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夏至去拉田括,田括已經如蒙大赦,從地上竄起來,就躲到李夏和夏至身後了,動作非常利落,完全沒有剛纔蹲在地上的頹喪樣。
老黑沒再看田括,他開始跟小黑魚兒說話:“小龍,給你爹你~娘挑倆西瓜回去。”如果是熟悉老黑的人,就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是非常的和顏悅色了。
小黑魚兒卻似乎不太領情:“不要啦,我們走。”
老黑的樣子就很失落。
夏至偷笑,她悄悄攔住要走的小黑魚兒。“老黑叔,正好家裡來客人了,那我們就挑倆西瓜走啦。”
“挑,挑,挑大的,挑好的。要不我也要往你家裡送。”老黑立刻就說道,還裂開嘴笑了笑。不過他的笑容也很可怕就是了。
夏至和小黑魚兒是看習慣了,沒啥反應。李夏也很鎮定,只有田括,他從李夏背後探出頭來看了一眼,立刻又嚇的縮回頭去。
夏至就讓小黑魚兒去挑西瓜。
夏至發話了,小黑魚兒也不扭着,就跑進田裡去挑西瓜了。老黑似乎生怕小黑魚兒摔着,忙也跟了過去,還告訴小黑魚兒說他窩棚旁邊又大西瓜。
小黑魚兒就到老黑的窩棚旁邊,果然挑了兩個大西瓜。小黑魚兒當然抱不過來,李夏很有眼力勁兒,就拉着不情不願的田括過去,一人抱了一個西瓜出來。
“老黑叔多謝啦。我爺總唸叨你,你有空上我家來。”夏至揮手跟老黑道別,然後他們沒有從原路返回,而是按照田括不太靠譜的指引出來到了大興莊往臨水鎮的路上。
田括的馬車就等在那裡,因爲田括去了半天沒回來,車伕都有些慌了。
大家就都上了車。田括的馬車很寬敞舒適,小黑魚兒往李夏懷裡一坐,一點兒都不擠。
田括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唉呀媽呀,可嚇死我了。大白天的,我還當看見惡鬼了。”這麼說完了,他又說,“這也就是我了,要是換個人,不知道嚇成啥樣呢。”
夏至暗笑,心想田括恢復的倒是快,這會工夫就開始自我吹噓了。
“老黑就是長的嚇人,其實人不壞。你看他就數落你,也沒真打你不是。”夏至就將老黑的事跟田括大概說了一遍。
田括哪裡聽過這些,頓時就覺得挺有意思。
一路往夏家來,田括也沒提小黑魚兒冤他的事。他只是上下打量李夏:“李夏,你剛纔跑的可挺快啊。以前你可沒這個身手。你告訴我,你這些天都幹啥了?”
這說的是李夏剛纔開溜的事了。
李夏就笑,心裡說要是他剛來大興莊那會,也跑不了這麼利索。這些天他跟着小黑魚兒、夏至到處跑,上山下河的,身手是比以前利落多了。
“你要是待長了,就知道了。”李夏笑呵呵的告訴田括。
這等於是什麼都沒告訴他啊。田括打量李夏,覺得李夏似乎又長高了一些,也壯實了,而且李夏的臉色非常好,一雙眼睛裡滿是快活。
都不用仔細問了,田括就知道,李夏這些日子一定過的非常開心。
“你就好了。我也考過了秀才,可還是被禁在家裡,哪有你自在。”田括跟李夏抱怨,語氣略有點兒酸。
李夏得意地笑了笑,然後又頗有深意地看了田括一眼,什麼都沒說。田括嘿嘿一笑,也就轉了話題。
到了夏家,已經將近傍晚了。
他們還帶回了客人,不僅是李夏的表哥,同時也是府城文山書院的學生,新晉的秀才相公,夏老爺子又驚又喜,忙就讓夏老太太趕緊張羅飯菜。
李夏在這裡,他們已經吃的相當不錯了,又新來了一個田括,這飯菜自然要更豐盛一些。夏老太太啥都沒說,提溜着菜刀就去殺雞了。
夏老爺子請田括在炕上坐了,陪着田括說話。夏至一直覺得田括性子比李夏浮,不過在夏老爺子面前,田括可一點兒浮的意思都沒表現出來。
夏至觀察了一會,又回想了一下,發現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田括如何正經地應對長輩。
田括也跟着李夏喊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做大~爺大~奶。
聽田括和夏老爺子說話,夏至知道田括也是個聰明人。其實這一點她早就發現了,比如剛纔在老黑瓜田裡的事兒,如果田括真的浮,就不會那麼處理了。
說到自己的來意,田括就告訴夏老爺子,是因爲李夏來的日子長了,所以他受李山長和夫人之託,來看看李夏。
“我自己也想看看他,畢竟好長時間沒見面了。”田括還告訴夏老爺子,他和李夏自小就是一起長大的。“鳳凰他在這給你老添麻煩了。”這是拿出表哥的架子來說話了。
李夏就瞄了田括一眼。
田括嘿嘿一笑,很是得意。李夏總不能在這種情況下下他的面子。他和李夏同歲,生日只比李夏大了幾天。但是大一天,哪怕是大一個時辰,那也是大。他是哥,李夏是弟,雖然兩個人平時沒大沒小的,正經跟人說話,誰是兄誰是弟還是要分清楚的。
其實田括也沒必要在夏老爺子分的那麼清楚,他當然是故意這麼做的。
李夏也知道田括的小心思,偏偏還沒辦法反駁他。不過想想方纔田括在瓜田吃癟的樣子,李夏的心氣兒也就平了。
“大~爺,我們剛纔路過老黑叔的瓜田了。”李夏就跟夏老爺子說道。
這個時候,夏至已經把西瓜拿去洗乾淨,要在井裡捌一會再拿上來吃味道更甜美。
說到老黑的瓜田了,田括就瞄了李夏一眼,然後也不每句話都自稱是李夏的表哥了。
因爲家裡又來了客人,夏老太太又是殺雞又是摘菜的忙不過來,夏三叔主動帶着臘月過來幫忙。田氏不知從哪裡聽說後院來客人了,竟然也慢慢地走了過來。
田氏沒進東屋,就在堂屋裡跟夏老太太說話,問明白了田括的來歷,她還幫着夏老太太摘菜做飯。不過等放桌子吃飯的時候,田氏就回去了。
夏老太太很是納罕,一有機會和夏至單獨說話,就將自己的感受說了。
田氏這樣的轉變,肯定是有緣故的。
夏至就回想起田氏跟孫王氏拌嘴,自稱是夏家媳婦的事兒來。田氏一定是發覺她已經不可能再貼補孃家,而她在孃家的地位,也因爲大丫而發生了變化。她是要在夏家生活一輩子的,如果沒了夏家媳婦這個身份,她根本就什麼都不是。至於她的孃家,恐怕只會想着是否還能把她賣上一道,能不能賣出錢來。
而她勸田氏的那些話,田氏應該也聽進去了。
“我估計我娘是慢慢地想明白了。”夏至告訴夏老太太,讓她不必驚訝,“奶,往後她要來幫你幹活,你就讓她幹。她反正也沒啥事兒。”
“哎,哎。”夏老太太忍不住笑。其實只要田氏不折騰,不鬧事,夏老太太就很滿意了。
招待田括的飯菜很豐盛,最硬的一道菜自然是小雞燉蘑菇。夏至還親自做了魚香茄子煲,虎皮尖椒,和夫妻肺片。前者是香甜口,後兩道菜則都是辣味兒。
夏至種了很多的辣椒,這東西一茬一茬地長,不可能都的留着取籽。李夏在這住的這陣子,夏至經常會摘些辣椒來做菜。
這種夏秀才帶回來供觀賞的植物,在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看來,是跟看棗兒類似的,他們沒有想到,這看椒竟然還能吃,而且還挺好吃。
至於李夏,他本來就能吃辣,所以對辣椒的接受度就非常高。
田括不愧跟李夏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兄弟,口味和李夏非常接近。這幾道於他來說的新菜,也讓他吃的非常滿意。
吃過了飯,在東屋嘮了一會嗑,田括就跟李夏回西屋了。
“我算是完全明白你爲啥來了就不願意回去了。”田括笑眯眯地看着李夏。
“你要是能待,你也待兩天再回去。”李夏就說。
“那你不跟我一起回去?”田括問。
“這還用問嗎。”李夏瞅一眼田括,“我過些日子再回去。”
“我姑可想你了,還有冰兒……”
“哥,我娘還有冰兒那,就全都靠你了。”李夏朝田括抱拳,還叫了一聲哥。
田括立刻笑的見牙不見眼:“你這小子,叫我哥總沒好事兒。”
“嘿,這倆位,也就哥你能哄住。能者多勞啊!”李夏笑着說道。
“那你再叫我兩聲哥聽聽……”田括就道,還伸着脖子往李夏跟前兒湊,似乎是想聽的更真切一些。
“你可別佔便宜沒夠啊。”李夏推開田括,“你沒忘記這是誰的地盤吧。這可是十六和老叔的地盤,老黑叔不聽別人的,就聽他倆的話!”
老黑本來是止小兒哭鬧的,現在竟然被李夏拿出來嚇唬田括了。
別說,這一句話對田括還真有作用。
“我還說了,我也沒得罪咱老叔啊,幹啥一見面就給我個下馬威。後來我才明白,嘿嘿,他肯定是聽見我說要你跟我回去,生氣啦!”
這事兒田括明白過來的還不算晚,吃晚飯的時候,他就處處哄着、巴結着小黑魚兒了,而且也只說是來看李夏的,不再說要帶李夏走的事兒。
小黑魚兒是個很大度的孩子,只要田括不攛掇李夏離開,他就原諒田括了。
“你明白就好。”李夏笑。
“黑了我的是老叔,救了我的是十六,這是他倆的地盤,我明白,我也服了。”田括故意有些誇張地道。然後,他還跟李夏商量,“你說我在這多待兩天行不行?”
田括要多待,夏家人自然是歡迎的。但是李夏並不希望如此。
田括遲遲不回去,府城那邊肯定還會來人。府城再來人,可就沒有田括這麼好打發了。
李夏正想着要怎麼勸田括早點兒回去,小黑魚兒就從外面跑了進來。“李夏,吃西瓜不?”
“吃。”李夏立刻回答,然後就拉了田括出來。
夏至一大家子都在當院裡坐着,他們面前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放了剛剛切好的西瓜,還擺了兩盤子乾果和小點心。
初秋的天氣,雖然白天已經沒有夏天那麼悠長了,但現在天還沒大黑,漫天的星斗卻都已經亮閃閃地掛在天上。所以院子裡不用點燈,大家都活動自如。
李夏和田括過來,就找了椅子坐下來。夏至用託了西瓜送給他們。
“十六,你跟我別客氣,我自己拿就行。”田括笑呵呵地跟夏至說話。星光之下,他覺得夏至的一張小~臉精緻的彷彿一幅畫一樣,真是賞心悅目。
夏至笑了笑,沒說什麼。
夏老爺子挺喜歡田括的。田括嘴很甜,比李夏的嘴甜。
那邊夏老爺子跟田括和李夏說話,夏至就跟小黑魚兒壓低了聲音說話。“老叔,你晚上睡哪兒啊?要不,還是給我做伴兒去?”
“我還跟李夏睡。”小黑魚兒回答道。
夏至就往李夏和田括那邊看了一眼:“田括來看李夏的。我估計他倆有不少話要說。”小黑魚兒要是一直在旁邊,只怕是不大方便。
小黑魚兒的大眼睛忽閃了一下。“我知道。我就不讓他倆說話。”
夏至一時沒反應過來:“爲啥?”
“那要是李夏讓田括給說動了,要跟田括走呢?”小黑魚兒給了夏至一個你明白的眼神。
夏至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心中暗笑。“那行吧,老叔,你把李夏看好了。”不過是一件小事情,隨小黑魚兒高興好了。夏至是這麼想着。
小黑魚兒確實很高興,因爲夏至贊同他的決定。“肯定的。”小黑魚兒向夏至保證,他一定會看住李夏,不會讓田括拐走李夏。
吃過了西瓜,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李夏依舊送夏至到門口,雖然夏橋和小樹兒都跟夏至在一起。小黑魚兒自然也來了,這次還多了一個田括。
“這夜色真好啊!”別人都沒說什麼話,田括似乎就有些詩興大發的樣子。
今晚的夜色是很不錯。田括興致比較高,說回去了也睡不着。而小黑魚兒也很願意在外頭多玩一會。
李夏就看向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