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兆英不是傻子,但今天卻看走眼了,這主要是因爲她到恆陽的時候,朱一銘早已去了應天。儘管坊間仍有關於這位常務副市長的傳說,但陳兆英作爲市長夫人高高在上,絕對不會有人和他說這些的。這樣一來的話,她現在便有恃無恐了,決定狠狠落了落這位朱市長的面子。
悲劇往往就產生於一念之間,尤其是在自我感覺非常良好的時候。
“劉院長,我們就是按照先來後到的規則來的呀,你看,直到現在爲止,這個病房裡除了我家小偉以外,我可沒有看見第二個病人。”陳兆英看了劉忠華一眼,然後冷冷地說道。
她對於劉忠華的表現很是不滿,不管對方是什麼來頭,你總是衡陽市人醫的副院長不是,竟然不幫着我說話,胳膊肘反而往外拐,你這一大把年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看你這副院長是不準備再幹了。
劉忠華在醫院裡面混了幾十年,這點顏面見識還是有的,他從陳兆英的話中聽出了對方的心裡很是不爽,一下子竟不知該怎麼回答了。當年,朱一銘和肖銘華確實強勢,但現在對方已經不是恆陽的父母官了,而他的前途神馬的可都抓在趙光明的手裡呢。人家堂堂一個市長,要想收拾他一個副院長的話,那還不是三個指頭捏田螺——穩拿。
這樣一番權衡之後,劉忠華滿臉堆笑地對朱一銘說道:“朱市長,你看,我們這是醫院,可不是賓館,不管哪兒醫院的病房都沒有預定的道理,這樣看來的話,確實是陳科長的侄兒先到的,所以是不是請你們把這些東西……”
劉忠華說到這兒以後,雖然停住了話頭,但其中的意思卻已經很明顯,那就是這間病房歸陳兆英侄兒所有了,請朱一銘等人把歐陽華的東西給搬出去。現在的情況是劉忠華一定要在陳兆英和朱一銘之間做一個選擇,那該怎麼選,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傻子知道,何況朱一銘連縣官都算不上。
劉忠華的選擇可以說是無可厚非的,但朱一銘聽後,心裡很是不爽,因爲對方忽略掉了一個原則性的問題,這就充分說明了眼前這個劉院長的本性。既然你不要臉,那也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了。
打定主意以後,朱一銘看着劉忠華問道:“劉院長,我想請問一下,這個叫劉偉的病人今年貴庚了?”
聽到朱一銘的問話以後,劉忠華很是一愣,他不清楚對方這麼問有何目的,但人家指名道姓衝着他發問,他倒也不便不回答。劉忠華假意把手中的病例翻看了一下,然後說道:“朱市長,劉偉同學今年十六歲。歐陽主任已經六十多歲了,這個我清楚,不過作爲我們醫院來說,在尊老的同時,也得愛幼,您說是吧?”
劉忠華琢磨着朱一銘這麼問的目的,可能是想在尊老上面做文章,所以他才特意強調了一下愛幼這個問題。尊老愛幼是華夏國的傳統美德,兩者處於同等重要的地位,對方要真想在這事上做文章的話,那他這一句話,就讓其無話可說了。
聽到劉忠華的這話以後,陳兆英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之色。對方剛纔的表現雖然差強人意,但是經過她的敲打以後,立即轉變過來了,這還是挺不錯的。既然如此的話,她也該配合對方一下,想到這以後,她接過話頭說道:“劉院長,我們家小偉的生日小,要是按照週歲來算的話,才十四多一點。姐,你說是吧?”
陳兆英的後半句話是衝着站在她一邊的那個女人說的,但她卻沒有得到想要的迴應。站在她一邊的女人一看就是一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女人,她聽到眼前站着的竟然是市長和局長,幾乎嚇呆了,哪兒還顧得上答陳兆英的話。
這時,剛纔準備拎起歐陽華行李往外甩的年青人開口說話了,“姑媽,按週歲來說的話,我弟弟今年確實才十四歲,媽,姑媽問你話呢!”
朱一銘斜了這年青人一眼,這貨二十出頭的年紀,穿着打扮和街上那些小混混無異,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這些小傢伙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喜歡裝逼,整天一副牛叉哄哄的做派,今天有一個做市長夫人的姑媽幫着撐腰,更是張狂得不行。看那架勢,要不是朱一銘這邊有三個人的話,他早就不再浪費口舌了,直接衝過來動手了。
聽到大兒子的提醒以後,站在陳兆英身邊的那個女人這才緩過神來,忙不迭地說道:“是的,是的,我家小偉今年才十四周歲多一點。”
等對方所有人都確認了牀上這個小傢伙的年齡以後,朱一銘的臉色往下一沉,衝着劉忠華說道:“劉院長,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不知可不可以?”
劉忠華聽到這話以後,連忙說道:“朱市長,您太客氣了,有什麼問題,請您不吝賜教,忠華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雖說在朱一銘和陳兆英之間,他選擇了後者,但這也並不代表他就敢無視朱一銘。當年,對方在恆陽掀起的那場針對衛生系統的風暴,至今清晰地印在劉忠華的腦海裡。要說對其他離任的市領導,劉忠華不見得放在眼裡的,但面對朱一銘,他還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我這個問題非常簡單,劉院長無需放在心上。”朱一銘在說這話的同時,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稍作停頓以後,他繼續說道:“我其實就想問一下劉院長,這是哪個科室的病房?我相信這個問題對你來說,易如反掌吧?”
“這是老幹部康復科的病房呀,怎麼了?”劉忠華看着朱一銘,一臉疑惑地反問道。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確實太過簡單了,以至於聽到朱一銘的問話以後,立即脫口而出。
劉忠華不是傻子,否則他也不可能坐到陽市人醫副院長的位置上,話一出口,他便意識到問題所在了,但此時要想再把剛纔的話收回來談何容易,於是,只有一臉尷尬地看着朱一銘,低聲說道:“朱市長,這……那……”
劉忠華很想向朱一銘做一個解釋,但此時此刻,他真不知該怎麼解釋。
肖銘華和王勇在後面聽到這話以後,這才明白朱一銘剛纔問那小孩年齡的目的所在,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流露出了幾分佩服之意。
看了劉忠華的表現,再聯繫朱一銘的兩次問話,陳兆英才緩過神來了。她知道要說之前先來後到神馬的,她還可以強詞奪理的話,現在則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找了。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有什麼資格住到老幹部病房裡面來呢,既然連資格都沒有,那還談什麼先來後到,尊老愛幼?
儘管眼前的情況已經很清楚了,陳兆英應該帶着她的孃家侄兒去其他病房去住,將這兒讓給歐陽華,但她卻不準備這樣去做。要說之前她要住到老幹部病房來,主要因爲這兒的條件比較好,而現在,她則由另外的想法。
試想一下,作爲一市之長的夫人,孃家侄兒住院,竟然給人家從病房裡面趕了出來,那她以後還要不要在恆陽地界上混了?這消息傳出去的話,說讓人笑掉大牙,那可真是一點也不誇張,甚至連丈夫的聲望都有可能跟在後面受到影響。
除此以外,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她的孃家人會如何看待她這個市長夫人,現在大家可是都把她當神一樣供着,到那時的話,恐怕誰也不會再如現在這般了。
有了這兩個原因,陳兆英絕不會讓侄兒從這間病房裡面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