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顧北把創可貼放進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裡,瓶口還扎着紫色的絲帶。她封上了銀色的蓋子,將玻璃瓶小心的放到了玄關隔斷的平臺上。自己在抽屜裡隨便找了一個普通的創可貼貼在了手指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這一夜她睡的安穩,只是又夢見了向南。還是那個十七八歲的陽光少年,還是那樣溫暖。陽光灑在他臉上的時候顧北覺得那是世界上最英俊的雕塑,只怕連雕塑都塑不出他的長睫毛。向南從她面前移開,強烈的日光直射她的眼睛,她被那個又大又亮的光暈刺痛了雙眼,剛要流淚,顧北猛地睜開了眼睛。

早上的太陽正迸發着萬丈光芒,活力四射的衝進她的房間,熱情的和顧北問早。可是她卻不領情的翻了個身,背對着這惱人的日光。

她沒想到假期裡第一天的經歷就已經讓自己身心具疲,躺在牀上甚至連手指都懶得動一下。最好現在全世界都把她忘了,她也好肆意的度過這一個人的狂歡。顧北正在心裡合計着要不要假裝昨天喝多了,睡過頭錯過了今天和木子的約定。

偏偏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謝謝世界的惦記”。

顧北艱難的離開牀榻,從脖子到膝蓋各個骨節發出了清脆的響聲,聽起來整個人像是被重新組裝了似的。她走到門旁按了一下可視門鈴,顯示屏上的莊懿軒一身戶外裝扮,專業的將自己從頭武裝到腳。顧北深感自己逃不過,便回到房間裡換了一身衣服給莊懿軒打開了門。

“美好的一天從早餐開始。噴香的小籠包配上熱騰騰的米粥,愛上早餐只需要一個字:好吃!”

莊懿軒的開場白,讓顧北感到三叉神經痛,可又不能駁了他的美意,顧北對着他莞爾一笑就鑽進了洗手間。渾身的痠疼讓她所有的洗漱動作都進入了太空漫步模式,甚至連擡起胳膊刷牙對於顧北來說都成了要克服的困難。

“顧北,收拾好了就可以過來吃早餐了。”

聲音是從餐廳的方向飄過來的,一個屋檐下想躲都躲不掉。

吃過早飯,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莊懿軒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坐在沙發上翻着茶几上擺放的幾本雜誌,那些都是顧北平時用來消磨時間的女性時尚美容讀本,他竟然也能看得進去。

顧北顯然不習慣和莊懿軒這樣相處,她在餐廳裡不停的擦着餐桌,如果算上吃完飯莊懿軒擦的那遍,這應該已經是第六遍了。她都能在光亮的桌面上看清自己臉上的倦容,可是也不能一直擦一個小時的桌子吧。

“顧北,你打算給餐桌拋光嗎?”

其實莊懿軒早就看不下去了,只是他想看看顧北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結果還是他忍不住先開了口。

顧北從餐廳裡走了出來,看着莊懿軒手裡的書剛好翻到了內衣美女那一頁,她忽然有些尷尬不敢直視對面的畫面。

“那個……那個……今天木子給我正式介紹她男朋友,我想帶個見面禮,我先出去買一下。”

顧北扭着頭和莊懿軒說話,讓莊懿軒覺得有些奇怪,他低頭一看自己手裡的雜誌,迅速地合了起來。

“我和你一起吧,我也應該送個禮,畢竟她是咱們之間的‘分手大師’。”

顧北習慣性的坐到了後排座上,莊懿軒在前面不時通過車裡的後視鏡瞟着顧北,好幾次他想開口說什麼,顧北都把頭轉向了靠自己左邊的車窗。

車停到了商場的地下停車場,顧北剛打開車門準備下車,莊懿軒兩隻手緊緊的握了握方向盤。

“我不是故意看的。”

“什麼?”

“就……雜誌上的……那個,隨便一翻就到了那頁。”

顧北被莊懿軒此刻的窘態逗樂,這幾乎是她整個夏天笑的最開心的時候。

“就算是故意看的又有什麼關係。”

顧北下了車,莊懿軒也緊跟着她,一直在她後面唸叨着:“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啦,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這一句話終於讓莊懿軒不再糾結。

“木子平時都喜歡什麼啊?”莊懿軒問顧北。

“貴的。”

莊懿軒愣在了原地。

“騙你的,只要是咱們送的她都會喜歡,木子人很好。”

顧北在商場裡買了一個水晶雕刻的心,讓服務員裝到了一個透明的盒子裡。莊懿軒不知道到底送什麼合適,拿了四五樣放到顧北面前。

“我都買了送給她和她男朋友吧。”

“這麼多?你這是送見面禮還是送嫁妝啊。”

顧北的目光大致略過這幾樣禮物看起來就是都不便宜的樣子,對待自己感情的終結者如此慷慨,真不知道他是傻還是大度。

“就這個吧,木子最喜歡向日葵。”

顧北指了指莊懿軒手裡的花瓶。

選好禮物兩個人並排往商場門口走,準備去會合木子跟宋翔。

“姐。”

一隻手輕巧的拍了一下顧北的後背,她回頭看到顧雪和向南。原本兩人中間還有些間隙,顧北轉過來的時候顧雪自然的把手放到了向南的胳膊上,親密無間。

“這個人是?”

顧雪指了指站在顧北身邊的人。

“我是她同事,莊懿軒。”

“哦,就是你啊,差點兒成我姐夫的那個人。”

顧雪的話讓顧北和莊懿軒同時陷入了尷尬,原本就是尷尬的關係,只是他們之間有一個默許的約定,事情過去了以後誰都不再提起,就像沒發生一樣。可是顧雪一句話將他們兩個彼此的“虛僞”暴露無疑。

“顧雪,你不是喜歡那件大衣嗎?我送給你。”

向南的話打破了這不陰不陽的氣氛,顧北看的出向南對於顧雪來說就像一個會魔法的人,總能一秒鐘就讓她在乎的事情變得不重要。她像一隻溫順乖巧的小羊,頭輕輕的靠着向南的肩,臉上洋溢着幸福與滿足。

他們剛轉過身沒走多遠,莊懿軒湊到顧北身邊對她說:“那是你妹妹和她的男朋友?”

顧北只是點頭沒有作聲。

“看着挺般配的,只是感覺怪怪的。”莊懿軒自己小聲的唸叨了一句。

“他們很般配,郎才女貌。”說完顧北轉身大步走向門口。

莊懿軒能感覺出顧北情緒上的變化,卻又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話,只能默默地跟在後面。即使見到木子也沒有再提起顧雪和她男朋友的事。

他們露營的地點就在木子家郊區的別墅裡,一大片田野上沒有幾戶人家,說是別墅區看起來更像個莊園。郊區的自然風光不用綠化就已經好過城裡,更何況頭頂上是久違的藍天,面前是精心打造的湖水和綠地,雖然有些刻意但卻足以令這些久居在水泥森林裡的人心曠神怡。

莊懿軒和宋翔正在草地上搭着燒烤架,顧北和木子根本幫不上什麼忙,索性就坐在餐布上望着面前的一汪湖水,彼此聊聊天。

“木子,伯父的房產究竟有多少你知道嗎?”

“別說是房產了,現在就算我老爸在外面養個小三我和我媽都不知道。”

顧北原本只是想感慨一下他們這種浮華的生活,沒想到木子突然有些情緒低落的說了這樣一句。

“你別亂想了,你媽媽陪着你爸爸走過最辛苦的日子,那臉上的哪一道皺紋不是他們之間的見證者?要相信:歲月長流,深情永駐。”

“歲月長流,深情永駐?有多少人是隻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的。王寶釧爲薛平貴守了十八年寒窯,卻只當了十八天的皇后。”

顧北想要把話題引到正軌上來,可是木子的語氣消極的不像平時的她。顧北忍不住的轉頭看了一眼木子,兩行淚輕巧的掛在木子的臉頰上。木子見顧北注意到了自己的狼狽樣,笑着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這東西怎麼和自來水不是一個味兒。”

顧北拿出了面巾紙遞給木子,她仔細的看了看木子的臉,木子今天竟然沒化眼線和睫毛,從大學開始她就沒見過木子全素顏的樣子。

“木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方便告訴我嗎?”顧北試探的詢問木子。

“沒什麼,不過是和一般的知音故事沒什麼兩樣。男的有了小三,小三有了孩子,然後登堂入室。”

木子雖然揚起了嘴角,但她眼裡的這種沒落顧北以前也只見過一次,就是她爸爸剛下崗的那會兒,這一次除了沒落明顯還參雜着傷心。

“喂,你們兩個可以過來燒烤了。”宋翔大聲的喊着木子和顧北。

顧北剛要起身,木子拉了一下她的手說:“一會兒別討論這件事,宋翔他不知道。”

顧北拍了拍木子拉住她的那隻手對她說:“放心吧。”

一場伴着日落的燒烤,在如此動人的環境裡本該是美麗的,可顧北看着木子若無其事的大笑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苦澀。她現在不羨慕木子了,即使自己不能擁有完整的父愛,可爸爸在她的心裡最起碼是高尚的,值得尊敬的。也許木子的爸爸以前也是這樣的,但以後不會是這樣了……

顧北在想短暫的擁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像她和向南的曾經,在她的記憶裡一直是美好的。這算是一種釋然嗎?此刻也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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