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福假意扭頭看了朱一銘一眼,然後說道:“處長,我看這事不宜再往後拖了,一方面是部裡催得比較急,另一方面這個決定也是大家商量以後做出的。那恐怕有點……紀副處,你說是吧?”
黎兆福自然不可能放過紀海洋,他暗想,這個頭,我來起了,你跟着配合一下,這應該不算爲難你吧?如果你連這都做不到,那我真懷疑之前你說的那些話究竟是真是假了,或者在剛纔開會之前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就被對方給搞定了,應該不至於吧?想到這以後,他滿懷期待地往紀海洋那掃了一眼。
紀海洋聽黎兆福這麼說了,自然沒有再推脫的理由了,他剛纔之所以沒有鳥對方,只是對其老待在背後蹭有點不滿,並不是真想和黎兆福分道揚鑣。他迎着黎兆福射過來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是呀,我也覺得這事確實不適合再拖下去,這樣朝令夕改的話,可能也讓同志們覺得不滿,我們作爲一個部門,每做出一個決定都應該有其嚴肅性。”
說完以後,他端起茶杯來猛灌了兩口,給人的感覺好像渴得不行的樣子。
朱一銘想不到老頭一開口,火力居然這麼猛,兩相一對比的話,剛纔黎兆福的那番話和紀海洋的比起來,可就弱爆了,這個早晨,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有點不淡定之感。雖然他只要一句話,就能把對方所有的攻勢化解於無形,但是他總覺得此刻就拿出殺手鐗的話,貌似有點太早了,可如果不用那招的話,那現在又該怎麼辦呢?朱一銘的大腦高速運轉了起來。
此刻,會場裡的所有人都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原來這個會議是一場鬥爭的載體。現在看來黎兆福和紀海洋應該是有備而來,而新任處長朱一銘顯然是匆忙應戰,此刻陷入被動也在情理之中。
看了這一幕,最爲感動的自然是秦珞,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種情況下,處長居然力挺他這樣一個新人。看見處長處於極爲不利的局面,他真的很想出來幫着說幾句,可是他又能說什麼呢,況且他作爲當事人,沒有讓他迴避就算不錯了,再想發言神馬的,那可有點得寸進尺了。
秦珞雖然不方便說話,但別人卻是可以的,比如胡悅梅,她正愁沒有機會報答朱一銘的知遇之恩呢。想不到今天這縣城的機會就送上門來了。她此刻頭腦裡面正在認真思考着對策,她不是考慮發不發言,而是在想,究竟該怎樣發言。突然,她的眼前一亮,有了,就這麼辦。
想好對策以後,胡悅梅挪動了一下身子的椅子,特意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等大家把目光都看向她這裡的時候,她面露微笑,看着朱一銘,說道:“處長,我有點想法,不知可不可以說說。”
朱一銘此刻正巴不得有人站出來說話呢,哪兒還有不同意的道理,於是微微一笑,說道:“胡科有話儘管說,今天召開這個會議的目的就是讓大家暢所欲言的,所有人都不要有什麼顧慮,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朱一銘在說這話的時候,特別主意了對胡悅梅的稱呼,這自然是爲了擡高她說話的分量。當然這也是實事求是,胡悅梅的級別確實是正科級,只不過平時大家都沒有關注罷了。現在猛地聽處長提起這茬來,大家都知道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來今天有好戲看了,於是所有人都集中了注意力,看雙方的較量。
聽了朱一銘的話以後,胡悅梅點了點頭,然後認真說道:“剛纔聽了紀副處的話以後,我有一點不明白。雖然之前早就聽說部裡要從各處抽人,但具體到我們處來說,要抽調小秦下去,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不知剛纔領導們嘴裡說的這是和大家商量以後做出的決定,這個大家是指哪些人呢?”
胡悅梅的這話命中了剛纔黎兆福和紀海洋話語裡的軟肋,試想一下,這事雖然一直以來都在處裡流傳着,但並沒有在某次會議上正式宣佈過。大家心裡都清楚,這其實就是黎兆福一個人的意思,但當時他是三處的代處長,誰也不可能去提出質疑。現在胡悅梅當衆提出來,就讓他們很是被動了。
此刻不管是黎兆福,還是紀海洋都不可能大言不慚的說,這就是我們兩人商量以後確定下來的,那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剛纔還說是和同事們討論以後的確定下來的,現在又變成你們兩個人的主意了,難道你們兩個人就能代表三處的所有人嗎,那不是扯淡嗎?
胡悅梅的這一番話語,顯然出乎了黎兆福和紀海洋的意料之外,不過兩人都是究竟陣仗的老手,一愣神以後,隨即想到了對策。黎兆福笑着說道:“這事當時是我和紀副處商定下來的,然後又徵詢了部分代表同志的意見,大家都沒什麼意見,便敲定下來了,這在程序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處長。”黎兆福在化解胡悅梅這一凌厲攻勢的同時,還把皮球踢到了朱一銘的腳下。
紀海洋聽後,接着黎兆福的話,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我記得當時黎處是讓我去通知悅梅的,不過當時你不在處裡,好像是出去辦事了,還是怎麼的,一來二去,我把這事給忘記了。人老嘍,這記憶力就是不行了,悅梅同志,你可不要介意呀?他這話顯然是衝着胡悅梅說的,真可謂是老辣之極,不光對胡悅梅不知道這事做出瞭解釋,而且讓還暗指對方如果對這事耿耿於懷的話,那就有心胸狹隘之感了,真是老奸巨猾。
朱一銘聽對方這一唱一和的,還真覺得很有意思,想了一下,笑着說道:“黎副處長,照你剛纔說的那樣,在程序上倒確實沒什麼問題,不過爲了把這事說清楚了,你不妨說說都徵詢了哪幾個同志的意見,這樣也可以讓大家都來做個見證,這個決定確實沒有任何問題,關鍵也可以讓小秦同志服氣,你看呢?”
黎兆福本來把這事引到朱一銘的身上,是想讓他們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想不到對方放過來將了他一軍。這倒真讓黎兆福有點疲於應付之感,早知道剛纔就不節外生枝,搞這一出了,不過現在再想反悔的話,可來不及了。
朱一銘之所以想到這一招,也是臨時受黎兆福那個問題的啓發。他很清楚,黎兆福在三處裡面經營多年,絕對不可能只有紀海洋這一個跟班,究竟還有哪些人是他的人,這還真不容易掌握,現在應該是個好機會,逼着他自己說出來。朱一銘很清楚,就算黎兆福再怎麼不願意,他都必須說出一、兩個來,否則眼前的這關,他就過不去。
果然不出朱一銘的所料,黎兆福在一番權衡以後,沉聲說道:“既然處長提出這個要求了,我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事我和紀副處商定好了以後,分別找了爲民、小黃和小鄭,他們當時都表示了贊同。”
猛地聽到黎兆福提到自己的名字,三個人當中有兩個人身體猛地一愣,只有鄭夢雅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架勢。
黎兆福的話音剛落,朱一銘的目光就從三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除了鄭夢瑤敢和對視以外,其他兩人都低着頭,紅着臉,一副做錯事的模樣。朱一銘心裡有數了,那兩個看來都是黎兆福的人,而這個鄭夢瑤只不過是他臨時拉來充數的。因爲不是秦珞下去,應該就是她下去,對於這個決定,他自然不會有什麼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