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透,直入雲霄。
食堂里正在吃飯的人裡面,九成都不約而同地放下筷子朝外面看過去。
“是三隻羊樂隊。”
一個女孩子趴在窗沿上驚呼出聲,隨即轉身跑了出去,加入了燒烤大軍裡聽衆的一員。
急促的吉他音後,是一段舒緩下來的旋律。
那道高音拔到最高點又緩緩降落,卻又在降到中途又瞬間飆升。
清亮的嗓音裡好似有燃不盡的爆發力。
廣場上的氣氛在這一瞬間徹底燃爆。
等到這一支快節奏的曲子聽完,衆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有些潮紅的臉。
摸一摸手掌心,一片潮溼。
急促的心跳好一會在平緩下來。
安好端了手邊的檸檬水喝了一口,緩解了下想要手舞足蹈的四肢。
可怕的感染力。
隔了幾個座位的池未晚在全身的口袋裡摸了摸,轉頭看過來,“安安,你那裡有紙筆嗎?”
“你要紙筆幹什麼?”
池未晚眉飛色舞,“三隻羊啊,可遇不可求,我去要簽名啊!”
安好:“······廚房有便籤紙。”
“算了!”池未晚抹了把臉,屁股下面跟有螞蟻爬似的,身子扭成麻花樣看着外面唯一的一處空地上,正在喝水休息的男孩。
安好也跟着看了一眼。
三個看起來年齡也就在二十歲上下的男孩子,長相併不是很帥的那種,此刻安安靜靜喝水調絃的樣子很符合小女孩們鄰家哥哥的形象,但想到剛剛那首炸裂的曲子,安好覺得還是不要以貌取人的好。
但這個叫三隻羊這麼個奇怪名字的樂隊,她細細一回想,發現自己全無印象。
所以,“這個三隻羊樂隊很有名嗎?”
問出這個問題的是米老太太。
“不過唱得確實是好,我到現在這心臟,還在撲通撲通地跳呢!”
池未晚一臉的與榮有焉,看着米老太太狠狠點了點頭,“奶奶,很有名的,不過是在我們這個喜歡搖滾的小圈子裡,他們三個現在是這個圈子的新天王。只要他們一開口,就瞬間光芒萬丈。”
安好哭笑不得地看着池未晚的小迷妹樣。
池未晚好不容易有個願意跟自己搭話的,一開口就沒了停下來的意思,“而且三隻羊的唱歌生涯一波三折也很容易讓我們有共鳴。他們三個大學畢業之前就在就把駐唱,當時很幸運地被一個唱片公司的經紀人看上了,不到一個月就簽了約,但是在簽約後,他們的創作之路就被公司給強制性的切斷了,只能唱公司給選的歌,只能保持公司給包裝的形象。”
“半年後,他們就和公司解約,欠了不菲的違約金,還被行業內封殺。三隻羊又回去了酒吧,這次不僅僅是酒吧,還有天橋底下,各種公益演出,去山區的學校給孩子們獻唱,在不知不覺中,他們沉寂半年後,再一次火了。我們只愛他們的音樂。三隻羊現在沒有簽約任何的唱片公司,他們現在旅行演出,我們這些粉絲沒有一個知道他們的下一站會是哪裡,又會在什麼地方落腳,所以每一次他們一出現,我會這麼激動你們能理解吧?”
米老太天點點頭,“聽晚晚你這麼一說,是很不錯的年輕人呢。而且歌詞裡的意思也很奮發向上,粉他們挺好。”
池未晚得到認同頓時笑彎了眼。
她張嘴剛準備出聲,恰好外面的吉他音再一次響起來,到了嗓子眼的話又趕緊嚥了回去。
廣場上狂熱的氣氛在聲音響起的一剎那平靜下來。 ●TTκan ●C〇
安好也擱了筷子認真開始聽。
這是一首前奏很壓抑,讓人聽着感覺被困在一個小黑屋裡,被四面八方的黑暗重重包圍,怎麼也掙脫不出束縛。
在聽衆們被這種情緒被感染地越來越沉悶的時候。
天光乍破!
歌者仰首,仰望頭頂無限光明。
衆人聽着本來低垂的眼睛也在這一刻猛然睜開,被重重纏繞着陷進迷霧的思維也在這一瞬間掙開囚籠,心頭一片開闊舒朗。
比之方纔更加高昂的尖叫聲也在這一秒的驟然驚醒之後,響徹了整個廣場。
池未晚這會終究沒能坐住,拉開椅子跑出去加入了尖叫的大軍。
安好摸了摸自己剛剛突然跳了一下的肚子,看向譚青,“這首歌的名字叫什麼?”
譚青一愣,停下自己正在打着拍子的手,回道:“光明。”
一場燒烤BBQ到現在愣是變成了一個小型的演唱會,陸嫋在知道這間突發的事情後,特意找了莊園的保全過來維護秩序。
沒辦法,歌迷們狂熱起來也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了。
在這首光明後,三隻羊又唱了一首節奏歡快的歌,衆人的情緒經過剛剛的宣泄這會也有些疲累了,邊聽歌邊吃着燒烤喝着扎啤,晃悠着腦袋也跟着哼哼。
池未晚倒是又跑回來了,手裡還拿了一大把的燒烤,“來來來,我剛剛過來的時候人家送的。”分到安好這裡的時候,安好剛準備伸手去接,池未晚先一步縮了回去,“安安,你是孕婦,吃燒烤不好,你的那串,我幫你吃了。”
安好:“······謝謝你幫我吃!”
“不謝,樂意之至啊哈哈。”
安好默默夾了一塊涼拌苦瓜給她,“吃燒烤容易上火,吃塊苦瓜降降火。”
池未晚樂了不到三秒鐘,樂極生悲了。
一桌子人看她那副比苦瓜還苦的臉,哈哈大笑。
飯後,安好起身準備招呼大家去稍事休息,陸嫋從門外走進來。
“夫人,剛剛那支樂隊的人想過來跟您見一面,道聲謝。”
安好剛準備回絕就對上了池未晚還有另外四個小女生期待的眼神,點點頭,“那一會你把他們帶到旁邊公寓那邊的接待室吧,我們也正準備過去呢。”
陸嫋點點頭離開。
食堂旁邊的公寓一樓是全部打通的多功能大廳,裡面圖書室,休息室,活動室,影音室應有盡有,最近還開了一個小超市,全自助的那種,很受歡迎。
要休息的其實也就只有米老太太一個人,老人家年紀大了,又忙活了一上午,這會吃過飯眼底的疲憊就已經撐不住了。
安好讓阮輕和商憫把老太太安置在休息室的小牀上,出來就看到了正圍着檯球桌打檯球的譚青和林蓉,至於池未晚和李茉她們,都眼巴巴地等着她呢。 ωωω▪ttκá n▪¢o
搖搖頭,安好無奈地帶着一串拖油瓶進了活動室對面的接待室。
她們一進來,本來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喝水的三個男孩頓時放下杯子站起來。
接下來就是簡單的道謝不用謝流程。
在這期間,只有那位看起來最平穩的男孩說話,另外兩個都只是禮貌地坐着。
不過安好倒是有點管不住眼神,朝那個唱了前兩首歌在三個人裡看起來年紀最小的男孩位置上看了幾眼。
心裡暗道一句人不可貌相。
對方禮貌地道謝後就準備走了,安好朝僵坐在原地的池未晚她們看了一眼。
這幾位來的時候不是還很興奮的嗎,怎麼關鍵時刻又慫了?
沒辦法,安好只好自己開口:“那個,我的朋友是你們樂隊的粉絲,不知道我能不能幫她跟三位要個簽名?”
大概是常遇見這種事情,對面三個男孩的臉上連一點意外都沒有顯露出來,在安好遞過去紙筆後,三個人輪流寫上自己的名字,最後的那個人還在後面龍飛鳳舞的寫了一句話。
安好接過來看了一眼。
視線掠過那三個名字看到了最後一排。
“荊棘叢生,心向光明。”
“謝謝你們,歌很棒!”對於欣賞的人,安好一向不吝嗇讚美。
倒是對面的三個男孩有些羞澀的樣子,跟剛纔燒烤大會上光芒萬丈的時候一對比,莫名有些反差萌。
等送走了三人,池未晚第一時間一躍而起,動作迅速地抽走了安好手裡的本子。
邊看變笑。
“這句話寫得真好,我覺得就是他們人生的真實寫照。”
安好似笑非笑地看了她還有湊上來的四個小姑娘一眼,“人一走就不慫了,你們可真行!”
池未晚把本子往自己胸前一摟,耳尖紅了紅,辯解道,“我這叫近偶像情怯。”
安好:“隨你怎麼說。”
想着下午還要匯合,安好也不準備回去後面小院那休息了,乾脆在休息室的另一個小牀上了睡了個午覺。
等醒來的時候對面的牀鋪已經疊好了被子,她拉開被子下牀,剛打開門就眼前一黑,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安好下意識地環住了裴笙的腰身,仰頭看着他難得有些風塵僕僕的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裴笙牽了安好的手往回走,到了牀邊彎腰把人抱在牀上,兩人摟在躺了一會,纔出聲道:“二十分鐘前。”
他一開口,有些沙啞的嗓音就隱藏不住了,安好皺了下眉,託着肚子側了側身,伸手摸了摸裴笙的喉結,“你嗓子怎麼回事?”
“路上受了涼,有點小感冒。”
安好直覺不是這個原因。
但是裴笙有意要隱瞞,她也就當着信了。
“吃幾顆這個小紅果試試。”安好憑空拿出來幾顆小紅果,湊到裴笙嘴角,“張嘴。”
裴笙聽話地吃了,但嗓子也不是那麼快就能好的,所以安好就見到了罕見的惜字如金的裴先生。
朝思暮想的人回來了,安好本來想着和大家一起去溫泉那邊玩的打算頓時拋到腦後去了,脫離了大部隊後牽着裴笙的手回了小院裡。
安好在浴室放了水,又把人給趕進去,跟哄孩子似的,“好好泡個澡,完後我再陪你睡一覺。”
裴笙抱着被塞到懷裡的睡意乖乖點點頭。
安好趁着這個時間自己也去外面的浴室稍微清潔了一下,換上舒適的睡衣,又回到臥室把窗簾拉上,室內只開了一盞暖黃色的檯燈,又把胎教音樂打開,昨晚這一切後纔回到牀上喘口氣拿了本放在牀頭的書邊看邊等。
半個小時後過去,安好有點坐不下去了。
又等了幾分鐘後,下牀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阿笙,泡澡時間太長對身體不好。”
浴室裡沒有迴音,安好試探地擰了下門把手,把門給打開了。
浴室做了乾溼分離,安好走到乾溼分離的交界處,撩開簾子就看到了躺在浴缸裡閉着眼睛已經睡着了的裴笙,頓時心頭一陣酸酸漲漲的疼。
這是多累才泡着澡就睡着了!
換了防滑的拖鞋,安好走到浴缸前捏了捏裴笙的臉,“阿笙,醒醒,我們去牀上睡覺好不好?”
見還是沒反應安好只好加大了力道,裴笙眼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
視線裡頓時出現了一張帶着擔憂的秀美臉龐。
裴笙按了按喉嚨的位置,“阿好,別擔心,我這就起來。”
安好退後幾步偏頭。
裴笙一隻腳踏出浴缸看見安好這幅樣子低笑了一聲。
安好聽見旁邊的笑聲直接一伸手扯住浴室架子上隔着的毛巾朝對面扔了過去,“趕緊穿上衣服。”
裴笙也不逗她,慢條斯理地繫好睡袍帶子,走到還沒轉過頭來的安好面前,彎腰直接把人給抱了起來。
“去睡覺。”
小夫妻兩個躺在牀上,安好摸了摸肚子,突然出聲:“阿笙,今天寶寶在肚子裡踢了我一腳,可有勁了!”
“我摸摸。”
裴笙把手湊上去,畫着圈圈摸了摸安好已經滾圓的肚子。
似乎是察覺到外面的爸爸在等着自己迴應,安好肚子裡的寶寶又伸了伸小胳膊小腿,裴笙就感覺到了自己手下的獨自突兀地凸起來一塊,脣角頓時一勾,“寶寶知道跟我打招呼了!”
安好把手也放在自己肚子上,“今天第一次胎動是在聽人家唱歌的時候,阿笙你說寶寶是不是喜歡音樂纔會動的?”
裴笙伸手蓋住了安好的手,“只要寶寶喜歡,我們就支持。”
安好點點頭。
沉默一會,安好聽見淺淺的鼾聲擡頭,就看見裴笙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睫毛垂下來,蓋住了下方皮膚上淺淺的黑影。
安好靜靜凝視着裴笙的睡顏良久,輕輕呼出一口氣來。
不管發生什麼事,總有我和寶寶陪着你的。
臨睡着前,安好無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