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清苒捂住了嘴纔不至於讓自己失態叫出聲,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液晶電視屏。
屏幕裡。那被打的半死不活的人赫然就是言旌安。被強行按着跪在地上,像是有感應一樣。屏幕裡的人看向她,有氣無力的用口型說,“別擔心,我沒事…”
眼淚唰的一下就滑落下來,眼眶發澀。“怎麼能這樣!他也是你們言家的孩子啊!你們怎麼能這麼對他?!”
以前不是沒有看過言康榮對言旌安用家法,只是當時的她還不知道言旌安不是言淮安。不知道言康榮大動肝火的具體原因。
問題是過去沒有下過這麼重的手,多少是有些收斂的。可現在…
完全是往死裡打,不給他還手喘氣的機會,這麼打下去,不死也會殘廢…
“陶小姐。這就取決於您了。”
她一怔,淚眼朦朧的看向趙誠錦,“什麼意思?”
“少爺性子倔難以講通。老爺這麼做也是爲了軟化少爺的骨頭,太倔強了只會吃虧。不過…”趙誠錦看了一眼陶清苒,“如果陶小姐願意退一步的話,少爺拿您沒轍。老爺自然不會爲難少爺。”
她艱難的嚥了嚥唾沫。冷眼看向趙誠錦,“你想讓我做什麼?”
“陶小姐已經和我們家少爺離了婚,而且少爺現在已經和餘家小姐訂婚了很快就會結婚,但…”趙誠錦冷眼以對,“少爺還放不下您,跟您這麼糾纏不清的,肯定會影響到和餘家的婚事,到時候餘家追究起來,少爺首當其衝會被當成箭靶,這個後果,無論是您還是少爺都承擔不起。”
陶清苒始終沉默不言,趙誠錦則喋喋不休,“陶小姐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該如何取捨。”
“你是想讓我離開他?”陶清苒問。
對方只是笑着搖了搖頭,“不止是離開少爺,而是離開洛城,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少爺面前,我們會幫您處理善後,絕對不會讓少爺再找到您,就看陶小姐是準備自己妥協還是被強制性遣送了。”
呵…說的好聽,無論她怎麼選擇,不還是一樣的結果。
趙誠錦的意思她聽懂了,不管她是選擇留下還是選擇離開,最終的結果都只有一個,唯一的區別無非就是自願和非自願罷了…
“我想見他一面。”
趙誠錦面上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不好意思,陶小姐,少爺現在不方便。”
“我同意離開,但是走之前我必須見他一面!”陶清苒態度強硬,不達目的不罷休,趙誠錦深深看了她一眼後,才退了一步,“這個我需要跟老爺請示一下,老爺同意了,您才能去見少爺。”
不耐煩的陶清苒滿心滿眼都是剛剛言旌安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模樣,只冷冷說,“我現在就要見他!你現在就去請示!”
他走後,陶清苒纔跟脫了力一樣,滑倒跌坐在地上。
難怪言旌安身上舊傷新傷不斷,言家根本沒有拿他當人看,只是將他當成了可利用的工具,沒有自由沒有選擇的餘地,這樣打罵下去,終有一天,他會被言家的人打死的…
看着屏幕裡定格的一幕,陶清苒捂住了臉,淚流滿面。
趙誠錦的效率很高,很快就帶來了回覆,“陶小姐,請跟我來。”
失神的陶清苒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痕,這才起了身,腳步虛浮的跟在他身後。
頭腦昏昏沉沉的,既想見到言旌安看看他的情況,又害怕看到他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模樣…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被打成這樣,沒了自尊和自由,肯定很憤怒吧…
“陶小姐,到了。”趙誠錦停在一間房門前,說道,“少爺就在裡面,清陶小姐儘快說完,車子在外面等着送您過去機場。”
“…”趕鴨子上架,陶清苒也知道言家這是打定了主意不讓她留下。
輕輕推開門,輕手輕腳的進屋。
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藥味兒和濃郁的血腥味,等她來時,言家已經安排了醫生幫他處理好了傷口,所以她沒有親眼看到那猙獰可怖的一面。
隨意丟棄在地上的襯衫血跡斑斑,只看一眼,陶清苒都知道言旌安剛剛有多痛苦,言家的人下手有多狠…
睡着的人,面如冠玉,高挺的鼻樑,緊閉的薄脣毫無血色,泛着過分的蒼白。
那雙攝人心魂的眼睛也閉上了,褪去了平時的鋒芒,安靜脆弱的讓人心疼。
“睡了嗎?睡了也好,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活着…”
言家的人慣會找地方下手,打的都是人最要緊的部位,唯獨不打臉。
因此,她也只敢碰言旌安的臉,她怕一不小心會弄疼了他。
“旌安,我要走了,儘管我不想走,可是我留下來會成爲你的累贅對不對…”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痛苦道,“我終於明白爲什麼餘靜瑤說我配不上你,我…沒資格留在你身邊…”
除了會給他添麻煩以外,陶清苒什麼都做不了。
另外…她是真的配不上言旌安了,他什麼都好,那些誤會一解開,陶清苒才知道過去那些矛盾有多幼稚,他愛的隱忍深沉,每走一步都是爲了保護她。
可是…
她已經…不乾淨了。
眼眶溫熱,“對不起,是我配不上你,請你忘記我,好好重新開始。”
顫抖着,紅脣覆在他脣上,眼淚順着滑落滴在他臉頰上,昏睡不醒的人睫毛輕輕顫了顫,仍舊沒有甦醒的傾向。
餘光瞥見桌子上擱置的東西,陶清苒一愣。
伸手摸了過去,拿在手裡。
一條老舊的、手工編織的紅繩手鍊,上面穿着的碎玉都失去了光澤,繩子都發毛了,可見這是拿的有多勤。
輕輕晃動,上面的小鈴鐺還會輕靈作響。
看着它,陶清苒的記憶回溯到了幾年前。
那個時候,他22歲,溺水住院了兩個多星期,她不敢上樓,只敢每天遠遠在醫院的一角看着他。
看他跟念雅雅成雙成對的出現,陶清苒心底黯然,她知道他們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沒有機會靠近…
接連幾日,她都會去醫院看他。
那天,狂風大作,她還在路上就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小雨轉眼間就變成了瓢潑大雨。
她步履匆忙的跑着往醫院趕,到了住院樓,她整個人都溼漉漉的,跟剛從水裡撈起來一樣。
那時,她是第一次跟言旌安的正面相對。
仍舊是一副面癱臉,看着沒有表情,穿着藍白條紋相間的病毒站在大廳內,也格外引人矚目。
冷冷看着她,眼底似乎有很深沉晦澀的情感出現,極細微的動容過後,他纔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跟我過來。”
跟魔怔了一樣跟在他身後,病房裡空無一人,念雅雅不在。
她跟着進去後,言旌安拿來了毛巾和電吹風幫她吹頭髮,又取了件乾淨的女人衣服讓她換上。
她沒有接,因爲她很清楚那衣服的主人是念雅雅。
那時的言旌安不耐煩的將衣服塞給了她,冷着臉讓她去換衣服。
陶清苒乖乖起來了,在進洗手間前,身後傳來了男人低沉的嗓音,“她沒穿過的,新衣服。”
“…”
其實這個男人一直很細心體貼,觀察細緻入微,她的想法在言旌安面前無所遁形。
那是難得的一次融洽相處,跟言淮安一起長大,以前也是有過美好的回憶的,只可惜他交了女朋友以後就改變了,她知道言淮安只是拿她當妹妹看待,她也恪守本分,不會逾越。
那一天,他少有的關懷,讓陶清苒覺得苦澀又心愉。
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編了的紅繩遞給他,害怕看到他的目光又怕他誤會不肯收,才說,“我…我跟同學學着編的…她們說這是保平安的,你戴着應該可以保平安…我還去了趟寺廟,開過光的,可以…可以…”
她磕磕巴巴的話都說不利索,實在是自長大後,就很少跟言淮安說過話了。
沒想到他會收下,她話都沒說完,手心的鏈子就被拿走了。
“嗯,謝謝。”
儘管是冷淡簡短的一句話,也已經讓她感覺到分外滿足了,咧開了嘴角揚起了脣,露出了燦爛明媚的笑容。
那是他第一次給她吹頭髮,那麼關心她。
“…”看着鏈子發呆,這都快七年了,他沒丟?
鼻尖驀然一酸,陶清苒又哭又笑。
她一直將那段記憶歸攏爲她和言淮安的美好回憶,那是言淮安第一次對她那麼細心溫柔。
現在…
五指收攏,緊緊攥着鏈子。
那是言旌安和她的第一次正式見面,她的手鍊陰差陽錯的送錯了人,可是卻讓他記掛了這麼多年。
“謝謝你…”她淚眼婆娑的看向牀上的人,“謝謝你用言淮安的身份成全了我…”
世界上沒有奇蹟,如果是言淮安,他不會喜歡上自己,也不會多看自己一眼,他們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是言旌安,他成全了她。
她低笑了聲,聲音沙啞,“笨蛋…你成全了我,誰來成全你…”
明明是雙生子,境遇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陶清苒心疼的撫上他眉眼,“我是喜歡你的,從第一次見面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從你接受了我的手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