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田氏這兩天悶悶不樂的,是因爲這件事。夏至不由得冷笑,目光又往炕梢掃了一下。簾子那邊還是絲毫動靜都沒有。不管她對她們如何,大丫和二丫始終都是田家的人。她甚至不要求她們跟自己一條心,但在某些事情上,她希望她們能有一個正確的態度。
看來,這一點希望也是奢望了。
這麼想着,夏至就不再有什麼顧忌了。
“娘,你既然提到你~孃家的那些人了。那你自己說說,他們能幹些啥?”夏至問田氏。
田氏抿了抿嘴:“你二叔能幹的,他們都能幹,還肯定比你二叔他們乾的好。不信你也給你大舅出本錢,你也教他做生意,你看看你大舅是不是能比你二叔乾的好。……我就能給你打這包票。”
夏至仔細看了田氏一眼。
田氏一副很有底氣的樣子。
夏至不知道田氏的這種底氣是從哪裡來的。“娘,這些事可不能光憑嘴說。你就說說,你~孃家那些人這些年都幹啥了。除了靠從咱家搜刮的銀錢過日子,他們還會幹啥。他們要真是那一家,現在還用我給他們出本錢教他們做生意,就憑他們從咱家搜刮去的那些錢,他們實實在在乾點兒啥,現在不說發家,也不用還靠賣孫女,搜刮閨女過日子。”
田氏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不過她還想跟夏至辯解。
夏至擺擺手,讓田氏還是省些口舌。“娘,你不用說了。你自己仔細想想,我就不信你明白。你們靠山屯兒老田家就是這個門風了。他們啥都不會幹,就只會賣閨女,搜刮閨女過日子。我拿錢出來給他們做本錢,我知道那本錢到他們手裡他們拿去幹啥?”
說到這,夏至就呵呵地笑了兩聲。“大丫那賣~身的二十兩銀子,是咋敗花掉的,娘,你不會是忘記了吧。”
“你……”田氏被夏至一番話堵的啞口無言。
炕梢的簾子那邊還是靜悄悄的。
夏至現在更加確信,大丫和二丫根本就沒睡。
“還有我月牙姐的事,你們都好好想想吧,這話我要再說,那可就更不中聽了。”夏至甩下這一句話,就站起身摔簾子往西屋去了。
田氏坐在炕沿上愣了一會,然後就哭了起來:“……我不也是不知道嗎,那我有啥辦法!現在她不是好好的,就是沒當年的事,她在家裡,肯定還不如現在。……咱們都過好了,就真能忍心眼睜睜地看着……,這心咋就這麼狼……”
這個時候,炕梢的簾子那邊纔有了動靜,卻是二丫出來勸田氏。大丫沒出來,卻也在簾子後面勸說田氏,讓田氏不要再哭了。
“黑天半夜的,姑你也別哭了,再哭出個好歹的來。”
“姑,你別哭了。人家夏至說的……也有道理。”
“啥道理啊,還是心狼。”田氏還是哭。
夏橋和小樹兒站在那裡都有些尷尬。
“娘,你別哭啦。你說我姐不對,要不,咱就請幾個來人,讓大傢伙給你評評理唄。”小樹兒笑嘻嘻地說道。
田氏的哭聲立刻就低了下來。
夏橋看田氏不那麼哭了,他又略站了一會,就一言不發地走了。
田氏看夏橋走了,乾脆就停住了哭聲。她自己咂摸了一會,心裡也十分不是滋味。小樹兒見田氏不哭了,就爬上炕要睡覺。
田氏就幽幽地看着小樹兒。
小樹兒嘻嘻地笑,然後就飛快地脫了衣裳鑽進被窩裡,背衝着田氏躺下了。
田氏伸手進被窩裡掐了小樹兒一把:“就你壞,都是跟你姐學的吧。”
小樹兒掙扎了一下,田氏就把手收回去了。小樹兒扭回頭來,又朝田氏嘿嘿的一笑。田氏也沒了脾氣,自己呆坐了半晌,就悄沒聲地也躺下了。
夏至回到西屋,孫蘭兒還在燈下做着針線。不過顯然她也聽見了東屋的動靜,所以一邊下炕來幫着夏至倒水洗漱,一邊就安慰夏至。
“大娘這個人別的都挺好,就是這一樁,誰攤上也沒法子。十六,你可別往心裡去。大娘她應該也不是不疼你,就是……就是……”
孫蘭兒本來就不是特別的能說會道,而在這件事上,她也確實找不出什麼好理由來解釋田氏的行爲。
“啥疼不疼的,我早就不尋思這個了。”夏至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孫蘭兒也沒什麼話安慰夏至了。說起來,她和夏至特別要好,有一部分緣故就是因爲同病相憐。
“蘭子姐,你別爲我擔心。”夏至看見孫蘭兒憂心忡忡,很是擔心她的樣子,就反過來勸孫蘭兒,“我都習慣了,肯定不會往心裡去。我要因爲這個傷心啥的,那也太不值當了。”
“十六,你自己別憋氣就行。”孫蘭兒見夏至確實是不在意的樣子,心裡也跟着寬鬆了不少。
因爲時辰不早了,夏至就不讓孫蘭兒再做針線。臨睡前,夏至還跟孫蘭兒商量:“蘭子姐,臘月串門那天,你來給幫廚吧。”
“好。”孫蘭兒立刻就痛快地應了。
孫蘭兒心裡很明白,夏至找她幫忙幹活,其實是想照顧她。就比如幫廚這件事,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離開自家,到夏家來寬鬆一天,到時候還好吃好喝,跟着一衆小夥伴們熱熱鬧鬧、開開心心地在一起。
因爲她跟夏家走的近,孫王氏更加不敢欺負她。
轉天就是臨水鎮的大集。雖然要張羅串門的事,但夏三叔和夏三嬸依舊照常出攤,夏橋、小樹兒、臘月幾個有照常在攤子上幫忙。
夏至、夏老爺子和小黑魚兒全權負責採買。另外,夏至還特意帶上了夏柱。她這麼做,夏老爺子雖然表面上沒表現出來,但是心裡頭卻非常高興。
夏老爺子越是高興,對夏柱就越沒好臉色,也越發的嚴厲。
採買的事情夏至是做慣了的,又有夏老爺子在旁邊幫忙參謀,那自然是非常的順利。採買的東西一批一批地送到攤子上,等夏三叔和夏三嬸收了攤,席面需要的東西也都置辦齊了。
因爲早就分了家,所以夏三叔和夏三嬸堅持要自己出錢。
“十六都給出了廚子的錢了,這些東西的錢得我們自己出。”夏三叔的意思也不要夏老爺子貼補。
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的年歲漸長,膝下還有個沒成年的小兒子,他們將來花錢的地方可多着了。夏三叔不忍心刮連老兩口,同時他也覺得自家兒女的事,就是他和夏三嬸的責任。
夏老爺子的意思是想貼補夏三叔一些。他和夏老太太如今手頭寬鬆,小黑魚兒如今都是夏至在養了,老兩口雖然還在給小黑魚兒攢錢,但平時在小黑魚兒身上的花銷可少了不少。另外,夏老爺子還考慮到夏二叔。
他貼補夏二叔的地方不少,往後如果夏二叔不爭氣,只怕他還得繼續貼補。
這樣的話,就算是夏三叔和夏三嬸不說什麼,夏老爺子的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想在這件事上多少貼補夏三叔一些。
“臘月定親我和你~娘都挺高興。現在我們手裡頭有閒錢,也不多貼補你,就是個意思。”夏老爺子這麼跟夏三叔說。
夏三叔說什麼都不肯。
夏至只好出來調停:“臘月定親,我爺我奶高興,不是在買菜上貼補,也得給臘月,都是一回事。三叔、三嬸,你們就收着吧,是我爺的一點兒心意。往後你們多孝敬我爺我奶就啥都有啦。”
夏老爺子覺得這話很中聽,夏三叔和夏三嬸也認爲夏至說的有道理,事情就這麼解決了。
轉眼就到了錢家老爺子跟夏老爺子定的串門的日子。
夏至還沒睜開眼睛,小黑魚兒就帶着大青來找他了。這樣的日子,就是小孩子們的節日。小黑魚兒也不例外,他今天特別的興奮。
“十六,十六……”小黑魚兒進門就嚷嚷。大青也跟着叫。
夏至被吵醒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老叔你咋這麼早!”
“你奶一醒,我就跟着起來了。”小黑魚兒就趴在炕沿上跟夏至說話,然後還從兜裡掏出個煮雞蛋來遞給夏至。“你一個,我一個,你奶剛給煮好的。”
這麼說着話,小黑魚兒就趴在炕沿上剝雞蛋吃。
“老叔你刷牙了嗎?”夏至問。
“刷了。”小黑魚兒頭也不擡地剝雞蛋。
“那我有刷了牙再吃。”夏至就把雞蛋放小黑魚兒手邊,自己穿好衣裳下地洗漱去了。那雞蛋還是熱乎的,應該是剛剛出鍋,然後就被小黑魚兒踹在懷裡帶過來的。
“那十六我幫你把雞蛋剝啦。”小黑魚兒告訴夏至,他剝好了自己的雞蛋,就給夏至剝。小黑魚兒剝雞蛋的動作比較有特色,他先將雞蛋在炕沿上滾着磕了一圈,這樣蛋殼就都碎了,然後在從一頭剝,就能很容易地把蛋殼整個剝下來。
剝好了蛋殼,小黑魚兒卻不吃,就等着夏至。
夏至洗漱了,又弄了兩小碗黑芝麻煳,她和小黑魚兒一人一個雞蛋,一碗芝麻煳就先吃了個半飽,然後才往後院來。
夏老太太已經收拾利落並做好了早飯,看到夏至和小黑魚兒來了,她忙招唿兩人上炕吃飯。
“再吃點兒,我剛爐的餑餑,你~爺剛打回來的豆漿子。”
聽說有爐的餑餑和熱豆漿,夏至就上炕坐了,她又吃了一個爐餑餑,一碗熱豆漿。小黑魚兒和她吃的一樣多。
餑餑皮薄餡大,用葷油和豆油混合爐出來兩面焦黃還冒着油星兒,吃在嘴裡香甜有嚼頭,熱豆漿里加了點兒白糖,那也是相當的美味。
今天的早飯相對比較簡單,因爲晌午要坐席。
吃過早飯,大家就開始準備。孫蘭兒第一個到了,她眼睛裡有活,進門不用人指點,就開始幫忙打掃、摘菜。
夏老太太忙就攔住了孫蘭兒,讓她不要着急。“吃飯了沒有,再吃點兒,都給你準備下了。”
夏老太太端出一盤爐餑餑和一大碗豆漿讓孫蘭兒吃。
“大~奶,我吃過了,我不餓。”孫蘭兒推拒道。
現在孫蘭兒在孫家是能上桌吃飯的,但孫家日子過的並不好,孫蘭兒還是少有能夠真正吃飽的時候。
“不餓也吃點兒。”夏老太太按着孫蘭兒坐下,“晌午坐席都得挺晚的了,現在不吃點兒到時候餓了可沒東西吃。”
“蘭子姐,幹活不着急,你先吃東西。我奶特意給你留的,你這麼磨蹭,一會都該涼了。”夏至笑着走過來說道。
夏至都開口了,孫蘭兒也就沒再拒絕,她就坐在炕沿上,很快將餑餑和豆漿都吃了。“大~奶,咱這屯子就你家包的餑餑最好吃。”
孫蘭兒這句話還是很有權威的。
孫家的日子過的不好,但孫蘭兒乾淨、漂亮、性子又溫順,所以村子裡誰家包餑餑人手不夠就都樂意叫孫蘭兒過去幫忙。
孫蘭兒吃過不少人家的餑餑,這個結論並不是虛話。
“蘭子,我看今年你們家也沒包多少餑餑。你啥時候想吃餑餑了,就上大~奶這來。今年我們家餑餑包的多。”夏老太太就笑呵呵地說道。
“哎。”孫蘭兒看看夏至,就笑着應了。
孫蘭兒吃過了東西,就自己把碗筷都洗乾淨了,然後大傢伙這纔開始忙活。很快的,聚賢酒樓的馬車就將張大廚給送了來。
正如李掌櫃所說的那樣,張大廚自己帶了兩個幫廚過來。聚賢酒樓的大廚,那也是相當的有排場和規矩的。
不過到了夏至這裡,張大廚並不敢講究什麼排場,夏至也不去幹涉他做菜的規矩。廚房裡的事,一應都是張大廚做主。夏至只安排了孫蘭兒和孫秀兒在旁邊幫忙。
廚房裡熱火朝天,油和各種調料的香氣混雜在一起,逗引的不少小蘿蔔頭在大門外探頭探腦。兩輛馬車這個時候就進了村口,很快就停在了夏家的大門外。
錢家的人到了。
錢家老爺子,錢家老太太,錢月來的爹孃、叔嬸、哥嫂,錢家血親幾口都來了。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帶着夏家衆人到大門口,將錢家衆人迎到上房坐了。
錢家人一坐下來,夏至就和七月、郭玉環端了紅糖水上來,每碗紅糖水裡面還都臥了一個雞蛋。
這樣的見面茶水,就是北鎮府莊戶人家大冬天招待客人的最高待遇。
(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