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薛離衣來說,關瑾瑜肯接受她就已經夠了,便是等待那也是加了蜜糖的,比之前那股整日忐忑不安的心情來說,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從柴米油鹽開始的愛情,遠比風花雪月下的萌芽更加可貴。
關瑾瑜回來之後休息了一天立刻投入了新項目之中,三天兩頭在外奔忙,偶爾得了空在家休息薛離衣便在一旁陪着,安靜的看書,她偶爾擡一擡眼睛,有時會撞上女人忽然躲避開的視線,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因爲別的。
唯一讓薛離衣覺得不太舒適的是,關瑾瑜常常會接到一個男人的電話,甚至有兩次應邀出門。她問過她唯一的徒弟——甄倩,去年年尾薛離衣被她軟磨硬泡的終於答應指點她一下基本功夫,甄倩說那人是個高富帥,正在追求關瑾瑜。
畢竟還沒有確認關係,薛離衣也不好明目張膽的去問,只好在每次她出門之後揣着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在客廳等人回來,然後聞聞她身上的味道,有沒有酒氣,有沒有古龍水的味道。她在關瑾瑜面前一向是演技拙劣的,關瑾瑜原本是想跟她說清楚,陳亦的確在追求她,只是她並沒有答應,唯一出去的兩次是因爲公事,酒店的業務接洽找到了公司,點名要她過去,她一個高級打工的,自然不能有異議。
可是關瑾瑜一看她這副明擺着吃醋又不能說出來的樣子,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反正讓她聞,自己和別人保持的距離大概沾不上什麼味道。
日子幽幽切切的就走到了二月底,關瑾瑜剛加班回來就看見茶几上杯底壓着一張紙,黑墨白底,密密麻麻的中文和數字,右下角寫着薛離衣的名字。
關瑾瑜拿過那張紙,坐在沙發上慢慢看了起來,嘴角彎了起來。
“瑾瑜,你說過二十五科滿分就答應我一件事的,剛剛好達到要求。”薛離衣從書房裡晃出來,說。
關瑾瑜扭頭看過去:“你想讓我答應什麼?”
她纔想起來還有這件事,那天……似乎是醉酒之後的第二天,似乎從那天開始薛離衣才一改溫糯的性子,喝醉酒那天晚上……
她的表情忽然變得有點微妙,仔細看的話臉好像紅了。
薛離衣已經走到了她面前,雙手撐在她身側,貼着她的鼻尖,吐息輕軟:“我想要什麼,你不知道麼?”
“我……”關瑾瑜語塞,身體往後縮了一點。
薛離衣忽然笑了,她說:“我想讓你抽個週末陪我去蹦極,我上回在電視上看到,覺得很刺激。”
然後她把距離拉開,坐在她身邊,手掌握了一下拳,把想去抱她的衝動壓下來。
關瑾瑜知道,這不是她之前想說的。而且蹦極這種運動一看就是自己喜歡,所以她才這麼說。
關瑾瑜突然後悔往後縮了那一步,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反悔,她覺得和薛離衣的感覺到是到了,但總是差着那麼一把火,讓她生出愛情裡那種強烈的渴望來。
“那好,我這周就陪你去。”關瑾瑜說。
譚建瓴一開始給薛離衣定任務的時候,給的時限是兩年,事實情況是薛離衣在學校學了一個學期之後,就很少再去上課了,要麼在家裡自學,要麼就待在研究所。
譚建瓴心裡這個美,逢人便誇自己新收的這個小徒弟,是出門也誇,在家也誇,直把左婉知的耳朵聽出了老繭,頓頓給他上清蒸白菜,才堵住這個老頭的碎嘴子。
四月中旬,薛離衣被譚建瓴從實驗室叫出去。
“十一,過陣子我們中醫界有個權威的交流會,我想帶着你去參加,你什麼意見?”譚建瓴裝模作樣的坐在辦公椅上,天知道他一年有幾回將自己尊貴的屁.股擱在上面。
“我沒什麼意見,但憑老師吩咐。”薛離衣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好考慮的。
譚建瓴高深莫測的點點頭,深沉道:“那就這麼決定了,近三年研究所的實驗進度和藥品開發就讓你來做報告了。”
薛離衣:“……”
看着譚建瓴的眼神就跟要把他活吃了似的。
譚建瓴忙拙劣的岔開話題:“最近那個新藥研發的怎麼樣了?臨牀試驗做到第幾期了?”
“第三期,暫時沒有出現意料之外的不良反應,”薛離衣兩步跨到他跟前,微笑道:“你別想着打岔,把交流會的事給我說清楚了。”
譚建瓴正色道:“是這樣,我看你好像很着急畢業時的,我是可以直接把你從學校調到研究所,但總不能一點理由都不給人家吧。而且你以後遲早要在這行混,先打下基礎,這個交流會上有很多的前輩,在國內外很有聲望,包括我的師兄弟們也都會去,我帶你認識認識他們。還有外國知名學府來的權威中醫學家,對你以後出國深造很有好處。啊!我多麼偉大無私,一心爲了徒弟!”
“只是因爲這個?”
譚建瓴昂首挺胸:“對,只有這個原因。”
薛離衣懷疑地看着他。
譚建瓴給她看得眼神閃爍,撓了撓自己花白的後腦勺,說:“其實是還有別的原因,我覺得自己差不多已經到這了,再弄出什麼新成果也不會比現在有更高的評價了,社會上還有拼爹呢,我就不能拼徒弟麼?我每次說你多好多聰明,他們就老說我吹牛。”
譚建瓴氣得嘴脣直哆嗦:“嫉妒!我看他們都是嫉妒!”
薛離衣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好了老師,咱這行不就是講究平心靜氣不驕不躁麼?你看看你動輒就發火,給那幫老頭看扁了不是?”
譚建瓴:“你去不去?”
“去啊,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不去,”她想了想,踟躕的問道:“老師,這個……可以帶家屬麼?”
譚建瓴眨巴眨巴眼睛。
薛離衣紅着臉低下了頭,她都覺得自己剛剛那番話簡直是……
咿呀!少女懷春啊!
譚建瓴樂了:“你要帶誰?男票?”
這老頭連普通話都不好好說了。
薛離衣小聲說:“關瑾瑜。”
譚建瓴臉耷拉下來,手指點着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的說:“你怎麼就這點出息呢?連參加個會也要帶着姐姐去,離開你姐姐你會死麼?沒出息的東西!”
薛離衣擡頭盯着他,惱羞成怒:“你就說能不能吧,廢話恁多!”
譚建瓴和她對着吼:“能!到時候讓她跟着咱倆一起進去就行!”
薛離衣纔不和老頭爭,平靜道:“我不知道她那天有沒有事,能不能先發張咱研究所的身份證明,以免遲到了不讓進。”
譚建瓴吼上癮了:“當然能了!”
嘿,這一口唾沫星子!
薛離衣機智的偏開了頭,還是有一部分順利登陸了她的臉。
“會什麼時候開?”薛離衣抹了把臉,問。
譚建瓴深吸了一口氣。
薛離衣拍案而起,面目猙獰:“死老頭你他孃的再噴我一臉唾沫老子就不去了,你自己長臉去吧。”
譚建瓴給她嚇得一噎,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險些把肺咳成個蝴蝶結。
“讓你作。”薛離衣罵了一句,手指在他周身穴位疾點,好歹幫他緩過來氣。
譚建瓴一邊喝水一邊虛弱的說:“四月底。”
薛離衣笑了一聲,譚建瓴後頸嗖嗖直躥起一股涼氣。
“四月底開會,你現在才告訴我?”薛離衣咧開嘴,陰森森道:“所以三年的資料我半個月就要看完的意思?”
譚建瓴:“不是的,光看完不行,你還得記住,然後彙總,做一份完整的報告出來。”
“哦,看完、記住、彙總,”薛離衣幾乎想活拆了這老頭,她從口袋裡抽出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纖秀白皙的手指,好像真的隨時準備要血濺當場:“譚老頭,你他孃的真的不是在玩我麼?”
“我只是一時忘了,我他孃的真的不是在玩你。”譚建瓴耗子似的往辦公椅後縮,說。
薛離衣看了他一眼,幽幽道:“罵誰娘呢?”
譚建瓴嘟着嘴,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就沒見過哪個師父收徒弟收得他這麼窩囊的,被徒弟瞪一眼就一個屁都不敢放,真是豈有此理!他整了整自己的白大褂,剛準備重振師綱。
薛離衣已經把手擦乾淨了,紙巾碎成了粉末扔在廢紙簍裡。
譚建瓴:“……”
薛離衣:“資料室鑰匙給我。”
譚建瓴把抽屜拉開,掏出一把鑰匙,低眉順眼的遞過去,就差搖着尾巴了。
薛離衣這才露出一個笑容,脫口而出道:“師父乖。”
她剛說完這句,臉上的笑容便突兀的隱去,秀氣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擡手捂住胸口,像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出去了。
留下一個滿頭霧水的譚老頭。
譚建瓴纔回過神,大聲喊她:“十一,你是不是該吃藥了?有病就得吃藥啊!可千萬別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