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的時候,唐浩成刻意打量了一眼談昕今天的穿着,他很失望,長風衣、牛仔褲,就連唯一裸露出來的脖頸處,還繫着一條絲巾。這女人和昨天相比,簡直如換了個人一般,不管穿着、說話,還是對待自己的態度,唐浩成簡直有點無法適應她的變化。
對方如此解釋,唐浩成自然不好再在這事上面糾纏了,儘管心裡很是不爽,他還是繼續說道:“有一個學員叫林之泉的,他是我的一個後生晚輩,好像說對安排給他的那間宿舍有點不太滿意,你看是不是可以……”說到這以後,唐浩成停住了話頭。他知道下面的話不需要他再說下去了,談昕一定懂的。作爲下屬,要是連這麼一點見識都沒有,那也不配擔任總務主任這個職務。
出乎唐浩成意外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談昕倒是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但是她的回答卻不是唐浩成想的那樣。談昕斜了對方一眼說道:“唐校長,那個林之泉的問題,我愛莫能助。”
“哦?”唐浩成這一聲很有學問,既表示詢問,又隱隱露出幾分不滿之意。堂堂一校之長讓你幫着安排一個學員的宿舍,你居然給出這樣一個回答,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自圓其說。
談昕其實早就想好了對策,如果對方不問出這話,她還要想辦法往這上面引呢,她也有自己的目的。聽了唐浩成的詢問以後,她一點也不着急,端起茶杯來,淺淺地喝了一口,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唐校長,按說你交辦的事情,我應該不折不扣地去完成。”說到這以後,她故意停頓了下來。聽了她的話以後,唐浩成不知不覺地點了點頭,她這話說得確實在理,不知下面能扯出什麼來,他還真是有幾分期待。
談昕看到對方的注意力已經集中過來了,於是接着說道:“這裡面有一個特殊情況,現在那間單獨的宿舍別人已經住着了,所以……”
唐浩成聽了這話以後,氣可不打一處來,現在已經正式開班上課了,宿舍當然全都已經安排出去了,這還要你說呀。我甚至還知道那間宿舍安排給朱一銘了,我這話意思就是讓你幫着調一調,難道你聽不出來?雖說朱一銘的來頭大,可能得罪不起,這不還有領外一家嘛,哪兒又沒有辦法可想。
唐浩成雖然拒絕了林之泉,並拿出朱一銘做擋箭牌,糊弄住了唐允成,但他覺得要是在這種情況下仍把這事幹成了,那堂哥還不對他刮目相看。他這一招,也算是先抑後揚了。
唐浩成就是再好的忍性,被談昕這樣一再打擊,也忍無可忍了。他黑着臉說道:“談主任,照你這麼說,就沒有辦法了。”
“辦法倒不是沒有,現在那間宿舍正在被一個叫朱一銘的學員住着,我已經去和他說過了,但是人家沒有鬆口,顯然是我的分量不夠。唐校長是不是親自過去和他商量一下,我覺得他應該會答應。”談昕邊說,邊注意觀察唐浩成臉上的表情。這是她今天過來找唐浩成的兩件事情當中的一件,所以她很是關注。
唐浩成聽了這話以後,臉都被氣綠了,你這不是分明挖坑給我跳嘛,我上午的時候,才和朱一銘把關係修復好,你現在居然讓我去找他要宿舍,我真是吃飽了撐的。他的情況,我向堂哥做介紹的時候,他都退讓了,我難道膽敢去輕易招惹他。唐浩成的心裡雖然不爽到了極點,但這話卻不能當着談昕的面說出來,把不等於承認了他畏懼朱一銘嘛。
唐浩成眼珠一轉,說道:“朱一銘同志也是年青人,我們都應該愛護,不是還有另外一間宿舍嘛?”
“哦,確實還有一個單人住的,但是林之泉同志好像指名道姓就要朱一銘現在住的這間,我當時就和他說,把另外一間調給他,可他說不要。”談昕裝出一副爲難的表情說道。
在心情非常開心之際,卻硬要做出鬱悶狀,還真是爲難了她,但在體制內也算混了幾年了,這點基本功,她還是有的。剛纔唐浩成雖然說得很巧妙,但是談昕還是能非常清楚地聽得出來,他是很怵朱一銘的,否則也不會着眼於另一間單人宿舍。探出唐浩成對朱一銘的態度,這是談昕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之一。
從下定決心不上唐浩成的這條船時開始,談昕的頭腦裡就在考慮如何更有效的保護自己。她在黨校裡面待的時間可不短了,對於唐浩成這個人,還是很瞭解的。雖然表面上他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但是骨子裡頭他的心眼卻非常的小,今天吃了虧了,哪怕過個三五個月,甚至一年半載的,他都要想方設法地把它找回來。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談昕纔不得不防。
從今早和朱一銘分別以後,談昕就在考慮這個年青人是不是也可以成爲她的保護傘。昨天開班儀式的時候,就是傻子都看得出來,韓繼堯、崔楷文,包括盧魁對朱一銘的態度都很是不錯,甚至隱隱有力挺之意。經過昨晚的意外遭遇以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應該變得有點微妙起來,所以談昕纔想着借朱一銘的勢來保護自己,她相信對方是不會反對的。
這招棋要想走的話,她必須要打探清楚唐浩成對朱一銘的態度,所以就有了剛纔的試探。這就是唐浩成就算不提,她也要往那林之泉換宿舍那事上扯的原因。
唐浩成聽了談昕的話以後,真有點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的意思,你這事還真不能怪她。人家確實做了工作,只不過朱一銘不給她面子,林之泉又頂死了就要那一間,她還真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了。如此一想,唐浩成反而有點同情起談昕來了,不過他轉念一想,發現也許事實並一定如她所說的這般,可不能輕易上了這女人的當。
如果談昕說的話是真的,那麼他告訴唐允成的話倒是客觀存在了。林之泉要那間單人宿舍,其實根本就是爲了和朱一銘較勁。
這樣一想的話,唐浩成還真覺得慶幸,要是不把這事及時向堂哥反映,要是那混小子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那他一定會是那個最先跟在後面倒黴的人。林之泉是他的外甥女婿,又是在黨校的這一畝三分地上,如果他做敢張牙舞爪的,不用說,一定是藉着他唐浩成的勢頭,否則他憑什麼呢?如果對方吃了暗虧,要還擊的話,除了林之泉以外,那最要對付的自然就是他唐浩成了。想到這以後,唐浩成只覺得後脊樑發涼,腦門上隱隱都有虛汗冒出。
他猛地一擡頭,見談昕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於是連忙輕咳一聲,坐正了身子。
這樣的表現落在談昕眼裡,那就是典型的外強中乾了,她心想,前段時間,我真是鬼迷心竅了,居然想向這傢伙投懷送抱。想到這的時候,她恨不得伸手給自己一個耳光,好在迷途知返了,纔沒有做出那樣愚蠢的事情。
唐浩成覺得這樣被談昕盯着,很不是滋味,於是開口說道:“談主任呀,這事我也瞭解得不是很清楚了,既然是這樣一個情況,那就算了,林之泉那兒,我去批評他。年青人來黨校參加一個培訓班居然也挑三揀四的,真是有點太過分了。我看就這樣吧,要有什麼事情,你再告訴我。”
“哦!”談昕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其實她心裡卻在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