇有加,青春的他對於那段黑暗的歷史完全無知,但是就在這裡,歷史和現實不可阻擋奇妙地交織在一起,使他心中觸動和感慨,
屋內的人無人察覺,跟蹤的那個男子走出了小屋,來到了正屋的背後,此時隔着木板牆聽屋內的蓋花妮講述,當蓋花妮講到了那對小兩口的事情時,男子的眼中涌出兩行熱淚,拳頭緊緊攥緊了,
大家聽着蓋花妮的講述沉默了,儘管這些舊事離追查蠱藥的主題甚遠,但是可以捕捉到她變成如今這樣的性格的一點思想脈絡,也許還有線索埋在講述中等待聽者發掘,於是靜靜等着下文,
“你們肯定要問了,我老公是怎麼死的,我要說我男人是條漢子,死的英雄,”
“就在小兩口跳河的當晚,得知了小兩口遭遇的我男人打昏了看守從看押所翻牆逃出來,他拿着一根木棒,找到了那個龍姓的男子家,打斷了他的雙腿,把那人弟弟腦袋開花重傷,才被聞訊來抓捕的民兵開了三槍打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他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醫生一邊搶救,那戶龍家的親友們就在病房外叫罵,還喊口號‘消滅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
“本來醫生繼續搶救也許我男人當時不會死,但是,病房外有一個龍家的小子說了一句‘我們上山,把他老婆抓來,先讓我們哥幾個批判批判’,我男人忽然從病牀上跳起來,舉着掛針劑藥瓶的鐵架子,衝出病房在那小子肚子上戳了一個洞,我男人也被那些龍姓的人按住當場毆打的氣息奄奄,”
“他們強迫醫生離開不得施救,我男人就躺在醫院過道,不到一小時的光景,他叫着我的名字閉眼了,還是市區的鳳姓族人趕來收斂了屍體,連夜派人開拖拉機送上山,我們爲他砌了石墳,就在屋子後面,等我死了,我就埋在旁邊,”
牛旺田聽到這裡,也許氣質相近,心中產生對於蓋花妮的老公欽佩,於是右拳連連擊打左掌,嘴裡叫聲“真好漢,”
吳明聽着講述心中嗟嘆,但是還得往主題上引導,於是插話:“婆婆,那是一段不幸的過去,您老人家真的很堅強,一個人堅持走過來了,真不容,我想問問你是怎麼學會採藥的呀,”
她又露出詭異的笑容道:“‘小吳仙人’,你不要性急,你近來風光得很啦,我知道你是要問我會不會製作蠱藥是吧,還想問我把蠱藥賣給了哪些人是吧,好,你是‘吳仙人’的孫子,我就成全你,算是報答了‘吳仙人’,我就講一講蠱藥,你知道了可以去邀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