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之圖
李志浩不光認真地聽,還讓朱一銘把大家的反應的情況一一記錄下來,尤其當那個老人大主任談起王顯聲的事情的時候,他聽得格外的認真。
最後李志浩沒有發表什麼長篇大論,只是實在地說:“各位老同志,你們都曾經爲恆陽的發展做出過卓越的貢獻,現在應該是你們安享晚年的時候了。由於我們工作的疏忽,給你們的生活帶來了一些不便,比如活動中心的問題,回去以後,我一定要求各部門行動起來,儘快彌補這些缺陷。另外,有些同志的官僚主義作風是要不得的,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們可都是恆陽的寶啊!歡迎你們通過電話、寫信,或是直接去我的辦公室,爲我們恆陽的建設出謀劃策,今天我就算正是發出邀請了,我等着大家的意見和建議。我就簡單地說這兩句,謝謝大家了。”
會後,李志浩竟一反常態,留在了老幹局吃飯。此時的徐爲華容光煥發,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招呼工作人員一起簇擁着李志浩、陳大成和那些白髮蒼蒼的老頭老太,走向了對面的如意庒食府,一家看上去頗爲氣派的飯莊。
徐爲華剛進門,一個老闆模樣的三十多歲的男子走了過來,手上的大金戒指直晃人的眼,他往大門中間一站,大有此山是我開的架勢。徐爲華連忙走過去,掏出金溪,硬遞了一根在那男子手上,巴結地說:“李老闆,真是不好意思,那帳過兩天我就過來和你結。”
“徐局長,不是我說你,你也大小是個局長,就那一萬多塊錢,你年頭拖到年尾的,真好意思!”老闆不屑地說,“你看我哥他們鎮上,昨天邵鎮長的秘書剛送過來的,整整這個數,零頭都沒要我找。”說着,伸出了一個巴掌。
李志浩聽後眉頭一皺,朱一銘見狀,假裝好奇的樣子問道:“哪個鎮上啊,這麼大的氣派啊。”
“我哥你都不知道啊,剛來的啊,夢樑鎮的老大,李賀天。小子,在這破局裡能有什麼出息,幾頓飯錢都拿不出來。”老闆的臉上充滿了鄙夷之色。
朱一銘聽後,繼續裝糊塗,接着問道:“夢樑這麼大的鎮,一年招待費就只有五千塊錢啊?”
“五千塊錢?”老闆臉上的不屑之色更甚,故意仰起頭,掃視一下四周,得意地說:“後面加個零,五萬,小子,你可站穩了,別嚇着了。這還只是在我這的數字,聚龍都的,哼哼……”
“哼,看來夢樑鎮的人胃口很大嘛!”李志浩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轉身拂袖而去。
徐爲華一時呆在了當地,陳大成見狀,衝着他一努嘴,低聲提醒道:“還不快去追!”此時徐爲華才如夢初醒,連忙追了出去。
“李書記、李書記……”徐爲華到門口的時候,李志浩一腳已經跨上了車,坐定以後,特意讓常達等一會開車。等徐爲華到了跟前的時候,李志浩放下了車窗,對徐爲華說:“下午打個報告到*領兩萬塊錢,我可丟不起這個人!”說完,就關上了車窗,常達鬆下了手閘,一號車緩緩滑了出去。
徐爲華失魂落魄地回到如意庒,工作人員已經把老幹部們招呼進了包間。徐爲華連忙讓人把陳大成請出來,把剛纔李志浩的話告訴了他。陳大成看他滿腹心事的樣子,沒好氣地說:“真是沒出息,這事對你來說是個好事啊,白送兩萬塊給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可是,可是……”徐爲華欲言又止。
“沒什麼好可是的,不就是沒在這吃飯嗎。這也不是你的責任,反而讓他看到了你工作的艱難,給你兩萬塊錢,不就是明證嗎?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倒是有的人恐怕要在家裡睡不着覺嘍!”陳大成說
徐爲華經他這麼一開導,也想開了,貌似確實沒自己什麼事,這一萬多塊錢餐費還是近三年來日積月累欠下來的,有部分甚至還是前任籤的字呢。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自然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拉着陳大成的手向包間走去,一個勁地說:“陳書記,謝謝您,馬上一定好好敬您兩杯。”
李志浩走後,老幹局的人也進了包間,就留下如意庒的老闆李賀財一個人站在當地。他總覺得剛纔那人有點眼熟,可一下子又想不起究竟是誰,隱隱約約聽徐爲華稱他爲李書記,想想剛纔那人轉身離開前掃向自己那道陰冷的目光,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莫不是什麼大有來頭的人物,李賀財心想,要真是那樣的話,自己剛纔的那番話落在他的耳朵裡了,怎麼得了呢?豈不是給表哥惹了個天大的麻煩。到時候那脾氣火爆的傢伙還不活剝了自己,再說自己這小店以後還指望他混呢,不行,一定要打聽清楚那人究竟是誰。
李賀財叫個服務員去把徐爲華請到自己的辦公室來。徐爲華進來以後,李賀財再也沒有剛纔飛揚跋扈的樣子,又是端茶,又是點菸的,徐爲華當然知道他所爲何事,樂得裝起了大爺。上任兩年多以來,由於局裡欠李賀財的錢,再加上他有個強勢的表哥李賀天,那可是縣長蘇運傑跟前的紅人,自己可沒少在他跟前裝孫子,今天也找找做大爺的感覺。
“徐局長,我這人,你也知道,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有事沒事就瞎咧咧,剛纔的話你可別放在心上。”李賀財邊說邊觀察徐爲華的臉色。
徐爲華聽後,微微一笑,說:“沒事,李總,我習慣了,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再說,確實是我們局裡不對,欠你的錢的日子確實有點長。”
徐爲華的話裡綿裡藏針,李賀財整天在商場上打滾的人如何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連忙說:“徐局,這樣,那些零頭我就不要,只要個整數,你看如何?”
“李總,你客氣了,該多少就多少嘛,剛纔李書記剛批了三萬給我,還你的帳綽綽有餘。”徐爲華故意多說了一萬,也算是往自己臉上貼金吧。
“徐大局長,兄弟今天豁出去了,您就給八千,其他的就算我交您這個朋友了。我只想換你的一句實話,那人是誰?”李賀財一副被割了二斤肉的樣子,忍着痛說。
徐爲華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再說,老幹局本來差他一萬三千多呢,這一下子可就減去了五千多,於是裝着很爲難的樣子說:“李總,本來我還真不準備告訴你,但看在你如此有誠意的份子上……”徐爲華故意壓低了聲音,“你有時間經常多看看新聞,他就是如今恆陽的老大。”爲了增強效果,說着,還故意豎起了大拇指。
“啊!”李賀財這纔想起,昨天晚上和店裡那個服務員一番雲雨過後,隨手打開電視,好像是看到縣委書記在哪個企業調研什麼的,當時也沒注意,當即就調換了頻道,怪不着今天看着那人有點眼熟。
徐爲華拍了拍呆如木雞的李賀財的肩膀,轉身往包間走去,心想,讓你整天得瑟,這回絕對夠你好好喝一壺的了。
李賀財等到徐爲華的背影消失,才一下子醒悟過來,連忙抓起電話,顫抖着撥了個號碼,摁下了發射鍵。
下午剛上班,副縣長王顯聲就進了蘇運傑的辦公室。“縣長,你說那邊的手也伸得太長了。今天老幹局開會,他在會上居然說我是官僚主義作風,這也太過分了吧?我只是臨時有事,纔沒有參加完上次的會議。”王顯聲在蘇運傑的辦公室大聲的爲自己辯護。
“顯聲縣長,別激動啊,有事說事,大聲吵吵可解決不了問題。”蘇運傑不滿地敲打了一句。他對王顯聲的事情也有所耳聞,自己給人落下了話柄,現在居然還敢過來吵鬧,真是不像話。
王顯聲一愣,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剛纔那話有點過了,於是連忙坐了下來,低聲說:“縣長,我太激動了,您看該怎麼辦?”
蘇運傑心想,你們就是一頭頭豬,平時沒事的時候囂張得了不得,一旦遇到屁大點的事情,就一副死了爹孃的架勢。真不知道是自己當時看人的眼光不準,還是這些傢伙當個官以後都退化了,一個個真是扶不上牆的阿斗。心裡罵歸罵,臉上還要裝着一副關心不已的樣子,沒辦法現團結在自己的人越來越少了,不能再讓這些鐵桿失去信心,裝作沉思了一會,說:“顯聲,我看這樣,明天你找個時間過去認個錯,又沒什麼大事,把這一頁揭過去也就罷了。”
“真的要過去嗎?”王顯聲仍在做最後的掙扎。
“依我看還是過去一下爲好。”蘇運傑說,心想,你現在把柄抓在人家手裡,低頭認個錯能死啊,大丈夫能屈能伸,也不看看爲了兒子的事,上次我是怎麼做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
看了蘇運傑的表現,王顯聲不在做聲,默默地站起身來,失望地出了蘇運傑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