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阿姨?”憑着聲,陶清苒都聽出來了這忽然間冒出來的人是誰…
“走了嗎?我問你都走了嗎?”穆美鳳沒了往日的尖酸刻薄。蓬頭散發狼狽至極。拉着陸景涔的胳膊急切的想要知道那羣債主有沒有離開。
她喃喃自語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什麼太可怕了?”
陶清苒狐疑的問。穆美鳳卻自始至終只會說這一句話,見狀,陸景涔纔開口安撫,“穆阿姨可能是被追債的人嚇到了”
“哦…”
“我先抱你進去休息”陸景涔沉着聲,不由陶清苒說話就抱着她往裡走。安置好了她後,才重出門去找穆美鳳。
她一個人坐在客廳免不了胡思亂想。鼻尖酸酸澀澀的,她用力閉了閉眼睛。將在眼眶內溫熱打轉的淚珠逼了回去。
前不久,他們一家人還坐在一起吃飯,現在就…
垂下長睫,難掩失落。
“清苒”
“嗯?”精神恍惚的應了一聲。陸景涔走到了她身邊後,安慰道,“別擔心。穆阿姨我已經送回房間了”
“噢”
陸景涔無奈的微微嘆氣,捱着她坐下後。大手在她發頂輕輕揉了揉,“我在這陪着你,直到陶叔叔的葬禮辦完”
“這樣好嗎?陸伯父他們不會同意你留在這裡的”
“沒事。我會跟他們解釋清楚”
陸景涔看了一眼客廳擺動的鐘表。溫聲開口道,“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房,你好好睡一覺”
她搖頭拒絕,不想回到冷清清的房間,“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要強迫着自己睡,現在陶家只剩下你了”陸景涔面上隱有不忍,可又不得不將現實挑明,“清苒,我知道這麼說可能會讓你感覺到不舒服,可是陶家只剩下你了,現在穆阿姨這個精神狀態根本主持不了陶叔叔的葬禮,能倚靠的人只有你,所以你一定要堅強,明白嗎?”
她知道陶家只剩下她了,現在陶家上下,只有她是主心骨得撐起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可是她能做什麼啊?
如果她真的有能力,陶秋明也就不會死了,陶家更不會被債主逼着走上絕路,她甚至懦弱到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疲倦的輕輕點頭,有氣無力的開口道,“我知道了”
“別多想,好好休息”大手按了按她頭頂,隨後將人抱了起來,往樓上走。
好不容易將她安置好,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手被陶清苒拉住。
她縮在被窩裡,可憐兮兮的小聲道,“你別走,我害怕”
陸景涔很少能夠看到陶清苒軟弱的一面,何況這還是她主動將自己的脆弱展現給他,陸景涔看着心臟漸漸柔軟下來,靠着牀邊坐下後,溫柔的摸了摸她臉頰,“好,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嗯…”她一個人待着,周遭太安靜,她會抑制不住的胡思亂想。
有陸景涔在一旁守着,陶清苒多多少少也能夠安下心一點,閉上了雙眼,強迫着自己入睡。
他一動不動任由陶清苒握着他的手,只等她緩和一點了,才準備離開。
半夜裡,她就算睡着了都睡得不踏實,秀氣的眉緊皺着,眉心褶皺層層,惹得陸景涔忍不住伸手撫平。
“清苒?”試探着小聲喊了一句,見她反應不大,陸景涔才慢慢的將手抽離開。
彎着身,隔着劉海簾在她額上落下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啞着聲道,“晚安”
慢慢的關上房門,生怕吵醒了好不容易睡着的人。
他下了樓,坐在陶家客廳的歐式沙發裡,將今天警察交給他的牛皮紙袋從公文包裡取了出來。
“陶先生的死亡有蹊蹺,只是屍首毀壞程度比較嚴重,如果不是提取了dna,光從面上看很難辨認身份”
“不像是意外死亡,倒像是有預謀,我覺得疑點還很多,但是上頭的人勒令我們不許再查,就草草結案,說是死於意外”
“這是發現屍首時拍攝的現場照片,你可以看看,其他的我也不方便多說”
陸家在洛城好歹是名門望族,有聲譽也有地位,所以在警察局裡也有熟人,這第一手的資料如果不是透過熟人,他恐怕很難拿到手。
之所以選擇隱瞞沒有告訴陶清苒,是因爲他覺得現在的陶清苒就是易碎的瓷娃娃,碰不得摔不得,經不起任何的刺激,他怕真的說了,陶清苒會受不了…
將牛皮紙袋裡的東西倒了出來,照片散落在茶几上,還有一份屍檢報告。
屍體的損壞程度的確不太理想,他一張張的挑揀現場照看,隨即眸色一凝,抽出了一張照片看,細細查看。
很模糊,但依稀能夠看得清楚車型。
警察給的言論是案發現場地處偏僻沒有監控,所以很難判定是不是出自意外。
加上屍體從水裡打撈起來,腫脹腐爛的程度確實很嚴重,從外表看很難看出有沒有外傷。
草草了結了案子,說明這是有人在壓着不允許翻出案子真相來?
默默記下了車型,陸景涔準備自己去找,將資料收好塞回到了公文包裡。
夜裡,凌晨一點多,他接到了來自陸家的電話,看着震動的手機,陸景涔頭疼的按了按眼角。
“媽,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你也知道很晚了啊!怎麼還不回來?”陸媽媽的嗓門很大而且毫不客氣的吼了陸景涔一句,他覺得他額角青筋都在突突的跳着,耳鳴陣陣,頗爲無奈的勸道,“媽,我不回來睡了”
“你現在年紀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是不是?還敢夜不歸宿!你這又是跑到哪兒鬼混去了?”
“你別忘了你自己好歹還是個大學教授,爲人師表的總得注意點影響,大半夜的還流連在外,你這又是跑到哪個酒吧玩通宵了?”
頓感無語,陸景涔輕笑了一聲,“我什麼時候去過酒吧玩通宵了?媽,你別操心我的事,我自己有分寸”
“你有分寸還跑到人有夫之婦家裡去了?景涔啊,媽知道你喜歡陶家的閨女,但是她已經嫁人了,你這樣做不止敗壞了陸家的名聲,你還毀了她啊!”
一聽到陶清苒的事,陸景涔就黑了臉,“媽,我的事我自己知道該怎麼處理,當初如果不是因爲我瞻前顧後的,現在她也不會變成這樣,我絕對不會允許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次出意外!”
“景…”
溫潤的眉眼漸漸染上了不耐,“好了,媽你別說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拋下她不管的”
陸景涔態度強硬,陸母緘默了好半晌。
才長長嘆氣,“好好好,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別做的太過火了,陶家的那孩子也是可憐,等處理好了,你帶她回家來”
陸家的人都很開明,並不介意自己的兒媳婦是不是嫁過人,是不是跟他們陸家門當戶對。
因爲他們這唯一的兒子就是一根筋,認準了一個就不會改變,這麼多年,他們也沒看到陸景涔對哪個女孩兒這麼上過心,好不容易有一個還嫁了人。
陸家父母一度很擔心陸景涔要出家當和尚,清心寡慾。
“景涔,媽雖然對你要娶誰沒意見,但有一點,你必須得處理好私事,陶家那閨女跟言家的關係沒有徹底斷掉你就不能去做違背道德的事,明白嗎?”
“嗯”
長指按了按眉心,聲線沙啞,“媽,趕緊睡吧,我也得休息一會兒”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
轉過身,看到撐着扶手站在臺階上的陶清苒,她一條腿還打着石膏,整個身子都從扶手旁探了出來,搖搖欲墜,將陸景涔嚇得不輕。
“你怎麼爬起來了?”
“睡醒了”她其實是因爲做噩夢嚇醒了以後就睡不着了,自己一個人摸索着爬了起來蹦躂着下樓,恰好聽見了陸景涔在講電話。
“你都聽到了?”
陶清苒輕輕點頭,頗爲尷尬的扯了扯脣角,“我不是故意偷聽你講電話,只是我剛好下來,你就在接電話,所以…”
“沒事,聽到了就聽到了,本來也不是在聊什麼見不得人的私密事”長腿邁上了臺階,步步走向陶清苒。
將人抱起來後,不太滿意的板着臉訓斥,“你啊,要做什麼事之前也得先想想你現在的境況,別瞎逞能,萬一再摔着碰着怎麼辦?”
“…”
被抱着下了樓,陶清苒坐在沙發上,低垂下了頭。
“景涔,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我爸的喪事都要你來幫忙操辦,我是不是很沒用?”
說着,她擡起頭勉強的扯動脣角笑,“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我沒用,護不住自己也護不住家人”
可是…
她對言淮安好像沒有那種恨之入骨的感覺…
這可能是因果報應,是她自己種下的果子,結出了冤孽的果實,也只能夠讓她自己品嚐。
“等喪禮結束後,我想去一趟言家”
“我陪你去”陸景涔看着她沉沉出聲。
陶清苒搖頭,淡淡出聲,“不用,你的身份尷尬,陪着我去只會惹人非議,我自己去就好,有些事我想跟言淮安說清楚,該結束也得我自己親自去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