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人現在在訓練時間裡是沒有名字的，從一到十二號。
對着沒人總是讓人賞心悅目的，安好在糾結了一分鐘，在旁人看來她是在認真觀察一到十二號的模特們後，還是點了點頭表示默認了。
在粗略地考教了一番後，安好對這十二個人心裡也多少有了些底子。
等下一節課的老師進來後，安好和言汀就果斷退了。
重新回到言汀所在的辦公室，安好把敦敦放在了鋪在地面上的小地毯上一邊護着他別摔到地上去，轉頭跟坐在沙發上倒水喝的言汀說了自己的看法。
“模特的身材且不說，身高的要求可以放低一些。”
言汀當即皺了皺眉頭，“可是國際慣例上，不說頂尖模特低於178的都不要，就算是那些二三線的，混得出來的模特最少也要175以上。”
安好給敦敦拿回來被他不小心丟遠了的小鴨子，搖搖頭反駁道：“言姐，你也說了，這是國際慣例，我不否認現在國際頂尖大秀的模特對於身高的標準都是最高的，但是在我們華洲，想要找到符合標準的175以上的女孩子，還算容易。但是要再加上具有東方氣質，能表達出東方韻味的，說是鳳毛麟角都不爲過了吧。這樣對那些僅僅是身高達不到要求的女孩子是不公平的。”
被安好這麼一說，言汀一口水含在嘴裡好一會纔想起來嚥下去。
她想起來自己當初在海選的時候，現場那些懷揣着夢想而來的女孩子們，其中有好幾個都是跟安好說的氣質很相符的，敗就敗在身高不夠這一點上。
當時她心裡不是不遺憾，但還是狠了狠心沒有把人留下。
如今仔細想來，她現在的觀念，是不是也是因爲被自己固有的思維給侷限住了。
誰說只有高個子才能走上T臺的呢？
這個想法突兀地出現在腦海裡，隨後又突然炸開。
言汀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一雙本就看起來冷銳的眼睛這會更是多了一分逼人的亮光，轉頭看向正在辦公桌前整理文件的邱易，“小易，你去把當初海選時的視頻給我找出來，連接到投影儀上，從頭開始播放。”
她的聲音稍微大了些，本來正抓着一個小火車推着玩的敦敦聽見聲音也猛地擡頭看了過去，誰知道動作太猛了，本來就是剛剛學會坐着，這下直接往後一躺。
安好眼疾手快地托住敦敦的背，驚魂未定的小傢伙又朝着安好萌萌地看過來，似乎是發現了樂趣般，開始動不動就往後一倒，等着安好把他扶起來。
萌噠噠的笑聲成功讓本來有些嚴肅的辦公室氣氛重新變得輕鬆了起來。
等到投影幕布上出現了海選的畫面，再加上旁邊音響裡發出的聲音，敦敦的注意力又被轉移了。
安好本來還想着把人給哄睡了再看的，接過看敦敦一臉感興趣的小模樣，甚至等到出現音樂的時候還手舞足蹈的，也就改變主意乾脆抱着他一起看了。
言汀看敦敦這副安安靜靜不鬧騰的小模樣也是喜愛的不行，摸了摸敦敦的摘了小帽子微卷的頭髮，“乖！”
“當時海選我是選了一個駱安城他家的中式山莊，報名時間兩個月，海選又用了一個月，報名人數總共有一萬多人，但是在第一輪基礎資料的時候就刷下去了將近一半，後面的文化素養，形體，走臺等等，一層層刷下去，能讓我比較滿意的也就一到十二號。”
言汀這邊說着，投影儀已經在經過了剛剛的一系列準備工作後，正式到了考覈海選人選走臺的環節。
安好看了一會，總結出來了第一個發現。
那就是這些應徵模特里面能夠進入走臺這一環節裡的，身高無一例外都是在175以上的。
因爲時間太緊，言汀讓邱易設置了快進的模式，只等到安好喊停的時候，纔會暫停一下，改成正常的播放速度。
所以視頻雖然多，但看起來也是快得很。
難得的是敦敦也是看的很認真的模樣，言汀看着他看着大屏幕目不轉睛，忍不住想逗逗他，“敦敦啊，你喜歡上面的那些姐姐嗎？”
安好忍不住瞪了一眼難得皮了一下的言汀，“言姐，別教壞小孩子。”
落在正在播放的視頻上的時候，卻是目光一頓。
“暫停一下。”
邱易本就一直握着遙控器呢，聽見安好的聲音條件反射地就按了下去。
言汀也跟着轉頭朝投影幕布上看了過去，帶看清上面的人後，眼睛不由一眯，“是她！”
安好有點驚訝，“言姐還記得這個姑娘嗎？”
言汀點了點頭，“這個小丫頭給我的印象還蠻深刻的。”她說到這裡自己先忍不住笑了一下，“安安你知道我爲什麼對她印象深刻嗎？這個小丫頭，當時過來參加海選的時候，穿着一身藍布的衣褲，背上還揹着一個柳編的大揹簍，手裡拿着我們的宣傳畫報，到了我們這裡之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可以提前發工資嗎？不過這小丫頭身段是真的好，柔韌而且很有可塑性，只不過身高只有172，負責海選的人資那邊本來是準備直接把人給否掉的，我當時正好路過，感覺這個小丫頭莫名地有些閤眼緣，破例讓她進入了下一場的選拔。但等到她走臺的時候，我才發現，這丫頭天生的沒有樂感，臺步雖然不標準，但走的也算是有氣勢，但配上音樂，節拍就徹底亂了。這樣我只能讓她走人了。”
安好邊聽言汀在一邊說，也在看那個藍衣姑娘的走臺視頻。
發現還真跟言汀說的一樣，在上臺之前練習的時候還走得好好的呢，等到上了臺，音樂一起，走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可以說臺上臺下兩個人了。
言汀本以爲到了這裡安好也決定放棄了的，誰知道下一秒安好就跟她要了人家的基礎資料。
她雖然有些不明所以，還是讓邱易給找了出來。
A4的標準紙張，左上角就是一張粉黛未施乾淨明澈的臉，嘴角勾起來的樣子讓人下意識地響起一個詞來。
小清新。
往下就是隻照了脖子以下胸部以上，藍色的土布斜襟上衣，上面的團扣古樸且雅緻，倒是讓安好仔細端詳了一會。
旁邊表格寫着姓名，年齡，家庭地址，聯繫方式等基本信息，看得出這是在現場匆匆寫好的，有些凌亂的字跡並不似尋常女兒家的娟秀，而是多了些許凌厲的味道。
這應該是一個性情很要強的女孩子。安好在掃了一遍字跡後，尋摸道。
傅蕖，23歲，長青市長水區長琴鎮長流村。
長流，安好在心裡又默唸了一遍這個地址。
隱約跟腦海裡的一個地方對上了號。
接着去看下面的特長一欄。
“力氣大，走得快。”
言汀也在旁邊偏着頭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這可真是耿直得很。”
她之前的看得要麼會音樂會跳舞會畫畫，再不濟也會在上面寫個會打扮會搭配衣服什麼的，還是第一次見把特長寫得這麼清新脫俗的。
“怎麼，安安，你對這個叫傅蕖的小丫頭感興趣？”
安好也不否認，很乾脆地點了點頭。
“可是她這個臺步······”
“那就先培養樂感。”
安好把紙摺疊起來，也沒有遞迴給邱易，而是很自然地塞到了自己的口袋了。
言汀看着她的舉動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麼。
“安安對她很有信心嗎？”
“算是吧。”安好若有所思地頷首，“我有種預感，如果給她這個機會，她很有可能會站到一個新的高度。”
對於安好的這個評價，言汀承認自己是有些震驚的，忍不住把視頻又重新倒回去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
這一次看完後，她也跟着沉默了一會。
從視頻上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叫傅蕖的小姑娘應該是從來沒有模特這一職業的概念的。她的臉上雖然看上去很平靜，但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觀察着周圍人的一舉一動，耳朵也從始至終都是豎着的，把周圍的一切都聽進心裡，就連在臺下練習走臺步，也是從剛開始的根本不知道怎麼走，也在看到別人的聯繫後沒一會就走得有模有樣了，而且比起旁人，還多了一分獨屬於自己的氣勢。
等到正式上臺，看着傅蕖踏着音樂走臺步，對方在一開始還是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的，後面的臺步，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她發現或許不是自己以爲的對方沒有樂感，而是她對音樂節拍的理解，跟她們比起來有種本質上的不同。
這一次看到一半的時候言汀讓邱易關掉了音響，她才恍然發現，傅蕖應該不是胡亂走的，她是用了自己的節奏。
和其他大部分選手單純追求臺步的技巧不同，言汀驚訝的發現，這個傅蕖的臺步，居然在第一次，就有了自己風格的影子。
“小易，你再去跟這個傅蕖大哥電話，問問對方還願不願意過來參加模特培訓，如果她問起預付工資，可以答應。”
邱易還沒弄明白自家老闆是因爲什麼改變主意的，疑惑地看了安好一眼後，乖乖出去打電話了。
安好感覺抱着敦敦的手有些手痠了，乾脆朝着嬰兒車的方向喊了一聲：“大黃，過來。”
停在房間角落的嬰兒車發生一聲有些軟糯的機械音，“收到！”自己悠悠過來了。
言汀：“······敦敦的這個嬰兒車？”
安好又跟大黃說了聲：“更改爲座椅模式。”隨後把敦敦放了進去，順便對言汀解釋道，“這個嬰兒車全名叫全智能型嬰兒車，功能還挺多的，是阿笙他一個公司研發出來的，不過目前還沒有上市，言姐你想感興趣，我問問阿笙能不能再要一輛。”
言汀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這一上手才發現手下並不是自己剛剛以爲的金屬材質，而是一種跟橡膠似的很有彈性和韌性的材料，就算在嬰兒車裡的寶寶不小心碰上去了，也不會有撞疼的問題。
“有陌生人摸了大黃，是否採取點擊模式，請在三秒鐘內做出選擇，三秒時間內未做出選擇，默認選擇電擊模式。”
言汀條件犯射地鬆開了手。
雖然好奇心非但不減還有更往上攀升的跡象，但她一點都不想體驗所謂的電擊模式。
“感覺很不錯的樣子。不過，”言汀看了眼安好，表情有點一言難盡，“安安你爲什麼叫它大黃？”
這讓她響起了小時候待過的曾祖奶奶家裡養的那隻毛髮黃色的中華田園犬，也有這麼一個大黃的名字。
安好因爲這個名字問題已經被吐槽過好幾回了。
當時嬰兒車剛剛送來的時候只有一個‘001’的編號，當時阿笙讓她起名字，安好見嬰兒車整體是一個明亮的黃色，就開玩笑說叫大黃好了，誰知道自己就這麼一句話的功夫，這個大黃的名字就被嬰兒車的智能系統給默認了，而且是一旦命名除非車子徹底損壞都不能進行更改的那種。
當真是哭笑不得。
把這個緣故跟言汀一說，毫不意外地也受到了一通大笑。安好習慣成自然地一邊吩咐大黃把它儲藏室的玩具取出來，一邊伸手拿過來邱易放在桌上的遙控器，點了繼續播放，見言汀還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忍不住說道：“言姐，你再笑就沒有嬰兒車了，還有最近新研發的智能小管家。”
言汀忙伸手捂住嘴，咳了幾下眼裡閃過強烈的好奇：“智能小管家又是什麼？”
安好目光不離投影幕布，老實說她也不太瞭解，只是聽阿笙說過這麼一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言汀還沒琢磨出來這字面意思是什麼意思的時候，邱易推門進來，不過表情不太好，“老闆，那位傅小姐估計暫時來不了了。”
言汀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有說什麼原因嗎？”
“具體的沒說，但是聽傅小姐那邊好像很忙的樣子，應該是因爲被有些事給絆住了。”
言汀回頭去看安好。
“那等晚上的時候，我打過去問問看吧。”
遠在百里只要的長流村，傅蕖打好豬草回家，路過村口的大槐樹，被納鞋底的一個嬸子給叫住了。
“小蕖，你媽好點了嗎？”
“有好轉了嬸子。”
匆匆回了一聲後，傅蕖擺擺手離開，手指扣緊了口袋裡還溫熱着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