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牛猛和趙金華見面後的一番交談,決定了趙金華的命運。
聽聞“金老大”約見自己,趙金華很是興奮,似乎心頭長期的陰霾一掃而空。近期他五次諮詢“張大師”, 三次請“金仙會” 老二“金眼”和老三“金劍”做法驅邪旺運。很大程度上,他把來“張大師”法場聽其講命理和來“金仙會”的法場接受做法驅邪旺運作爲了心理治療,來一次心理好一些,過後又黯淡不堪,就像吸毒一樣上癮。所以,他對於“金老大”滿是期待。
而在“張大師”和“金仙會”的幾位當家來看,趙金華純粹是自我作踐。理由是,他拿着國家的俸祿,官任交通局長,事業有成,不缺錢花,有住房,身邊美人圍繞,還抑鬱個啥呀?就是鬧離婚大戰也沒啥,新美人不是等着進門麼!不過,從業務的角度,他們歡迎的就是這種充滿慾望且跪拜於神靈前的人物,這些人正是他們這些吃神仙飯的人的菜!
牛猛以“金老大”的身份聽“張大師”和“金仙會”的幾位當家詳細說起過趙金華,但他的思考比這幾位深遠得多。
自從楊萬山來到雲集市後,多次對幹部中信神信巫的現象嗤之以鼻,多次提幹部羣衆解放思想,多次反對本土幹部講鄉土觀念拉幫結夥,還藉助紀委書記雷遠聲幾次調查和查辦幹部。如今黨政幹部換屆在即,難保雲集市黨政幹部不重新洗牌。自己已經和薛貴、曾鐵流、孟華這幾位雲集市處級幹部以及趙金華等一批科級幹部結成了“命運共同體”,自然期待自己的同盟安然度過換屆期,繼續合作。可是,這個趙金華長期麻煩事不斷,心理抑鬱,行爲孤僻,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埋在身邊。所以,他得盡力勸慰趙金華,還得針對鳳三山近期可能的鬧事提前給他打預防針。以前是“張大師”和“金仙會”幾位當家賣力,今天得自己出馬了。
可是,當時牛猛沒有深刻意識到,因因果果,果果因因,,趙金華如今的局面,很大程度上有他自己的一份功勞。沒有自己的干將陳長貴蓄意安排楊春花投懷送抱趙金華藉以控制他,沒有自己的官商中介人祁鈺金錢和seyu薰心吃定趙金華,趙金華不會這麼快走到今天這一步。慾望的洪流淹沒了別人,也淹沒了自己。趙金華這顆定時炸彈終於還是引爆了!
趙金華推開包間的門,看見“金老大”帶着面具站在窗口前,於是自覺反鎖門。之前他聽“金仙會”幾位當家描述過“金老大”,對於“金老大”每次和人見面都是提前到且戴着儺戲面具站在窗前眺望的範兒印象深刻。
有一點和自己以前的想象不同,“金仙會”幾位當家描述和老大見面時大多是目光有神,語氣嚴厲,氣勢逼人。但是今天“金老大”從面具中透出的目光溫和,交談的語氣和緩,使他很有信任感。
交談從“金老大”致謝趙金華開始,牛猛對於他對“金仙會”和“張大師”信賴表示感謝,申明感覺到這是朋友般的信任。自己雖然以前沒有和他見面,但是心早就有感應了。接着他致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能以真面具示人。
接着話鋒一轉,“趙局長呀!人生起起落落,您暫時處於低潮。山人陋見,只要您不在意小人毀謗,看淡兒女情長,不妄動,穩住陣腳,就會安然度過雲集市換屆的敏感期和麻煩期。”
趙金華卻皺起眉頭,喃喃自語:“謝謝你們幾次幫助我,寬慰我的心。可是我的麻煩大呀!是有人害我!是有人害我!”他一邊說一邊揮舞着雙臂。
牛猛觀察,一說起自己的黴運,趙金華臉色瞬間晦暗,情緒激動,動作誇張,有幾分神經質。
當時他沒有仔細琢磨趙金華的狀態,繼續按照自己的預設方案行事。
“趙局長,作爲朋友,我有些掏心窩子的話要說。不過我先問您,是不是應望金寶的邀請去了‘密修所’?”
“是的,可是我去了現場就後悔了,我還沒有那麼色,那麼過分。人家在樓上玩女人,我就在一樓坐着。對啦,你怎麼知道?”
“那就是了!我在本地朋友不少,傳言你情癡楊春花,坐懷不亂,難得呀!”
趙金華臉色很難看,“不提她了,不提她了。其實,我也是七尺男兒,不是不喜歡美女,只是近期啥事也提不起精神,那天美人躺在牀自己看了也提不起興致。”
牛猛心裡咯噔一下,“別這個趙金華是嚴重的抑鬱症吧?連何媚這樣的絕色美女裸體躺在眼前就提不起興趣,那幹啥事還有興趣?這是心情極度灰暗的寫照呀!”
趙金華反問,“大師爲何這樣問?”
牛猛皺眉頭,猶豫片刻還是拿出讖語詩和符篆遞給他,“恕我直言,由於你去了‘密修所’,雖然你沒有參與‘桃花局’,但是得罪了何媚的一個相好男人,他並不知情你沒有上何美女,所以他近期製作這兩樣東西準備詛咒幾個參與的人,我知道後上門勸諫他,結果沒找到人,只拿來這個。我還要繼續找到這個後生,免得他瞎胡鬧。你也要看開點,要是真的遇到啥子稀奇古怪的事情要冷靜。這樣算是我代表‘金仙會’和‘張大師’感謝你做的一點實事。”
趙金華接過這二樣東西,先是看着愣愣出神,繼而一陣狂笑:“好笑!好笑!老子對着祁鈺放催命符,別人卻對我下催命符。好吧!好吧!要催命就催命吧!都死了算!都死了算!”
“狗日滴!還讖語詩咧!還趙錢孫李咧!一網打盡呀?要死一起死,老子不怕!”
牛猛看他心情不對,趕緊動手準備搶回讖語詩和催命符,趙金華不幹,塞進公文包裡。
眼前的這個人使牛猛慌亂,決定施展“攝魂術”安穩他的心神。
他強作笑臉,“趙局長,我還是做法,盡力驅除你的黴運吧!”
趙金華四下看看,沒有看到法壇和道具。
牛猛自信地掏出那根金吊墜,在趙金華眼前晃動,“你安靜下來!你安靜下來!你盯着這個吊墜!你盯着這個吊墜!”
奇怪的是,趙金華狐疑的看一眼吊墜再看一眼他,不能進入入神狀態。
牛猛第一次如此慌神,他咬咬牙,手裡的吊墜繼續舉着,屏息凝神,雙眼放光,全力凝視趙金華的雙眼,繼續說着“你安靜下來!你安靜下來!你盯着這個吊墜!你盯着這個吊墜!”
終於,趙金華的雙眼凝聚到吊墜上。牛猛趁機暗示,“請閉上雙眼,靠着沙發,放鬆自己。”
趙金華身子一軟,靠在了沙發上。
牛猛看着好不容易入神的趙金華,一邊揩拭額頭的汗,一邊心裡打鼓,下一步該如何清除他的壞思緒?可以這樣做麼?有麼有副作用?這時他才深刻體會到,自己攝魂術的學習不到家,連半吊子都算不上,遇到這樣一個神經質的人就抓瞎。
他試着在趙金華耳邊強調,“你現在一個大花園裡散步,鳥語花香,你呼吸着新鮮的空氣,十分愜意。”
他發現趙金華的鼻子抽動着,欣喜地點點頭,暗示起效果了。
過了幾分鐘,繼續道:“你現在是一隻鳥兒在天空飛翔,身體很輕很輕,心情舒暢。”
他發現趙金華的身體明顯一鬆,頭歪在一邊,臉上表情也輕鬆了。
過了幾分鐘,“你現在回到了單位,同事都來祝賀你提拔了,做了雲集市的副市長。下面你盡情發表就職演說吧。”
趙金華的臉上露出笑容。
過了幾分鐘,“你現在牽着楊春花的手,走進酒店舉行婚禮,好多親友來祝賀你。”
起初趙金華的臉上綻放笑容,但是,持續了大約幾分鐘,忽然他喃呢,“祁鈺,你來幹什麼?你不要帶走春花!你不要帶走春花!春花是我的新娘!春花是我的新娘!春花!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同時,他的笑容消失了,身體抽悸,伸出雙手,似乎要擁抱誰。
牛猛暗道:“壞了!自己控制力不夠,造成趙金華進入了壞的臆想!得趕緊使他醒來。”
“好了!好了!我數一二三,你睜開眼睛!一…二…三…”
重複好幾次。趙金華依然閉着眼睛,似乎進入了自我的深度夢境。
牛猛一下子從沙發坐起來,滿頭大汗。他大腦快速搜索如何喚醒的招數,終於,他回憶起了師傅曾海講的一個救治修煉走火入魔的弟子的招數典故,就是找來一瓢冰涼的井水,對着百會穴兜頭澆過去,此招叫“冰水灌頂”。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儘管可以強制性使走火入魔的人靈臺清醒,但是對於大腦神經和肌體神經是一個強刺激,有的會造成神經紊亂現象,按照以前的說法是破掉修煉者一段時間的修煉,散掉部分真氣。
他顧不得這多了,幹吧!但是哪裡去找井水?對了,可以叫陳長貴送冰箱裡的冰塊來。他趕緊撥號內線,吩咐陳長貴送冰塊來。
陳長貴送來冰塊,詫異地看着趙金華躺在沙發上雙眼緊閉扭動着身軀嘴裡胡言亂語。
牛猛趕緊吩咐他離開,然後拿起冰塊持續摩擦趙金華百會穴、太陽穴、人中穴、睛明穴等穴位,終於,他睜開雙眼,卻是眼中含淚。牛猛用紙巾擦去他的淚水,他模糊的視線清楚了,看着眼前的牛猛,自言自語:“我在哪裡?”
“剛纔,你做了一個夢,你醒了,還在客運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