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姐, 討厭別人最好放在心裡。就像我也不怎麼喜歡你,可是你卻看不出來吧?”吳天拉着半開的門對顧北說。
“我不是一個表裡不一的人。”顧北略帶惱火的語氣反而逗樂了他。
“是嗎?我看錶裡不一這種事情都是未可知的吧。他就在裡面,我該下班了。再見!”
吳天的話是什麼意思, 顧北來不及問他, 電梯的門就合上了。
她輕輕的走了進去, 屋子裡黑的嚇人。每一扇窗戶都擋的嚴嚴實實, 外面的燈光幾乎透不進來。她找不到燈的開關, 只能伸手摸着牆壁試探的往前走。
轉過身,對面有一點一點閃爍的紅光,在漆黑的房間裡顯得特別亮。藉着這一點光亮顧北好像依稀可以辨認出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向南, 他低垂着頭,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也像是睡着了。她想走過去看看他好不好, 但又擔心吵到向南, 她向前的步子邁的輕悄而緩慢。
“誰在那兒!”
整間屋子霎時間亮了起來, 顧北像一個準備登臺的演員站在向南的對面。兩個人之間安靜的空氣,讓顧北都能聽見自己快馬加鞭的心跳聲, 心臟跳動的速度和力度讓顧北的身體有些許的顫抖。
向南傻傻的看了顧北半天,嘴裡嘟囔着:“你怎麼從相片上出來了?快回去,就只剩這一張了,你出來了我就什麼都沒了。”
顧北不知道向南在說什麼,只是看他這個樣子晚上一定沒少喝。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向南猛然站了起來對着顧北大吼:“回去!回到那裡!”顧北順着他手指的方向, 看了一眼左邊的牆壁。
牆壁上那張臉笑的好熟悉, 只是眉眼間總少不了一抹淡淡愁。如果不是這張照片顧北甚至都忘了自己曾經那麼喜歡跳舞。自從向南離開以後, 她已經有十年沒再跳了。
“回去……”
向南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搖晃着的身體慢慢前傾。顧北上前扶着他的時候重心已經離地面不遠,他結結實實的壓在了顧北的身上, 連着那根沒有熄滅的煙。
顧北在向南的身下掙扎着想推開他,可是向南的胳膊卻越箍越緊。
“別動,你只能在這裡讓我抱一下下,一會兒還要乖乖回到照片裡,我……只剩下這一張照片了。”
顧北沒作聲,只感覺自己肩膀的襯衫暈開了一片液體。不知過了多久向南鬆開了手,倒在顧北的旁邊。
“走吧。”聲音是冷靜的、清醒的。
“你沒事了嗎?”顧北坐了起來,伸手摸了一下向南的額頭,卻反被向南狠狠地抓在手裡。他藉着力重新把顧北壓在了身下,他看她的眼神凜冽的讓顧北不敢直視。
“怎麼,沒發現這是一個圈套嗎?牆上的道具是不是勾起你和我重溫舊夢的幻想。”
“你不要欺人太甚。”
“這可是你自己主動送過來的……”
“啪!”顧北的另一隻手落在了向南的臉上,力道大的她感覺到自己手指間的回麻。向南被實實在在的打了一巴掌,他笑着鬆開了顧北的手,只是那笑總有一種黑暗的陰森。顧北頭也沒回的衝出了屋子,她顫抖的手不停的點着電梯下行的按鈕。
外面的天灰的可怕,像一潭渾濁的污水懸掛在天上,顧北彷彿都能聞見空氣裡瀰漫着那股惱人的氣味。整個城市像一頭酣睡的猛獸,寂靜的只剩下它的呼吸。風吹動她的襯衫,吹出她纖瘦的輪廓。她不知道自己還要愚蠢多少次,她更不知道向南終究是爲了什麼。
十年修得同船渡,再十年就已經是雨打破船頭。以前顧北相信愛情是永恆,可是現在她更相信愛情也會滄海桑田。
浴室裡花灑的水打在顧北的身上,她的心好像漸漸的麻木了,只是胳膊上有疼痛的灼燒感,一個微圓的水泡安靜的躺在腫脹發紅的皮膚上。她和客服要了一隻燙傷膏,輕輕的塗在了水泡的周圍。已經沒有人愛自己了,如果自己再不好好愛自己,那豈不是太令人悲傷了。
顧北化了個淡妝,換好伴娘服,按了三十三樓的電梯。她很少穿這樣珠翠滿身的衣服,雖說同乘電梯的人都投來讚賞的目光,但顧北自己多多少少還是覺得彆扭。
套房的門並沒有鎖,裡面傳來一陣陣的笑聲,顧北站在門口搓了搓自己的臉,大喜的日子總該高興一點兒。
“小雪,準備的怎麼樣了?”顧北推門進去的時候裡面有好些人。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姐,叫顧北。姐,這些都是我的朋友,今天全部充當孃家人。”
顧雪拉着顧北到客廳的中間給大家互相介紹。
“我說顧雪,你們家裡的人都吃什麼長大的,你姐也這麼美。”
“就是啊,顧雪我以前覺得你已經夠美了,看到姐姐才知道什麼叫更美。”
“今天我結婚,你誠心找打是不是?”
屋子裡笑成一片,顧北雖不說話,但也陪着笑臉。化妝師給顧雪化完妝以後,把顧北拉到鏡子前非要給她也化一下。
“你看你這臉色也太蒼白了,是不是妹妹結婚昨天高興的沒睡覺啊。”
“嗯。”
“你結婚了嗎?”
化妝師、髮型師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聊天的職業了,顧北無力應付對着鏡子搖搖頭。
“那你可要抓緊了,妹妹都嫁了,而且嫁的這麼好。向先生可是我們這城裡的後起之秀,雖說小老百姓不在商界晃盪,但連我們都聽說過他的名字,你就知道他有多優秀了。以後顧雪保管給你介紹一個好的,而且以你的模樣,肯定沒問題的。”
顧北本不想回答她,但又怕失了禮數就附和的點點頭。
“新郎官的車隊到了。”
顧雪已經正正當當的坐在了大牀的中間,她美美的笑着,兩個梨渦就像雕刻在臉上的一般。
堵門拿紅包這項工程無論在北方還是南方看來都是少不了的,大家在門口一字排開,顧北站在了最末端,拿向南的錢對她來說總帶有那麼一點兒恥辱感。
“我們來接新娘了。”
門外傳來統一的男聲,門裡面當然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他們。向南自是有錢的,大家的紅包也拿到手軟。只是要把新娘接走總要在感情上有所表示,大家慫恿着顧北問新郎愛不愛新娘。顧北想要推辭卻被推到了最靠近門的位置。
顧北張了幾次嘴,但沒有聲音發出來,旁邊的人不停地對着顧北說:“快問,快問,新郎愛不愛新娘。”
“新郎,你……愛不愛新娘?”
外面一衆男聲異口同聲說:“愛!”聲音大的把手放在門上都能感覺到震動。
“我們要聽新郎說!”
“顧雪,再不開門我就走了。”
這種一秒鐘搞冷場子的話也只有向南能說出口。顧雪當然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一聲令下這麼喜氣洋洋的互動就結束了。
跟拍的攝影師不停的叫新郎新娘,伴郎伴娘笑,顧北感覺整張臉的笑肌都僵硬了。迎親的車隊浩浩蕩蕩的向酒店出發,伴郎伴娘自然坐在一輛車裡。伴郎是幾乎被顧北在心裡打了負分的吳天。
“昨天不知是誰說自己不是一個表裡不一的人,今天臉上的笑是什麼?強顏歡笑?”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顧北根本不想和吳天多說一句,如果昨天不是他把自己騙到向南那兒,她也不會留下胳膊上的傷,還有心裡的傷。
“其實我有一個辦法可以結束這荒唐的一切。”吳天向顧北的身邊靠了靠,小聲對她說:“你告訴向南你愛他!”
“吳醫生,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好吧,那就當作一個玩笑好了。”
儀式在全城最高檔的酒店舉行,有不少財經頻道的媒體想要報道,但是項北國際的保密措施做的還是很好的,幾個假借親友名義的記者都被當場逮到然後被溫柔的驅逐出了酒店。
顧北作爲伴娘負責把兩位新人要交換的戒指端到他們面前,她胳膊上那顆水靈靈的泡還是見了天日。向南從拿起戒指開始目光就一直沒離開過顧北,好在顧北和顧雪站在同一個方向上,除了臺上的幾個人之外,下面的人幾乎都以爲新郎一定愛死了新娘。
“新郎,你願意娶你面前這位美麗的顧雪女士爲妻嗎?”
……
“新郎,你願意娶你面前這位美麗的顧雪女士爲妻嗎?”
……
“新郎……”
直到顧北的眼神和向南的眼神終於有了交集,向南說出了那句:“我願意!”
由於來的賓客太多,新人們在幾個主桌上週旋,伴郎伴娘也被拉去陪新郎新娘的朋友。
顧北和吳天轉到向南大學同學的那一桌,這一桌正聊的火熱,十幾個男生幾乎個個都是滿面紅光,他們代表新人先幹三杯表示歡迎。但是代表新人,在老同學面前哪有那麼容易結束戰鬥。他們讓服務員加了兩張椅子,把顧北和吳天攔在這一桌坐了下來。
“伴郎同志你和向南是什麼關係啊?”其中一個戴眼鏡身體有些微胖的人問吳天。
“算是發小吧。”
“發小,那你肯定不知道向南在大學裡的事情。”
“說來聽聽啊。”
戴眼鏡的男生毫不見外的繼續說着:“向南剛去我們學校那段時間我們學校好多女生都跟打了雞血似的,我們寢室的幾個哥們經常酸他看上哪個了。你猜怎麼着,他跩的連我們大學的校花都看不上。”
“我那會兒就說向南肯定是有喜歡的人了。”
接話的這個瘦高瘦高的,長得很乾淨。
“你知道吧,武大最出名的就是櫻花和美女了。有一天櫻花都開過了一哥們垂頭喪氣的在宿舍裡感慨這免費的泡妞利器都沒了,向南聽見了跟一陣風似的拿着相機衝了出去。後來聽說他站在一顆櫻花樹下整整拍了一天。”
說到這,整桌的人都打開了話匣子七嘴八舌的和一羣女生一樣八卦起來。
“真有這事,還有好多女生因爲這個事去圍觀來着。”
“從那時候開始我們都猜他應該是在老家有女朋友的,不知道多少女生那一天之後回去肝腸寸斷了。”
“對對對,我還記得有一次聽見向南說夢話,叫顧北、顧北的。”
“什麼顧北啊,向南他媳婦叫顧雪,你肯定聽錯了。”
“是嗎?我明明記得是北啊,兩個字差那麼多……”
顧北聽大家講着大學時期的向南,臉上始終帶着微笑,可是沒有人知道這微笑下萬箭穿心的滋味。
“伴娘,你和新娘是什麼關係啊?”
“我是她姐姐。”
“哇,孃家人啊,那一定要喝一杯啊。”
顧北一連在這一桌喝了五杯,第六杯的時候吳天把杯子拿了過去。
“這杯我來喝吧,我可怕新娘看見姐姐喝多了,到時候責難我這個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