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並不傻,無故獻殷勤,非奸即盜。
哪怕是兒子給老子送禮,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孝道兩個字能說清,尤其是皇家。
國本之位,就是太子之位。皇帝后繼有人,確立了太子,便是國本穩固。
陶仲文與孫義正兩個道士,也被嘉靖的突然暴發給嚇了一跳。
定了定神,孫道士才拱手道:“此爲帝君家事,貧道本不應置喙。但是貧道想,裕王若是有心國本,該當留着裕成商號的份子纔是。手中有了銀錢,纔可招攬門客,收買大臣,以漲聲勢。而如此欣然交付財權,不通諸臣,不攬門客,未嘗聞也。”
嘉靖立時臉上有些發紅,這話沒錯,有銀子幹啥不行,非要交出來。但他還是覺得,裕王行事沒那麼簡單。
正在這個尷尬時刻,有小黃門稟報,成國公、英國公、定國公,三位求見。
“宣他們進來。”此事正好化解了嘉靖的尷尬。
三位國公一進門,便向嘉靖行禮。
定國公徐延最先開口,“老臣恭喜陛下,內帑豐盈。”
嘉靖故意臉色一沉,“什麼內帑豐盈,朕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陛下,臣等的犬子都說了,裕成商號最大的東家,從今以後可就是陛下。”成國公嘿嘿一笑,腆着臉道:“老臣原本還覺得,這些年輕人年紀太輕,辦事不牢靠。現在看來,他們這些小傢伙,離了我們這些家長,還是玩不轉啊。”
英國公斜眼看着成國公朱希忠,難怪這老小子受陛下重用。這兒子給老子好處的事情,本來說出去沒什麼面子。結果他一句話,就變成了兒子找老子當靠山。
嘉靖自然喜歡聽這話,立時臉上帶出笑容來,擡手指了指成國公,搖搖頭。
定國公徐延德看到嘉靖心情不錯,便順着朱希忠的話道:“這幫小傢伙,將一個商號做的如此之大,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了。不得不找我們這些老傢伙來撐場子。陛下,你有所不知,朝臣有許多人都盯着這塊肥肉,才彈劾不斷。我大明的牧民之臣,什麼時候閒成了這樣,追着一家商號沒完沒了。這些小傢伙也是沒辦法,只能將份子交給咱們這些老傢伙,免得麻煩上身啊。”
嘉靖恍然,裕王這小子肯定也是怕了。將裕成商號做的太大,反而沒了以後的路數,不知所措。如此一說,顯得合情合理。
朱希忠笑道:“這幫小子慣會胡鬧,就象是小孩子舞大錘,錘子太沉是要打破自己頭的。這不是文官們吃飽了撐的,沒事不好好管理國政,淨拿一家商號說事。依老臣看,裕成商號還是爲朝廷做的好事多。要不是裕成銀行,山東河南兩地,也沒這麼快安定下來。通州的流民,也沒有那許多糧食。只靠戶部那些傢伙,可沒這本事。”
“你們不要太寵孩子們,他們胡鬧,我們不能胡鬧。”嘉靖完全能聽進去這些話,少了猜疑,“裕成商號的攤子鋪的太大,怕是也不好收拾。”
英國公張溶急忙道:“陛下明鑑,裕成現在可是下金蛋的雞,而且這金蛋還大的很。據臣所知,這商號雖然龐大,但是對於大明卻有好處。更何況,商號將來如何,都是陛下一言而決。”
嘉靖現在有些爲難,“朕爲一國之君,哪裡有精力去管理這商號,不如交由戶部去管。”
定國公急忙阻攔道:“不可,陛下你想,這幫文官真的那麼清廉嗎?他們俸祿纔多少,整天出則車馬,入則僕役成羣。一個個的家中田產廣大還不納賦,卻口口聲聲兩袖清風。整天嚷嚷讓陛下節儉,可他們又做了什麼。”
“對啊,陛下名爲富有四海下馭萬民,可是花用一些卻總要受人指摘。”成國公朱希忠痛心疾首的道:“想做些什麼,卻還要受到戶部掣肘。若是有這裕成商號的紅利銀子,陛下理都不用理會這些虛僞之人。只要督促,讓這等食君之祿的傢伙們,好好的將大明治理的國泰民安就好。若是做不到,豈不是以公帑養了一羣尸位素餐之輩!”
嘉靖眉頭一挑,這話纔是說到了他的心坎裡。自己有了錢,便可反過來指責朝臣治國不利,徒費國帑。到那時想罵誰就罵誰,豈不是爽利到家了。
徐延德也不廢話,從袖中取出一本帳冊,遞到了嘉靖的面前。
大太監黃錦想伸手去接,卻被徐延德狠盯了一眼。
嘉靖接過帳冊,仔細看去,裕成的收支一清二楚。只是數目大的驚人,動不動就是十幾萬兩,幾十萬兩的往來。尤其是銀行這一塊,更是存銀上千萬兩,只一月支出的生息就數萬兩,而收息則達到十幾萬兩。如果是整個裕成商號一個月的總收入,五十萬兩隻多不少。
若不是有三位國公兩位道長有場,嘉靖都能高興的蹲下捶地板!
“陛下,雖然這是年輕人胡鬧出來的結果,可也算有點出息。”英國公張溶道:“現在交出來,這也是孩子們的一份孝心不是。陛下,就收下吧。”
陶仲文看到這些勳貴,圍着嘉靖一通勸說,不由目瞪口呆,這還是威儀肅穆的國公們嗎?
嘉靖嘆了口氣,“也罷,既然是孩子的一片孝心,那我也就勉爲其難收下。只是有一點,這裕成商號由誰來管纔好。”
幾位國公將陛下也拉上了船,任務已是完成。聽聞嘉靖的話,都又紛紛建議。
“老臣以爲,還是國事公爲重。”定國公徐延德肅然道:“這商號既然是孩子們折騰起來的,就還是讓他們來管好了,免得整天沒事做惹事生非。”
“這樣其實也不錯,就還由他們來管,我們盯着就好。”成國公朱希忠也道:“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文官想欺負孩子們,我們也好替他們撐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