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找誰?”
朱一銘剛走到小辦公室的門口,裡面便傳來一聲詢問,話裡雖然用了“請”字,但卻聽不出來任何請的意味,對方用這個字更多的是一種習慣使然。
朱一銘站住身子,兩眼平視對方,笑着說道:“你應該是王秘書吧,我有點事情,想見一下市長。”
聽了這話以後,唐允成的秘書李軍連忙站起身來,警惕地問道:“你有預約嗎?對了,你是哪個單位的?”
李軍看朱一銘的穿着、氣質,應該不像是上訪戶之類的人,但應有防範之心還是必須要有的,畢竟對方一口說出了對方的姓名。
市長,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別說應天市市長,副部級大員,就是一個縣級市的市長,正處級,也不是普通人能隨便見的。作爲秘書,其中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就是幫領導擋駕,領導日理萬機,不可能什麼人都去見,那樣的話,就是不吃不喝也忙不過來,李軍此刻正忠實地履行着自己的職責。
聽了對方的問話,朱一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沒有預約,我是省委組織部幹部三處的,叫朱一銘,麻煩去通報一聲,我想,不出意外的話,市長應該會見我的。”
“你是省委組織部的?”王軍反問道。
他前兩天還聽老闆唸叨省委組織部的誰誰誰,好像就是姓朱,至於叫朱什麼的,他卻想不起來了。當時老闆說話的聲音很小,而他又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上的茶杯和水瓶上,所以此刻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在王軍猶豫之際,朱一銘注意到他身邊那個年青稍長的人衝着他使了一個眼色,王軍這纔打定主意,往唐允成的辦公室走去。朱一銘衝着那人點了點頭,掏出煙來,遞了過去,以示感謝。
兩人剛點上煙,王軍就過來了,他衝着朱一銘微微一笑,然後說道:“原來是朱處長,真是不好意思,剛纔怠慢了,請你多多恕罪!市長請您進去,不過半個小時以後,他要去接見外賓,所以你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後,點了點頭,然後對王軍說了一聲謝謝,他此時已經無需關注對方剛纔那話的真假了,因爲二十分鐘的時間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了。把香菸掐滅以後,朱一銘擡腳往唐允成的辦公室走去。
對方是一市之長,副省級高官,他過去又是和對方做生意的,按說這心裡應該有點打鼓纔對,但他在走向對方辦公室之際,卻一點這方面的感覺也沒有,很坦然、自信。這樣的表現,讓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奇怪,難道真是準備充分的緣故?
朱一銘輕敲了兩下虛掩着的門,等裡面傳來一聲請進以後,他才小心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進門以後,朱一銘不出意外地看見唐允成正在專心地看着文件,他低聲說道:“唐市長,你好,我是省委組織部幹部三處的朱一銘,來向你彙報工作。”
唐允成在這會看文件,並沒有要晾朱一銘的意思,只不過覺得應該給找點事情做。聽到對方的聲音以後,立即放下了文件,笑着說道:“一銘處長呀,你這樣說話,我可有點承受不去呀,要是被楷文部長聽到了,他可是會有意見的!”
唐允成這句話聽上去是玩笑話,實則卻是在提醒朱一銘,你是省委組織部的人,要彙報工作的話,那該去找崔楷文。既然到我這來了,就別來這些虛的,說白了,就是有話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的。
都說和領導說話費勁,一句話需要你拐七八個彎以後,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華夏國的一等人才在官場。既然大家都是人才,那什麼話都說得那麼直白了的話,那不是有失身份嘛?
朱一銘聽了這話以後,點了點頭,然後笑着說道:“感謝唐市長的教誨,那我就直說了,如果有什麼說得不對之處,還望你海涵。”
唐允成聽了這話以後,擡起頭來,看了朱一銘一眼,然後淡淡地說道:“我聽之泉說起過你,你們都是恆陽出來的,好好幹,前途會很光明的。”說完這話以後,他衝着朱一銘做了一個請坐的動作,示意他在其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兩人這一問一答,讓人乍一聽上去有點風馬牛不相及之感,但細一品味的話,可能就有點明白其中的含義了。朱一銘的話有點打招呼的意思,畢竟對方的年齡、職位都比他要高上許多,所以他理應尊重。唐允成也感覺到對方說出來的話,可能不會太中聽,所以才特意警告了一句——前途會很光明的。這話裡的意思是,你別因爲一時的衝動,毀了大好的前程。
朱一銘把唐允成剛纔那話的意思猜了個七七八八,他心裡更是大定。對方能這樣說,說明他對於自己今天過來究竟準備幹什麼,心裡已經有點譜了。這樣一來的話,下面的事情就好談了。
想到這以後,朱一銘側了側身子,然後看似很隨意地說道:“唐市長,要說我和之泉區長還是真是有緣,不光在恆陽一起共過事,這次居然還一起在省委黨校學習,我從他的身上可是學到了不少東西呀!”
唐允成聽了這話以後,沒有開口,只是擡着頭,兩眼一動不動地盯着朱一銘看。他知道這是對方的開場白,下面應該就會進入正題了。他現在頭腦子裡想的是這個年青人怎麼會如此沉穩,不光外表看上去穩如泰山,語言表達也條理清楚、句句到位。如果互換一下角色,他自認爲未必能做到對方這樣的程度。
這樣一想的話,他真有點爲自己的女婿悲哀了,怎麼選了這麼個人做對手,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嘛?
朱一銘當然不會知道唐允成心裡的想法,他見對方不動聲色,於是接着剛纔的話題說道:“我們在省委黨校的時候,唐校長給予了無微不至地關心,連宿舍都給我們倆單間,回想起來真是令人感動呀!”
朱一銘說到這以後,停下了話頭,擡起頭來,看着唐允成。那意思,該你說話了,既然是談生意的話,不能光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呀,那樣的話,怎麼可能談得成生意呢?
唐允成聽了朱一銘的話以後,心裡一怔,想不到對方居然有和唐浩成相關的消息,這真是太讓人覺得意外了。剛纔秘書告訴他,有一個省委組織部的叫朱一銘要進來見他時,他下意識地覺得對方一定是想要和他說有關林之泉的問題。他知道這兩人之間不對付,出現這樣的事情,並不太讓人覺得意外。
按說自家女兒那個德性,唐允成對於女婿應該沒有什麼太高要求才對,但爲人父母的都會袒護自己的崽,所以對於林之泉的一些事情,他還是很感興趣的。前段時間,聽說他好像搭上了一個女人,但具體如何,下去的人並沒有打聽清楚,他覺得朱一銘有可能有這方面的消息。
至於說朱一銘想得到什麼,他心裡和明鏡似的。那個小角色,他一直沒有點頭,主要就是想出口氣,這個姓朱的真是太可惡了,居然把唐福成在寶新區給連鍋端了,他要是再沒有點表示,人家真當他這個市長是個擺設了。
這幾天下來,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市委那位已經插手了,那他就沒有再堅持下去的必要了,畢竟這事他可不佔理呀。唐允成頂不住壓力,正打算放手呢。想不到臨了,居然還能做上一筆生意,真是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