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青天?白日?

皇帝大肆張貼皇榜的行爲並沒有挽救得了宮中蕭太妃的性命,不過是半個月的功夫,蕭太妃就薨了。

據說皇帝對這位太妃的去世十分痛苦,傷心的幾夜不能入睡,更是親自爲其守靈,直到被言官勸諫悲痛過度有傷龍體,才勉強離開昭慶宮處理宮務。

雖然在這一點上退讓了,但另一點劉凌十分堅持,他要開其祖平帝劉甘、恵帝劉權的陵寢,將當年在冷宮中仙逝的老太妃們入陵陪葬,卻被衆多朝臣制止,認爲於理不合。

代國的禮法,除皇后外,妃嬪不得和皇帝葬在一起。這據說也是高祖當年的旨意,爲的是怕後人不仁,宮鬥之中拿捏未亡人,以嬪妃殉葬,索性乾脆只讓皇后陪伴身側。

沒有誰敢讓皇后殉葬。即使是平帝之時,皇后犯下如此重的罪責,她死之後,也是同葬平陵。

馬姑姑臨死還記着恵帝的好,聽到劉凌許諾等她死後會讓她與恵帝同葬,激動的連死都不怕了,可見對於有些妃嬪來說,死後能躺在丈夫的身邊,哪怕是和別人分享,也是好的。

劉凌這麼做自然是做戲,不以“合葬”爲由將“蕭太妃”的棺槨在昭慶宮中多停靈一會兒,哪有時間爲蕭逸將軍“死裡復活”做準備?

是以無論這些大臣勸諫也好,哀求也罷,甚至呂家上奏表示不滿,劉凌依然咬牙扛着,就等着蕭無名的人馬快點化暗爲明。

昭慶宮。

“祝您武運昌隆,攻不不克。”

薛太妃知道蕭逸此次出宮,恐怕再也不會踏足後宮,從此之後戰場就是他的天下,又要重新恢復那睥睨沙場的男兒之身,心中也爲他高興。

蕭逸在冷宮裡熬了半生,說不期待出宮那是假的,可一想到自己要離開這麼多“姐妹”,心中也有些難過,聽到薛太妃的祝福,只能紅着眼眶點頭。

“此番出宮,我是決意死也要死在沙場上了!”

他再不想困頓於宅院臥榻之間。

“不要說死啊死的!”方太嬪哭的像是個淚人兒:“你們說三兒怎麼那麼精明啊,抓到能用的人都拿去用了。張茜被指派去教導新的醫官,薛芳要每日審閱他的功課,免得在太傅們面前丟臉,現在連你都要假死出宮爲他打仗,他就這麼少不得你一口飯吃嗎?”

“休要胡說,蕭大哥大好男兒,難道真困死在這宮中不成?我們該爲他高興纔是!”楊太嬪也是眼淚汪汪,不過淚中含笑:“等蕭大哥出去出息了,我們這些‘妹妹’出宮,也算有個照應,這是好事!”

“是,蕭某早已經把你們都看成了我的親妹子,如果你們要出宮,蕭家大門永遠爲你們敞開,誰敢欺負怠慢你們,黑甲衛絕不饒他!”

蕭逸摸着新生出來的鬍子,笑的溫和。

鬍子,是爲了他再次示人時,能和後宮那位“蕭太妃”的樣貌區分開,掩護自己的身份而蓄的。

那一天,蕭無名發現自己最喜歡的二侄子沒死,自然是欣喜若狂,恨不得對天狂吼三聲,可當他知道蕭逸爲什麼能活下來後,表情卻變得極爲凝重。

《縮骨功》和《易容術》自然是江湖上兩大奇術,它在隱匿行蹤上的好處,不必多說。只是凡事有利就有弊,這兩種本領用來救急應變可以,長期喬裝改扮,反倒對身體有害。

爲了假扮妹妹的身份,他白天裡要用縮骨功,還用胭脂水粉和各種染料“易容”,鬍子這種東西,還未長出來就要處理掉,從未留過,好在他毛髮並不茂密,不算太大的問題。

只是長期縮骨、易容,早就給他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負擔,尤其是他的下肢,骨節和筋腱都磨損的極爲厲害,到了五十歲左右,恐怕就要不良於行,其餘頸椎、手臂各處,更是不必多提。

跟縮骨比起來,臉上皮膚看起來白皙實則粗糙這種長期敷粉塗面留下來的毛病,倒算不得什麼了。

蕭無名當年將這本書給兄妹倆的時候,還以爲他們只是淘氣用來交換身份,兩人都是名門大族的佳兒佳女,自不會將這些江湖草莽的東西長期用着,當然也就沒有告知過他們長期這個的壞處。

但他沒想過自己的侄兒未來會因爲這個而留住性命,甚至一用就是幾十年,當他知道這結局之後,忍不住老淚縱橫,又是內疚,又是自責,可想想至少命是保住了,越發百感交集。

所以當蕭逸說自己想恢復男兒身份,堂堂正正地帶着黑甲衛重回京城,重立門庭時,蕭無名幾乎是立刻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我背不住你咧!當年哥哥對我百依百順,連我任性離家後家中那一百杖責都替我背了,險些被打死!俄只不過是代爲照顧黑甲衛這麼多年,怎麼就能當成自己的東西咧?”

蕭無名心情一激動,隴右口音就不住往外冒:“你放心,等你出了宮,我接了你去見黑甲衛,大張旗鼓的回京!”

就連蕭逸都沒想到這件事就這麼順利,在他想來,這位叔叔接管黑甲衛一輩子,又在隴西創下了那麼大的家業,怎麼說放手黑甲衛也得想一想。

他卻忘了,這位曾經也是蕭家的嫡系公子,當年若是想帶兵打仗,也是獨領一方兵馬的大將,黑甲衛是精銳,可他這麼多年若不是爲了養活黑甲衛上下留在隴右,早就過上了他江湖扛把子的日子,何必又做生意又立什麼鐵騎山莊?

他是想報仇,可如果蕭逸不願意報仇,而是想重新讓蕭家回覆原樣,他也是鼎力支持的。

在這位老人看來,這些東西都是哥哥的,他不過是代爲保管。如果蕭家沒人了,他就領着一羣兵馬殺上京城給全家上下報仇,現在蕭家還有人,而且是他嫡親的二侄子,自然是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至於他,卸下這副擔子,終於可以完成少年時拔劍走天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殺人如麻刀頭舔血的日子。

何不快哉!

蕭逸聽說能執掌黑甲衛,也很是高興。

黑甲衛,本就是他的兵馬。

當年他還未入禁衛做禁中左右身備府的統領之前,便是黑甲衛的主將驃騎將軍,領着八千黑甲衛騎兵和兩萬餘服務於黑甲衛的步卒、馬奴和後勤人員,堪稱年少得意,意氣風發。

只是當年妹妹入宮,父親蟄伏,他和大哥商議一番後,認爲皇帝恐怕是對他們家領軍的將領太多而感到忌憚,否則不必在攪黃了蕭、呂兩家的親事後又順理成章讓妹妹入宮。

他們那段時間,一直想着該如何讓皇帝放鬆戒備,當時大哥是一方大將,父親更是不必說,柱國大將軍在代國只有一人,他父親被四十萬大軍稱做“蕭元帥”,自然不同於普通將領。

思來想去後,即使是蕭逸,也明白只有自己放棄這一支黑甲衛,不再在外領軍,方得皇帝的放心。

況且黑甲衛不受外人轄制,在他手中,和在族長其他長輩手中,也並無什麼不同。

所以皇帝下令召他入京爲禁軍統領時,他幾乎沒有怎麼猶豫就領命了。

時光荏苒,這麼多年過去,黑甲衛兜兜轉轉,俱從精壯之士變成了“老將”,拳怕少壯,恐怕如今這支黑甲衛裡還有不少是以前那些部將的兒子一輩,如此想來,蕭逸又有些傷感。

“方姐姐,這樣的時候,趙姐姐怎麼不在?她不是最喜歡……唔唔唔!”

竇太嬪說到一半被方太嬪捂住了嘴,拼命地掙扎着。

“呵呵,竇太嬪在說笑話,笑話……”方太嬪乾笑着,“趙清儀許是太難過,找哪裡偷偷哭去了,等你要走的時候,應該會來……”

蕭逸聽到趙清儀的名字,面上一怔,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直到宮中那頂秘密接人的小轎移到了昭慶宮的門口,趙清儀才頂着一雙核桃大的眼睛追了出來,眼見着轎子已經走遠,這才撲倒在殿門的柱子上,大哭特哭,簡直像是丟了自己的魂兒似的。

“我第一次知道,你這般愛哭。”

從柱子後突然轉出一道人影,望着趙清儀的哭臉,戲謔地笑着。

“蕭逸!”

趙清儀擡起頭,不敢置信地傻愣住,鼻子下面甚至還掛着鼻水兒。

然而這樣的傻相卻沒讓蕭逸露出嫌惡的神色,甚至寵溺地舉起手抹掉了她的鼻涕,笑着說道:“雖說是半夜,可從大門口走太大張旗鼓,我讓轎子在後殿門口等去了。”

“你……你這人……”

趙清儀看着四周無人,還以爲她們早就把蕭逸送走了,心中對自己的倔強和彆扭懊悔了半天,如今才知道這人又是在開玩笑!

必定是他知道她一定會追出來,特意支走了她們!

他簡直就是個芝麻餡兒的包子,除了外面是白的,裡面腹黑的可以!

“我這人雖不好,可還是可靠的。”蕭逸在趙清儀傻呆呆的表情中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邊親了親。

蕭逸新長出的鬍子有些刺手,扎的趙清儀手掌不由得一抖,想要抽出去藏好,去而被蕭逸緊緊抓在手中。

一大把年紀了,還能自然而然的做出這種動作,羞也不羞!

“前些日子見了我叔父,他跟我說……”

蕭逸的語氣中滿是笑意,臉上卻認真至極。

“我們蕭家被滅了滿門,我這一支只剩我一人,想要再開枝散葉已經是極難……”

趙太妃聽到蕭逸的話,臉色一白。

她的年紀,想生孩子簡直是老蚌生珠,那是拿命在博的事,自然不會對號入座。

她猶帶着淚痕,咬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那我就先恭喜您能逃出生……”

“我想着,兒女這種事,大約是命中註定的。我蕭逸註定前生孤苦,無兒無女,家破人亡,可唯有找一知心人相伴餘生這件事,也許老天會可憐可憐我。你我都是受盡磨難之人,應當明白孤苦無依的感受,不知你意下如何?”

蕭逸語氣一轉,引得趙太妃被咬的生疼的後槽牙突然癢癢了起來,恨不得咬他一口。

“相伴餘生?你不是還要開枝散葉嗎?”

趙太妃瞪着眼睛。

“你想要蕭元帥斷子絕孫?你,你……”

“你願意嗎?!”

蕭逸捏着趙太妃的手已經有些顫抖,這是他控制着力道不會捏疼她以至於肌肉緊繃的緣故。

趙太妃被問的臉色從白變紅,看着蕭逸以前沒有的鬍子,更加是呆得可以。

似乎從蕭無名入宮之後,有什麼東西跟着蕭逸的鬍子一起,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看到趙太妃平日裡賊心都寫到了臉上,臨到關頭反倒退縮起來,蕭逸嘆了口氣,又換了種說法。

“是我太自私了,光想着你能陪我度過下半生,卻忘了我這一身毛病,能不能活到知天命之年都難說。也罷,我祝你……”

“什麼叫活不過知天命之年?你有什麼毛病?”

趙太妃眼睛一眯,眼神也凜然了起來。

“你瞞了我什麼嗎?”

“倒不是瞞,只是那縮骨功長期使用,對身體負擔極大……”

蕭逸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不過也不會死就是了。

“所以我才說,不能拖累你伺候我這個可能下半輩子殘廢的廢人,說不得以後還會再做一次寡婦……”

“做寡婦怎麼了,做寡婦就是慘事嗎?我若死在你前面,這是閉着眼睛都不放心哩,還是你走在我前面好!”

趙清儀抽回手,有些不自然地說道:“三兒已經答應我過幾年假死回家去,你,你這幾年要做大事,不要記掛我。我會,我會……”

“我會等你!”

她說完這句話,扭過身子,捂着臉就奔。

“兩年後,我會去西寧伯府接你。”

蕭逸笑得眼睛賊亮亮的,對着奔離的趙清儀低聲喊着。

待發現趙清儀突然踉蹌一下差點跌倒,他的笑意更盛了。

“主子,我說你不必叫蕭逸了,叫笑意得了,你看你笑的……”隨着一聲埋怨的聲音,從樑上跳下來三四個大司命,一下來就搓着胳膊。

“您說你說起這要命的話,怎麼一套一套的!”

“從此之後,不必喊我主子了。‘湘君’已經奉了新任的陛下爲太一,你們以後也都是要跟隨太一的人,怎麼還能喊我主子?”

蕭逸轉過身來,臉上有一些傷感。

“日後,該改口叫東皇了。”

雲旗有些黯然神傷的低下頭,大概還不能適應。

“你們不跟我離宮纔是最好的,少司命和大司命原本就是依靠而生,你姐姐素華這麼多年沒見你,應當十分想念你。我已經卸任‘湘君’,趙清儀即使跟了我,也不會是‘湘夫人’,九歌其實已經名存實亡,而這位又是個寬宏的,說不得再過幾年,你們也可以得到自由……”

蕭逸接過雲旗預先替他保管的布袋,在手中捏了捏,也有些懷念之色。

“這麼多年了……”

“主,呃,蕭將軍,轎子在後殿已經等了許久,該走了。陛下還在宮門邊等着送你出去呢。”

“看看,剛剛還捨不得,現在就催我走了。”

蕭逸笑着搖了搖頭,順從地跟着大司命去了後殿,登上了後宮裡高級女官才能被賜坐的轎子,一直到了皇宮側門的門口。

正如那位大司命所說,劉凌早已經在宮門口等着了。

這邊鎮守宮門的都是他信得過的禁衛,大多是燕六的班底,如今放一頂轎子出宮,誰也不會問什麼。

轎子在劉凌身側停了一下,從墨綠的轎簾中伸出一隻手來掀起簾子一角,有好聽的女聲在轎子中傳出:“我多受陛下照顧,如今要出宮去了,還望您能保重自己的身體。我身邊那些人,也厚着臉皮祈求陛下能繼續看顧……”

劉凌知道他說的是焚琴煮鶴和那些大司命,點了點頭。

“朕明白,必定不會讓您擔心。”

沒一會兒,那一角中又遞出個布包:“思來想去,我也沒什麼好留給陛下做個念想的,這幾本冊子,只是我一些拿不出手的小小心意。此外,陛下若還想學一些高明的功夫,可以去隴右鐵騎山莊送信,裡面那位莊主,可是心心念念要教出一位叱吒風雲的徒弟!”

這話,就是帶着玩笑了。

劉凌天不亮就起,所有人都睡了才睡,連每日裡練騎射的時間都沒了,哪有什麼時間學什麼高深武藝,聞言頓時苦着臉,接過書以後哼哧哼哧了幾聲:“這,這還是改日再說吧,等朕有空的時候……”

“您多保……哎!”

蕭逸嘆了口氣。

“我又何必做這女兒狀,他日再見,皆大歡喜,豈不是更好?”

“陛下,我去了。”

“願您一路順風,早日歸返。”

劉凌心中也有些傷感。

隨着他日漸長大,太妃們必定是要一個一個離開,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的,到了那個時候,他會不會又是孑然一身?

轎子裡,屬於蕭遙的聲音遠遠地飄來。

“必不辜負陛下的囑託……”

劉凌目送着轎子用極快地速度離開宮城,直到什麼都看不見了,纔打開布包,露出裡面的東西。

王寧用餘光好奇地瞟了一眼,看出似乎是書冊。

劉凌摩挲着放在最上面已然發黃的《九歌》,輕輕打開,第一頁映入眼中的,便是東皇太一的畫像。

然而這東皇太一,畫的卻不是他的高祖,而是曾祖恵帝劉權,因爲那下面的註釋寫着:“東皇太一,太者廣大之名 ,一以不二爲名,言大道曠蕩,無不制圍,囊括萬有,通而爲一,故謂之太一 。東皇劉權,立吾長子劉甘爲儲,統領九歌,繼任太一……”

他一點點看下去,只看了幾頁,便明白這是本《九歌》的傳承名冊,如果是正常繼承的儲君,應當一併領了的還有提前已經做好儲備的《九歌》,就猶如玄雲和雲旗老少兩代大司命,一個服務於先帝,一個要到新的東皇繼承才能成爲真正的“大司命”之首。

由於皇祖母不能再忍,儲君之位及早確立,到後來宮變先祖枉死,這九歌就斷了繼承,甚至出現了有人叛逃在外,不復回返的情況。

大司命、少司命等有所傳承的還好,冊子中俱有名錄、來歷、擅長何等本事,像是負責刺探民間消息的“山鬼”、負責監視漕運的“河伯”,負責代替國君出國擔任使節的“東君”,都已經不知所蹤。

雲中君廉頗老矣,湘君蕭逸已然卸任,湘夫人是伴隨湘君而生,他一輩子未娶,也就沒什麼湘夫人,這九歌名存實亡,一本名冊而已,只有這曾祖的字跡,可以由人憑弔,也難怪蕭逸說“留個念想”。

將厚厚的一本《九歌》放在一邊,劉凌在往下一看,眼睛一亮。

下面兩本薄薄的冊子顯然是匆匆默出,墨色甚至還帶着水氣,絕沒有超過這幾日,兩本冊子一本上面寫着《縮骨》,一本寫着《易容》,不正是蕭逸在冷宮裡藏了這麼多年的絕學嗎?

有了它們,他又何必擔心自己如同當年的先祖們一般出不得宮去探訪民意?

喬裝成燕六或其他侍衛,找一份宮牌來,他想怎麼微服私訪都沒有危險!

好一個蕭將軍,真是給他送了份大禮!

***

慶州府衙。

話說這邊,假秦王打着“替父報仇”的名號在慶州招兵買馬,又四處搜刮糧草,勢力一步步壯大,照理說皇帝一定是坐不住,要派人馬來攻了,可朝廷的王師卻一直沒有動用大軍打過來,反倒按兵不動。

這種事不但沒有讓陳家的人鬆一口氣,反倒更加不安,總覺得這位少帝似乎是醞釀着什麼可怕的事情。

陳源畢竟不是他那老謀深算的伯父,伯父如今坐鎮徐州大本營,第一次讓他出來顯露本事,雖說有伯父的心腹馬維時刻監視,但畢竟不如之前陳家時那般謹小慎微,一心只想做出點成績來。

正因爲如此,陳源在積攢了足夠的實力之後,立刻對所有人下達了自己的命令。

好消息是,他要去接受秦州兵馬,離開慶州了。

壞消息是,他走的時候要帶走慶州那些“質子”,以及“質子”家中送來的財物和人馬。

聽聞假秦王走時要帶走所有的“公子哥”,自然是各家都在忙活,打點的打點,託關係的託關係,憑藉着這套手段,倒讓陳源又斂了一大筆財。

其實他也沒想把所有人都帶走,有些家族勢力不顯,只是在慶州當地有些本事,打打秋風佔些便宜可以,要帶走,他們自己都嫌麻煩,還要防着守着。這麼做,只是最後敲打一次衆人罷了。

在這麼多打點的人家之中,幾乎沒有人管的田珞和劉祁就顯得越發可憐。幾乎所有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們大約是給家族拋棄了,連想辦法“贖身”都不必,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其他人可憐這兩人,陳源卻是心裡樂開了花。葛峰和田家那老狐狸越是明哲保身兩面討好,越是將這兩個少年越推越遠,對家族徹底寒心。

像是“葛齊”那樣一看就是心高氣傲的,說不得從此就恨上了家中這位冷酷無情的伯父,想要混出頭來報復也不一定。

沒錯,“葛齊”表現的就是這麼的心高氣傲,傲的讓陳源有時候也受不了。

這時候劉祁也想通了,與其當個“質子”,不如混在假秦王身邊當個可受信任之人,日後做什麼都方便。

就算想玩一票大的,被關在那陋室之中做一“質子”,連消息都傳不出去。

“葛齊”畢竟是劉祁,那是正規受過皇子的教育,也曾當做皇儲培養了這麼多年的,學識才華眼光經驗都有,當年東宮密密麻麻的功課就是證明。

莫說這個假秦王,就算在陳武面前也不會露怯,傲有傲的本錢!

有時候連陳源都想,這葛峰是眼睛瞎了,這麼一個厲害的侄子,又沒了父母,養的好了,和自己的兒子也沒什麼區別,日後出息了,難道還不能提攜他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把?

偏偏鼠目寸光,說拋棄就拋棄了。

也就便宜了他。

田珞雖然不如劉祁表現的才華驚豔,但她心思細膩,做事穩重,而且她的男裝扮相實在是賞心悅目,人皆愛美,陳源也是一般,外事有時候讓劉祁旁聽,內務卻一直讓田珞學着,看樣子是想栽培她往管事的方向發展。

也不管人家田家的大家公子,願不願意做一個“王府幕僚”一般的內臣。

於是乎,就在衆人都在同情劉祁和田珞被放棄的時候,假秦王越發對他們噓寒問暖,今日送珍寶,明日送布帛,一直在施恩,表現出自己對他們的賞識之意。

大概是什麼人提醒了他,說是這兩個少年都是十六七歲的“成人”了,可身邊卻一個可以伺候的人都沒有,也不知怎麼想的,居然派了人去城中青樓裡蒐羅了兩個還未開/過/苞的美姬來,給他們送了過去。

想這邊劉祁和田珞從外面回來,一進了在假秦王隔壁的偏院,就被立在院中兩個衣着輕薄的女子嚇了一跳。

“兩位回來的正好,秦王殿下說的果然沒錯,你們一會兒就回!”

說話的是秦王身邊的“內侍”,看起來確實像是個宦官,聲音也如女子般尖細。不過劉祁總覺得他和宮中的宦官不太一樣,代國宦官地位在宮中不低,但無法參政,所以各個謹小慎微,一冒尖立刻被“立規矩”,不似他這麼張狂。

更何況他太乾淨了點,也太從容了點,身上更沒騷味,估計是個假貨。

劉祁不動聲色地給了田珞一個“你上”的眼色,卻發現田珞眉頭緊皺,滿臉“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的表情,絲毫沒看到他的眼神。

劉祁嘆了口氣。

還是得我來。

“吳內侍這是?”

他笑着拱了拱手。

“哎喲,這難道看不出來嗎?兩位都是大家公子,難道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我家殿下也是疏忽,所謂紅袖添香,兩位離開家中來到秦王身邊,自然是思念家中思念的很,我們秦王殿下雖然什麼都能賜給你們,可家中的貼心人卻是招不來的,所以啊……”

那“內侍”吃吃的笑着,指了指兩個豔麗入骨的美人兒。

“給您二位送兩位貼心人來了!”

劉祁錯愕,嘴巴張的多大,而田珞的眉頭則因爲厭惡皺得更緊。

“這兩位啊,都是此地花樓裡的頭牌,掛了牌子還沒破身的,也不必要什麼名分,兩位在慶州時,可以陪伴一番。如果她們伺候的不好,你們去秦州時不願意帶走,再還給花樓便是,左右也算不得什麼。”

江內侍對兩個“花魁”的態度可見一斑。

“在下謝過秦王的好意,只是在下家中家風嚴謹,並無什麼通房丫頭,伺候的全是僕人小廝。這番心意在下心領了,不過這美人……”

劉祁咬着牙說道。

“在下實在是無福消受!”

“哎喲,難怪秦王殿下一直說您傲的很!是不是覺得她們配不得你的身份?您的話我都懂,可是這是秦王殿下的命令,我可不敢違抗。人給你們留下了,你們自己挑選,不願意陪伴的,留在後院洗洗衣服做做粗活都行,反正人在這裡,隨你們的意!”

那江內侍似乎不耐煩跟這兩個不識好歹的傢伙再糾纏,見兩個美姬一聽到說“做粗活”齊齊變色,心中大爲滿意,拍拍手,帶着一班侍衛就離開了。

留下劉祁和田珞面面相覷,被留下的兩個美姬也是看看劉祁在看看田珞,似是用眼神在溝通該如何“分配”。

“怎麼辦,真拿去做粗活?”

劉祁頭疼地小聲問着身邊的田珞。

“你捨得?”

田珞眼睛一瞟劉祁。

不知爲何,這一眼把劉祁看的臉皮有些發紅,明明那兩個穿着暴露的美女都沒讓他動一下眼皮子。

爲了掩飾這種不自在,劉祁咳嗽了一聲,義正言辭道:“我剛說的不是託詞,我家裡是不準女人壞了人的品性的。”

她母親最怕宮女弄出什麼醜聞讓袁貴妃抓住把柄,在他身邊放着的都是年紀超過六十的老宮女和宦官。

“何況我要取用什麼人,也需要我日後那妻子的同意,她若不同意,我先領了人回來,以後家宅不寧,我可不願意。”

像他父親那樣寵愛袁貴妃,以至於後宮之中子嗣不存的事情,他不想歷史重演,即便他不是皇帝。

嫡妻沒有生子之前,他是不會弄出什麼人命來的,也不要什麼通房之人。

“你已經娶妻了?”

“現在是沒有,不過總會有的,這不是防範於未然嗎?”

劉祁很理所應當的說。

“誰知道我日後的妻子介意不介意?爲了一時快活,一輩子不快活,這不是犯傻是什麼?”

田珞面色好了點,至少同住一個屋檐下的少年不是個猥瑣的色胚子,對她來說也是個安慰吧,所以點了點頭讚賞道:“你倒是個正人君子。”

“不過這兩個人也確實棘手……”

她扭過頭看着有些哀求之色的兩個美人兒,心中也是猶豫。

她怕這兩個人,是秦王送到他們身邊監視的眼線,如果送回去了,惹惱了秦王,恐怕更是麻煩。

如果她是男人,揮揮手也就留下來了,但她是女人,要是……

“罷了,先讓她們睡在下人房裡,我來的時候沒來奴婢,既然吳公公說讓她們做粗活也可以,那就不如……”

“這位少爺,我們被送進來的時候,可沒說要被你們兩位一起‘用’啊!”其中一位美女梨花帶雨地哭着:“明明送我來的時候,說是要送給一位葛郎君的,怎麼就都成了您的下人了呢!”

這位美人兒長的小巧,哭起來更是我見猶憐,而且動作很快……

咦?

動作很快?!

劉祁還沒料想到這意味着什麼,就見着一道身影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玉燕投懷”,一口栽進了劉祁的懷裡,緊緊抱住不放。

另一個美人見“姐妹”如此聰明,咬牙也拼了,效仿着她也猛撲田珞,把田珞嚇得滿院子轉。

“你怎麼回事,放肆!”

劉祁被人抱住,眼睛一眯,一股子冷意就從身上散發了出來。

然而無論他怎麼掙扎也掙脫不了那“美人兒”的懷抱,反倒讓外人看起來像是“欲擒故縱”,卻不知劉祁有苦不自知……

他就沒見過力氣這麼大的女人!

就在他正在掙扎間,那女人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突然讓劉祁一下子愣住了。

“秦王殿下,屬下叫鉛華,是陛下臨終之前派出尋找您保護您的少司命。您在宮中長大,應當聽過少司命的名頭。”

另一邊躲避美女“飛撲”的田珞見了這一幕,嘴角忍不住冷笑。

剛剛還義正言辭,被美女在耳邊吹了口氣,就不動了。

果然是僞君子!

“你怎麼知道……”

“屬下們先去找了葛通判,知道您落入假秦王手中,只是少司命俱是女子,不好混入這裡,只能出此下策。外面有人接應,等慶州府衙的人放鬆了警惕,屬下就帶您出去。”

這女人說話又快又急,更可怕的是,也不見她嘴脣怎麼動彈,那聲音就直往劉祁耳朵裡鑽,猶如鬼魅一般。

正是《九歌》不傳的私聊本事,傳音入密。

劉祁和劉凌不同,他從小在宮中長大,宮中秘聞是當做牀頭故事聽的,自然也包括父皇身邊一班專司護衛的少司命。

傳說中大司命殺人如麻,少司命救人活命,之前三弟在燈節上逃出生天,也是靠的少司命的幫助,只是沒人敢問。

一想到父皇駕崩之前甚至把少司命派了出來接應他,大概是因爲慶州和舒州輪番陷落在叛軍手中所以才浪費了許多功夫,京中更是換了位天子,心中又是內疚又是感動,幾乎要落下眼淚來。

“被美女摸了幾把,居然激動地要哭出來!”

田珞不可思議地看着突然一改往日冷漠的劉祁,心中大叫。

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田珞落入了一個“雄偉”的懷抱裡,這“花魁”用自己傲人的上/圍不停磨蹭着自己的胸/前,還用着嬌滴滴地聲音說道:“公子不要讓奴家去做粗活兒好不好?奴家會暖牀,會唱曲兒,包您滿意……”

“這馬上入夏了,暖你個……不對!”

現在是辯論這個的時候嗎?

田珞一撇頭,看着劉祁突然一把拉住抱住她的那位身材玲瓏的美姬,徑直朝自己屋裡去了,忍不住擡頭看了看天色。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葛齊!葛齊!你給我出來!把我身上這一坨東西給拉走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劉凌:(阿彌陀佛和尚臉)施主各種談情說愛,好不要臉……

蕭逸(得意的笑):泡妞這種事,天生的,承讓,承讓……

薛太妃:(飄走)豈止是泡妞,泡男人那本事,也是天生的……

劉祁:(苦瓜臉)怎麼辦,我發現我好像遺傳了祖父的惡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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