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定了調子,徐階與呂本兩位閣老,則將方式定下。
到了這個時候,朱載坖才覺得自己這個皇帝做的有了一些滋味。
以前都是自己引導這些大臣,如今他們已經不再用自己事事引導。大臣們開始主動去試着瞭解世界,不再是關上門過自己天朝上國的小日子。
朱載坖知道,這些大臣還有他們侷限性,但是自己只要在關鍵的時候提醒便可。
“如此,就依諸位閣老所言。”朱載坖笑道:“待東瀛使節入京,朕會將與東瀛談判之權交與諸位,就按今日所言爲準,不可讓步。”
朱載坖這個不可讓步,便是要讓三位閣老明白,關鍵時刻絕無仁恕二字。
此時若大明稍有善念,對方便會百般順從逃脫大明的制裁。
徐階表情微微一滯,便問道:“陛下,若是東瀛使節不肯接受我大明所提的條件,難道真的會對東瀛用兵嗎?”
朱載坖哈哈大笑,笑聲猛的一收道:“當然會,東瀛不過撮爾小國,吾觀史卻見這小國野心勃勃。弱於唐時便恭順並效仿唐制,而後富強便要張狂無狀。宋太祖趙匡胤曾言‘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我大明也是一樣。趁着國力未有之強,也不能容他。而我大明的疆域還沒到極限,留着這東瀛實在是礙事的很。若是談判桌上得不到,朕便會派兵去取。東瀛使節若有任意一個條件敢不肯答應,便讓他滾回去吧。”
得到朱載坖的這些話,徐階等人前所未有的提氣。
名義上是去談判,但陛下明顯就是讓他們辦一件漫天要價不許還錢的事啊。對此,三人毫無壓力。這種所謂的談判,躺着談都可以。不服就打得他不得不接受。一旦打起來,最後結果甚至比談判提出來的條件還差一百倍。
小早川隆景到達大明京城之時,看着京城中繁華無比的景象,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冷意。
這等繁華的樣子,足以說明大明的強盛與富足。
因此,小早川隆景也做好了接受冷嘲熱諷脣槍舌劍的準備。
內容極爲恭順恭敬的國書,已經遞交上去,結果小早川隆景連大明皇帝的面都沒能見到。
一般遞交國書,一定要當面遞交,其中代表的是尊重。這次可好,只是一名外交部的小官,便將東瀛的國書拿走了。由此可見,大明對於東瀛是極爲不屑的。
小早川隆景還顧不上爲此生氣,便受到了更大的侮辱。
當他住進大明驛館的第三天,便有外交官將他請到了內閣之中。
接見小早川隆景的,便是徐階、呂本、高拱三位閣老。幾人互相介紹之後,便分賓主落座。
小早川隆景對着徐階,便深深的鞠了一躬,“徐階老,本人遠渡重洋而來,是來遞交國書給大明皇帝陛下的。而且,我想當面向皇帝陛下表達我們東瀛的歉意。”
徐階呵呵一笑,捋了捋鬍鬚,“不必了,陛下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召見於你。你有什麼事情,與我們三位閣老說也是一樣。”
小早川隆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心裡幾乎快憋炸了。
“本人在東瀛便聽說,大明向來爲禮儀之邦。左傳曾言:招攜以禮,懷遠以德,德禮不易,無人不懷。”小早川隆景深通漢學,雖然氣極卻還是引經據典道:“而今吾觀大明卻未必如此,藩國使節遞交國書而不得一見天顏,實在於禮不合。”
高拱也不與他生氣,只是淡淡的道:“東瀛若是我大明藩國,何以會違逆大明宗主之意?這實在不敢當。既刀兵相見,便是敵國。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便是禮遇了,貴使莫要奢求其他。”
這臉打的啪啪響,偏偏又讓小早川隆景說不出什麼來。
小早川隆景只得轉而言他道:“好吧,既然高大人如此說,那我們就談一談兩國罷兵之事可否?”
呂本點點頭,接過去話頭,“此事甚爲容易,首先貴使要明白,我大明與東瀛談判的前提,並不是罷兵,而是東瀛投誠於我大明。若非如此,我們大家又有什麼好談的,打過便是了。”
“呂大人說不錯,可是我東瀛罪魁禍首織田信長已死。興兵於朝鮮,並非我東瀛百姓的意思。如今罪首已經伏誅,再戰下去又有何意義。”小早川隆景狡辯道。
徐階搖了搖頭,“貴使,若無東瀛百姓提供錢糧,那織田信長打的什麼仗?只怕餓也餓死了他。更不要說什麼提兵四十萬拓地三千里,吞滅朝鮮更欲進攻大明瞭。既然失敗,就莫要再推脫責任。”
“各位大人,我此次來的時候,帶來了萬兩黃金,這便是我們東瀛給予大明的補償。”小早川隆景只得道:“難道,這還不夠大明的損失嗎?並且,我東瀛願意永世稱臣,年年向大明輸貢,永無盡時。”
高拱肅然道:“這還不夠,若東瀛數十年後恢復力量,再向我大明興兵又如何?”
小早川隆景道:“高大人,這是數十年後之事,我們論他做甚。東瀛已敗民貧物少,即使恢復些許,又如何能與大明如此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相比?高大人多慮了。”
“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貴使,此言用在此時非常合適。”高拱笑了起來。
知道說再多,也不得不向大明服軟,小早川隆景只是不願這麼輕易認輸罷了。而且若不擺出一點姿態來,又如何能讓大明對放寬對東瀛的條件。
小早川隆景點頭道:“我東瀛已敗,自然不敢請求寬大。只是若百姓受苦民不聊生,恐會生亂,又要大明徒費平亂之帑。兩相比較,怕是得不償失。”
兩本摺子內容是早就寫好的大明所提條件,一式兩份。其中便有大明駐軍於東瀛各地,並委派官吏收稅並開辦學堂等條文。這代表着大明根本就不跟他談,只要讓他接受便是,這是極度的羞辱。
小早川隆景氣的渾身打哆嗦,幾乎腦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