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
崔正功躺在牀上,伸出一雙枯瘦的手抓着宋氏不放。
“兒啊,你莫要多想,好好養病。”宋氏看着兒子這個樣子,當真心痛如絞,忍着淚安慰崔正功。
崔正功搖頭:“孃親,兒子心裡都明白的很,兒子這身子骨怕是……當初在李鸞兒進咱們家門前兒子就是這個樣子,後來她來了,兒子才漸漸好了,兒子悔啊,悔不改受那張鶯的迷惑休了她,若不然,怕兒子現在已經金榜題名了,又何至於,何至於半死不活的在這裡受腌臢氣。”
“兒啊,你這話是拿刀在割孃親的心啊。”宋氏實在忍不住掉下淚來:“兒子你放心,娘就是豁出這張臉來也要給你把李鸞兒叫來,有她在,你必不會有事的。”
“真的?”崔正功眼前一亮,似是有了力氣,猛然間掙扎起身:“娘,只要李鸞兒來了,兒子怕是就能好了。”
見到崔正功只是聽說李鸞兒的名字就有了精神,宋氏更加堅定李鸞兒能救自家兒子的命,於是,她鬆開崔正功的手,又向崔正功保證一番,端了藥叫崔正功喝下去之後才起身離開。
從崔正功房裡一出來,宋氏便咬了咬牙,叫了隨從來:“備上馬車,咱們今兒就去嚴家鬧上一鬧。”
宋氏打定了主意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要叫李鸞兒來瞧崔正功,既然從李鸞兒那裡稱不了心,她就要去嚴家鬧騰,她偏不信了,她這個前任婆婆不依不饒的追着嚴家人不放,這事傳的滿京城都是了,嚴家還會再娶李鸞兒。
宋氏想的就是叫嚴家與李鸞兒退了親。到時候,他崔家就再迎李鸞兒進門,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的對待李鸞兒,不爲別的。就是爲了兒子的性命和前程,她也要一門心思的對李鸞兒好。
這人心都是肉長的,雖然說李鸞兒對崔家多有怨言,可宋氏堅信只要他們一家好好對待李鸞兒,總有一日能暖熱她的心。
宋氏打的主意是好的,她卻不知這李鸞兒早已換了芯子,若是原身,說不得就能叫她如了願。可如今的李鸞兒卻是打末世來的,單憑心志來說,十個男人怕都及不上她強橫,就憑一個宋氏李鸞兒還真不怎麼放在眼裡。
更何況,嚴家也不是那等好欺的人家,只嚴老將軍和嚴承悅這兩個人便管叫宋氏吃上幾次悶虧了。
過不多時,就有馬車待命,宋氏帶了丫頭坐上馬車一路直朝嚴府而去。
崔家向來和嚴家不睦,這是百多年前老輩子人傳下來的,不管是在鳳凰城還是在京城。崔嚴兩家的宅子離的都很遠,從崔家出來,不知道要經多少路纔到嚴家。宋氏坐在馬車上一個勁的催車伕快些走。
只是,偏偏天不隨人願,便是在離嚴家約摸着有兩裡來地的春風街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倒黴催的還是怎的,偏生斜刺裡衝出一輛馬車來,瞧着馬車的速度,還有趕車人驚慌失措的樣子便知,這拉車的馬早已經驚了。
這條街上雖然人來人往的瞧着挺熱鬧,可偏偏這個點上就宋氏一人所乘的馬車打這經過。偏偏那驚了的馬不朝別的地方撞,偏生朝宋氏的馬車上撞去。
“啊!”
就聽得一陣尖叫聲。緊接着就是巨大的衝撞聲,另外就是驚呼聲:“救命。夫人,夫人你怎麼了!”
再看的時候,就見兩匹馬倒是沒事,可兩輛車子撞到了一起,人家那驚馬的車子造的極結實,並沒有如何,只是崔家的馬車就慘了,撞的歪歪斜斜倒在地上,車伕捂着頭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一個丫頭被木料砸着了腿一邊哭一邊喊着夫人。
旁邊路人有好心的過來相幫,先將撞壞的馬車木料挪到一旁,又將那丫頭移出,再從馬車內扒出宋氏來。
宋氏這時候頭上撞的鮮血淋漓,梳的整整齊齊的頭髮也披散下來,頭上的珠串簪子也都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尤其是她的衣裳,本來挺鮮亮的衣飾都蒙了灰,顯的灰土土的整個就一乞丐婆。
宋氏被拽出來捂着頭痛的直哼:“哎呀,什麼人這樣大膽,在大街之上橫衝直撞。”
“夫人,夫人先別罵,咱們還是先找個醫館瞧瞧吧。”丫頭爬過去扶宋氏:“夫人,你哪裡不舒服。”
她不扶還好,這一扶,宋氏又是哎呀呀嚷了一陣,竟是站不起來了。
丫頭大驚,趕緊叫了車伕,又喚人相幫將宋氏送進相近的醫館中,坐堂大夫瞧了瞧,便叫丫頭去抓藥,原來,宋氏竟是撞斷了腿。
大夫沒診斷倒也還好,宋氏也能挺得住,可她一聽她斷了腿,就覺得渾身沒一處不疼的,一時又驚又怕又痛,竟是暈了過去。
那驚馬的主子這時候也來了,人家一身鮮亮衣飾,似乎是一點都沒傷到。
丫頭瞧瞧那人,從他的行爲舉止還有衣飾上看,應該是極富貴的人家出身,就趕緊過來見禮,那人卻是一臉的蠻橫,冷哼一聲道:“即是本公子的馬撞到了人,本公子也不會不管。”
說話間,那人從隨從手中接過一個荷包來扔給丫頭:“這是三百兩銀子,夠你們幾年吃用了。”
扔下銀子,那人帶着隨從便走,車伕早看不慣了,站出來大罵:“什麼東西,撞了人就想走,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
那人回頭,冷聲一笑:“撞了人又如何?以爲本公子不知道這是誰家的車子麼,本公子既然敢這麼做,那就是有把握能壓得住事,哼,不過是崔家的旁枝而已,本公子可是張家嫡子張誠。”
一番話,徹底的將車伕也給打蔫了,他和丫頭對視一眼,均無奈的搖頭苦笑,眼瞧着張誠飄然離去,卻也無可奈何。
嚴家
嚴一笑着進門,就見嚴承悅正靜坐一旁繪製圖制,而盼兒則坐在窗邊靜靜的做着衣服,嚴一趕緊放輕了步子緩緩走過去,站到嚴承悅身旁不聲不語的瞧着。
等到嚴承悅將圖紙繪好,擡頭看向嚴一:“辦妥了?”
“都辦好了。”嚴一大笑一聲:“公子好算計,如此,叫那宋氏有苦說不出。”
嚴承悅撫過一旁的信紙,嘴角掛着一絲笑:“這哪裡就是好算計,不過是不願意見宋氏罷了,既然鸞兒擔憂宋氏來尋麻煩,我便從根頭上掐斷,叫她過不來便是了。”
“可不是麼。”嚴一一個勁的點頭:“叫宋氏來了一折騰,便是她再無理,怕對李大娘子的名聲都不好,倒不如從根苗上掐了,還是公子聰明能想到這個,叫我們,想斷了腦袋都想不出來。”
“你也不必拍我的馬屁。”嚴承悅失笑:“雕蟲小技而已。”
“只是,公子又怎麼知道張家的馬車要經過那裡,又怎麼料得到他家的馬要驚的。”嚴一還是有些不解。
嚴承悅一笑:“張誠最近瞧中了春風樓裡的如玉小姐,他每日和如玉小姐相會,每天這個點上必經春風街,要他的馬驚也很容易,不過是買通了春風樓裡餵馬的小廝罷了,這又有什麼難的。”
嚴一總算是明白了,他接着道:“公子怕張家的馬驚的不厲害,還特意的往崔家的馬車上抹了些東西,叫張家的驚馬別的地方不去,偏偏就往崔家的馬車上撞。”
“這個更容易些,所幸從崔家到嚴家這一路上經的地方多,要想動手腳機會也就多了,我便叫人往他家的馬車上抹了些近似於母馬**味道的藥物,張家的馬這段時間可不安生,一聞到這味道,自然更是急匆匆要湊過去了。”
嚴承悅低頭將圖紙收好,又拿出幾張紙來提筆寫起字來。
嚴一還想再問什麼,盼兒這時候卻擡頭笑了笑:“公子,您瞧這衣裳可還好,要是您有什麼不滿意的就說與奴,奴再改過就是了。”
說話間,盼兒抖了抖手中的長袍,便見一件雨過天青色繡白色雲紋的袍衫,這袍子做工真正不錯,繡工也好,猛一瞧去就只覺得很清雅,倒真是極適合嚴承悅的氣質。
嚴承悅看了一眼:“倒不錯,難爲你費心了。”
盼兒低頭:“這是奴的本分,當不得公子誇獎。”
嚴一暗暗吸了口氣,感激的瞧了盼兒一眼,他心中明白,他剛纔話多了些,難爲盼兒念着往日的情分提點了他,若不然,說不得他又要挨罰了。
嚴一倒是真想狠狠的給自己來上兩個耳光,將他那多言多語的毛病給打沒了。
“公子要不要試試看?”盼兒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嚴承悅擺手:“你的手藝自是好的,與我做衣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沒有不合身的,便不用試了。”
盼兒一笑,將衣服放下:“即如此,奴先退下了。”
說話間,盼兒朝嚴一使個眼色,嚴一會意,也匆匆忙忙離去。
等到嚴一和盼兒一去,嚴承悅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手腕,擡眼從窗子望過去,正好看到院中花木繁盛,不由得悠悠一嘆:“鸞兒自可放心,那宋氏的腿沒有一年半載是好不得的,她怕是再尋不了你的事了。”
說到這裡,嚴承悅低頭看了看一旁的信:“其實你大可不必那麼擔憂,我若是連自己的新婦都護不住,還稱什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