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讀書的事情,已經經由高拱報於嘉靖皇帝。
見到兒子要去通州讀書悔過,嘉靖心裡確實有些內疚,也有些後悔。畢竟這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是否有些過於嚴厲,他都有些懷疑自己。
而這個時候,卻又有言官的奏摺遞了上來,卻是裕成超市經營海外貨物,疑似與倭寇內外勾結,牟取暴利搜刮百姓。
“黃伴伴,你覺得裕王勾結倭寇之事,可信不可信。”嘉靖面無表情的詢問大太監黃錦。
黃錦哪敢亂說,只能一邊揣摩上意,一邊小心回答道:“內臣以爲,裕王做事不密是有的,勾結倭寇全不可信。不過是一朝中小人,爲了邀名賣直,胡亂攀污罪名罷了。這裕成超市,多半是爲了圖一時之利,買了一些江南平倭得來的海貨,才受此攻訐。臣以爲就是如此,大可不必以爲罪狀。”
“呵呵,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嘉靖也有自己的判斷,冷笑着道:“讓陸炳將此人下召獄,區區御史也敢誹謗皇子,若有替其開脫者一律同罪。”
朝臣沒完沒了的攻擊一個商鋪,這讓嘉靖十分厭煩。拿着朝廷的俸祿,卻天天不幹正事,要這樣的官有何用。可他也不想想,全天下供養他一人,也不怎麼上朝理事,他這個皇帝好象用處也不是很大。
黃錦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傳話給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
錦衣衛出動抓人,這位上本的御使也是倒黴,別人上本都沒事,輪到他剛好打破了嘉靖的忍耐力,成了犧牲品。
消息傳到了嚴世藩的耳中,他不由得吃了一驚。當即跑到內閣,去見老爹嚴嵩。
“爹,陛下不是對裕王不喜嗎,以往有人上本告裕王的狀都沒有事,這次爲何要動怒抓人。”嚴世藩在嚴嵩的值房之中,也不怕會有人偷聽。
嚴嵩冷冷的看了獨眼的兒子一眼,反問道:“世藩,這次的事是不是你在背後鼓動的?”
“不錯,裕王他們所開的超市之中,孩兒看到有大批的海外貨物,若說裕王與倭寇沒有關係,打死孩兒也不信!”嚴世藩義正辭嚴的道:“如此一個勾結外患的皇子,絕不能給他任何登上大位的機會。只不知陛下是爲了什麼,居然沒半分追究之意,甚至還有意迴護。”
“哼!”嚴嵩冷笑,“世藩,雖然許多事我都要你來謀劃,但你不要耍小聰明。天家之事不能隨意插手,那是陛下的逆鱗。一個不好,就有性命之憂。陛下再怎麼不喜裕王,那也是他親生的皇子。如果整天被這個罵,被那個罵,陛下的臉面還往哪裡放?話說回來,前幾次就已經有本章告過裕王幾狀,而裕王也決定悔過讀書,還要陛下如何?虎毒尚不食子,何況陛下對裕王母子心懷愧疚。你們做事之前,難道就不能知會我一聲,免得做事過尤不及,反而壞事。”
嚴世藩卻沒覺得自己做的過了,只是扼腕不已,覺得錯過了一個好機會。
“裕王悔過讀書,這事我怎麼不知道。”嚴世藩很是意外。
“你整天找與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能知道什麼。”嚴嵩搖頭道:“這不是光彩事,陛下對此也不欲張揚,只不過是內閣中數人知道罷了。聽黃錦說,裕王打算離開京城去通州的通惠書院讀書,顯是怕陛下再動雷霆之怒,想躲的稍遠一點。”
“通州?”嚴世藩雙眼微眯,“裕王這是打的什麼主意,通州雖近,但也出了京城。此等事例,在我大明從未有過,陛下居然也能答應。”
“最近莫要多事。”嚴嵩的老眼猛的睜大,盯着嚴世藩道:“你以爲陛下是傻的嗎,若非朝中支持景王的人少,陛下怎麼會容忍爾等一本接一本的告狀。此次將這上本的御使拿下,便是給你們這些人一個警告,裕王、景王兩黨平衡,讓你們適可而止。若敢再做過分的事,只怕就沒這麼輕鬆過關了。現在那御使在錦衣衛召獄之中,想要什麼樣的口供而不可得?”
嚴世藩聽到老爹的警告,出了一身冷汗。
“是,孩兒知道,不會再多事。”嚴世藩口中雖這樣答應,但多少有些不甘心。
在他的心裡,琢磨着是不是等幾個月再出手,好一勞永逸的解決裕王。
不管是嚴世藩還是嚴嵩,這父子兩人隱隱約約都對裕王顯露出敵意。這在朝堂的爭鬥之中,早已經有所表現。從康妃後事的禮儀之爭,再到近來的市井流言、上本參奏,或隱或現,都是嚴嵩父子的影子。
大家互相早已看成死敵,只是心照不宣未曾挑明而已。
嚴嵩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在想什麼,但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讓他謹慎些。
身爲首輔之臣,嚴嵩替嘉靖擋在前面捱罵這些年。他早已知道,如果不能延續這潑天的權勢,嚴家將來必定會被碾成齏粉。朝中這些大臣一個個都是什麼東西,難道他們不知道是誰將這大明弄的虛弱不堪?他們擺出激憤嘴臉,也只不過敢拿自己這個天下第二人來開刀。
嚴世藩已走,卻弄的嚴嵩心情鬱郁。
“找閣老豈有私事,實在是倭寇鬧的厲害,比之蒙元還要兇猛些。”徐階苦笑着搖頭道:“這些倭子以搶掠爲生,走一路搶一路燒殺一路,一沾即走非常惹厭。此次又有急報,一股倭寇沿海北上,焚掠鹽場又犯青徐二州,怕是會對京城不利啊。”
“沒什麼好擔心的,六年前倭子就差點進犯京城,又有四年前俺答的庚戌之亂。這數年來,京畿之地早已佈下重兵守衛,他們豈敢送死。子升儘管高枕安眠,京城當安如泰山。”嚴嵩安之若素的道。
“嚴閣老高見,是我失了靜氣,終究還是磨練少了。”徐階輕輕一記馬屁拍去,心中卻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