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胖子將大丫留在了靠山屯兒。一開始田老頭一家人都不着急,他們認爲等劉胖子緩一緩,必定還會接大丫回去的。到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可以從劉胖子手裡摳出一些銀錢來。
四位數是不要想了,三位數也不可能。田老頭心裡還是清楚的,沒有了大丫肚子裡的孩子,大丫對劉胖子也就沒那麼值錢了。
但是幾十兩,幾兩銀子應該還是有的。
爲了這件事,田老頭還捎信兒給田氏,讓田氏回孃家。田氏在,到時候劉胖子來接人的時候就會多一層的顧忌,大丫就更值錢,劉胖子也更容易拿出銀錢來。
就這樣,田老頭等了幾天。劉胖子那裡都沒有絲毫的動靜。又等了幾天,田老頭纔有些坐不住。他就讓田氏帶着二丫回到臨水鎮上打探消息。
打發這兩個人回來,田老頭的目的並不僅僅爲了打探消息。田老頭還希望田氏和二丫能夠上門勸說勸說劉胖子。
一個是秀才娘子有身份,一個是小丫頭、大丫的親妹子,在劉胖子跟前說些軟話那也沒什麼。
田老頭打算的很好,事情並沒有按照田老頭的打算髮展。
劉胖子在臨水鎮上給大丫住的宅子本就是租的,劉胖子已經離開了臨水鎮,並將房子給退了。爲此劉胖子還損失了一些銀錢,劉胖子也沒跟房東計較。
劉胖子就這麼回府城去了,留下的話很簡單。這件事算他倒黴,他認了。大丫他也不要了。
田氏和二丫忙就回到靠山屯兒將這件事說給田老頭聽了。田老頭一開始還不信,說劉胖子不會這麼做。劉胖子怎麼能夠捨得扔下大丫呢。
但事實就是如此,它並不以田老頭的意志爲轉移。
田老頭慢慢地也得學着接受現實。可田老頭沒法淡定地接受。他將所有的過錯就推到了大丫的身上。
是大丫沒本事,沒能拴住男人。那麼一個肥胖的,年紀大的幾乎能做大丫爺爺的男人。大丫年輕,還是個黃花閨女,竟然連這樣的男人都沒能夠手拿把掐的。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大丫她不配做他田老頭的孫女!
大丫小產了,傷了身子。雖然那個時候想着劉胖子能拿出銀錢來,但田老頭還是沒捨得給大丫找郎中,不過卻安排了王氏和姜氏好好地照顧大丫。據說他還曾經拿出家裡的細糧來讓老伴兒王氏給大丫做了清湯寡水的麪條。
但也僅僅是這樣了。
在得到劉胖子已經回到府城,不再要大丫之後,田老頭對大丫就沒有好臉色了。不過他並沒有當面去罵大丫,只是在大丫能聽得見、看得見的地方不停地咒罵、羞辱。
大丫尋死了。
然而她沒死了,被她娘姜氏發現給救了下來。姜氏沒有去求田老頭,也沒有去求王氏,她甚至也沒有去求田大舅。姜氏給田氏跪下了,求田氏救救大丫。
田老頭似乎也過了氣頭,面對現實之後,他很快就順着姜氏的意思做出了安排。
還是讓田氏將大丫和二丫帶回大興莊,並讓田氏接着給大丫和二丫找婆家。
就這樣,大丫和二丫跟着田氏回來了。大丫還在小月子裡頭,又因爲在靠山屯兒根本就沒有將養好,還着了氣,到了大興莊這就一病不起了。
田氏找了郎中給大丫看病吃藥,雖然有二丫在照顧大丫,但田氏每天也不得閒。
這就是爲什麼小樹兒棉衣還得夏老太太和孫蘭兒幫忙才能做完的緣故了。
“大概就是這樣。”孫蘭兒最後告訴夏至。這些事她都沒有親眼目睹,但這些天聽田氏,還有鄉間的傳聞,她已經完全將整件事都串聯起來了。
只怕現在熟知了這整件事的並不僅僅是孫蘭兒一個,這十里八村的人都應該知道了吧。
夏至擡手扶額。
這都是什麼事啊!
“娘繡荷包的錢都搭進去了,還跟我借錢了。”小樹兒又告訴夏至。
“你把錢都給咱娘了?”夏至問小樹兒。
小樹兒一臉的無奈,他這麼小小的年紀,臉上竟然能呈現出這般無奈的表情,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姐,我能咋樣啊。你和哥都不在家。姐,我的錢啊,咱娘以後能還我不?”
“她不還你你就朝她要,一直朝她要。”夏至告訴小樹兒,對於小樹兒將錢借給田氏這件事卻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咱爺和咱奶也貼錢了,還送了雞蛋。”小樹兒又小聲說。
都是什麼事啊!夏至再次無語問蒼天。
這個時候,夏橋從東屋走了過來。他告訴夏至,他晚上要去後院睡。夏至立刻就明白了,大丫在做小月子,夏橋要避諱。
“你去唄。”夏至就說。
臘月啊了一聲,她告訴夏至和夏橋:“五月姐,七月,還有郭玉環她們晚上都跟咱爺咱奶那屋子裡睡。”
這件事還沒人跟夏至說。不過夏至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夏二叔一家和郭喜一家那麼多口人在東廂房本來就擠,晚上也有些不方便。所以,五月,七月和郭玉環三個女孩子住到了上房,這倒是有情可原的事。
不過這樣的話,夏橋好像就不好再去了。
“沒事,還有西屋呢。”夏至想了想就說道。
夏老爺子不讓別人住後院的上房西屋,這可並不代表他不會讓夏橋住。“哥,一會我跟你一起去說。咱爺肯定同意。”
“嗯。”夏橋點頭同意了。
隨後,夏至就將剛纔臘月幾個告訴給她的話簡要地跟夏橋說了。她問夏橋的意見。
“二叔他們……人多了雖然幹活的人多,可也有不好處。還是再看看吧……”夏橋的意思,也不想就讓夏二叔一家參與到炸薯條擺攤的生意中來。
而夏至心中的主意更加堅定一些。其中還有另外一個緣故,是夏至早就打算好了的。不過她並不打算現在就說出來。
“那咱們這就是全票通過了決議。一會咱爺說這件事,大家都知道該怎麼說了。”夏至說道。
大家都點頭。
“蘭子姐,剛纔都沒來得及跟你說話。”夏至這纔跟孫蘭兒寒暄。她又拿過一個包袱來打開,裡面是兩個鮮亮的尺頭。
這是她送給孫蘭兒的。
另外,夏至還拿出那隻錦匣來,讓孫蘭兒也挑了兩樣。
“姐,這裡還有不老少呢。姐,你咋買了這麼多啊。”臘月問夏至。
“不是還有人沒分到嗎。”比如說孫四兒的女兒孫秀兒,還有臘月的小表妹。等到過節的時候,家裡可能還會有小姑娘來,對了,錢月來家裡也有姐妹的,所以夏至纔會準備了這麼多。
“姐,你想的可真周到。”臘月就笑。
“蘭子姐,這陣子我們都不在,五嬸子沒欺負你吧。”夏至又問孫蘭兒。
孫蘭兒笑着搖頭:“我肯幹活,不用她說我就把活計給幹了,我吃的少,有不用她啥,還有四伯和後院大~爺大~奶,她現在不敢欺負我了。”
夏至瞧着孫蘭兒的臉色不錯,知道她並沒有說謊,這才放心了。
“蘭子姐,我回來了,你以後還來給我做伴兒唄。”夏至又說。
“嗯。”孫蘭兒痛快地答應,“十六,我給你燒炕,我偷摸撿了不少柴禾,都攢着,咋燒都夠了。”
莊戶人家,到了冬天的時候柴禾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有些人家柴禾不夠,一家子只能挨凍。
“姐,今天我也來給你做伴兒唄。”臘月要求,她說,“姐,你這個屋子暖和。”
“三叔三嬸還能讓你和小林子凍着啊。”夏至笑,心裡知道臘月是想跟她說話,多聽聽府城裡頭的事。
關於這方面的事,夏至心中也有所打算。但她也沒打算就說出來,先留着,到時候再給大家一個驚喜。
這麼說說笑笑的,時間可就過的飛快。
小黑魚兒帶着大青來了:“十六,上後院吃飯去。”因爲看見臘月、小樹兒和小夏林了,他還特別鐵面的補充了一句,“就大橋和十六啊,沒別人的份。”
小樹兒、臘月和小夏林都老老實實的,沒人敢說個不字。
“還有二柱他們,也不讓他們去。”小黑魚兒又說了一句。
小樹兒、臘月和小夏林頓時都點頭:“嗯,嗯。”
小黑魚兒就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幾個孩子交換了一個眼色,頓時就達成了某種共識。
“老叔,你衣裳咋那麼好看!”臘月笑嘻嘻地跟小黑魚兒說話。
這次小黑魚兒跟夏至回來,還帶回來好大一個包袱,裡面都是他的衣裳,還有些吃的用的東西。
現在小黑魚兒穿的已經不是剛纔那一套了,而是換了另外一件銀紅滾邊的袍子,胸前還戴了個明晃晃的銀項圈。
這些都是這次夏至給他置辦的東西,夏老太太就幫着他收拾穿戴了起來。
其實夏老太太挺愛打扮小黑魚兒的。
這麼打扮起來的小黑魚兒也確實漂亮可愛,看着就招人疼。
到後院去之前,夏至還是又到東屋去了一趟。
她跟大丫說了幾句話,意思就是讓大丫好好地養身子。大丫就哭了,在夏至的面前她還有些訕訕的。
夏至知道大丫爲什麼會這樣。
算一算日子,大丫懷上身孕應該是在她去府城之前。那個時候她就看出不對來的,大丫和二丫似乎有什麼事情瞞着她。
現在夏至都明白了。
大丫和二丫瞞着她的應該就是大丫懷~孕的事。瞞着她,瞞着田氏,卻急巴巴地告訴給了田老頭知道。
雖然整件事是田老頭主謀,但是大丫自己的態度呢。
大丫是不是也想借着懷了身孕的機會爲孃家人多要些錢。
這般忠心爲孃家創收的大丫呦,如今卻是這個下場。如果沒有她們接納大丫,大丫此刻會在哪裡,會是怎樣的結局。
夏至不忍心去想。
田氏一直沒說話,最後目送夏至往後院去了,她也沒說話。
夏至自然覺出田氏看她的眼神異樣來了,她問夏橋:“娘問你月牙姐的事了吧?”
“嗯,問了。”夏橋點頭,其實田氏主要問他的就是月牙的事。
“咱娘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對。”夏至又說,“哥,娘跟你說了啥沒有?”
“娘就問月牙姐現在啥性子,跟你一樣不一樣。還說應該把月牙姐帶回來。我在家裡就等着跟月牙姐見面了。”
“吼吼。”夏至乾笑了兩聲,“哥,你不會是說月牙姐跟我性子完全不一樣吧。”
夏橋略有些尷尬。他跟田氏是實話實說的。“十六,你有你的好,咱姐有咱姐的好。”
“知道。”其實夏橋還是更喜歡溫柔和順的月牙那樣的姐姐,那樣的女孩子吧。
“你肯定還跟咱娘說了,咱姐不記恨她的事了吧?”夏至又問。
夏橋又有些尷尬:“我、我沒忍住,我是說了。”
夏至就什麼都不問了。
到了後院上房,除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夏二叔也在。看到夏至來了,夏二叔還特意從炕沿上站起來,跟夏至說話的態度顯得小心翼翼的還帶了些尊敬的意味。
說白了,就是點頭哈腰。
夏老爺子坐在炕上微微皺眉,夏至心裡也不大自在。
“二叔,你這是在府城裡待人接物都做了病了吧。回到咱家了,不用這一套了。”夏至就笑着說。
“十六說的對。”夏老爺子立刻數落夏二叔,“你整這個格式幹啥,說話就好好說話。”
隨後,夏老爺子就讓夏老太太晚些開飯,還讓臘月把夏三叔也叫了來。
“咱們一家子都聚齊了,大橋和十六,還有小龍都是剛從府城回來,有些事還不知道。咱在一處好好說道說道。”夏老爺子做了開場白,然後就說到了夏二叔的事。
“……多虧了十六,你大姑和大姑父都在信裡寫清楚了。老二,這可是救命之恩。你接受了這次的教訓還不夠,你還得記住這個恩情。”夏老爺子就指着夏二叔說道。
“是,是。”夏二叔忙就站起來要給夏至行禮。
“這可使不得。二叔記住這次教訓,以後安生過日子,孝順我爺我奶就行了,不用給我行禮。你不是我二叔,不是看我也我奶,我是不會管那件事的。”夏至說的很乾脆。
夏老爺子也沒強讓夏二叔給夏至行禮,他把夏柱給叫了過來。
“你是你爹這個房頭的長子,你就代替你爹孃,給你姐磕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