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初升,街道上的商鋪陸續開門,行人也一點點見多起來,老遠的便見一座大宅子前圍攏了好些個人,吹鼓手熱熱鬧鬧吹奏着喜慶的曲子,更有幾匹神駿的高頭大馬並一擡火紅的花轎。
打眼一瞧便知是什麼人家要娶新婦的,有的行人見了這等熱鬧事就駐足觀看,也有孩子蹦跳着高叫的,宅子門前一個身着鮮豔衣裳的中年漢子面帶笑容對着上門的客人拱手爲禮,見到調皮孩子跑來說上兩句吉祥話,那漢子就趕緊招呼家中下人給孩子們發糖果吃。
如此一來,更有孩子爲了糖果過去說上幾句好話,糖果自然就發的更勤了一些。
有不明所以的行人停住腳步問常年在這一塊做小買賣的商人:“這是哪家娶新婦,瞧來真真熱鬧呢。”
小商人看的也有幾分眼紅,笑道:“自然是熱鬧的,說起來這戶人家也沒個當官爲宰的,家裡男丁也不爭氣,不過,誰叫人家家裡姑娘生的好看,這不,叫官家瞧中進宮封了賢嬪,這家裡也便發達起來,這娶親的正是他家唯一的男丁。”
“原來竟是國舅啊。”行人驚歎一聲:“怪道這樣熱鬧呢。”
小商人撇撇嘴:“人家家中姑娘得寵,官家不知道給他家補貼了多少呢。”
“這也算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行人感慨一句:“可嘆咱們家也沒個長的傾國傾城的姑娘。”
兩人正閒聊間,卻見幾匹馬飛速馳來,馬上跳下幾個身着宮中內監服飾的天使來,幾人一下馬便對站在門口迎客的漢子道:“官家有旨,速速接旨。”
小商人驚歎:“瞧到沒,怕是官家又賞什麼好物件了。”
行人也是一臉羨慕:“果然不重生男重生女是對的。”
卻見李家一通忙亂。不一刻就有好些人出來迎接天使,庭院深深,外邊的人就算伸長了脖子也看不到裡邊的情形。只得作罷。
這廂李鸞兒正幫着李春整理衣裳,一邊整理一邊交待:“哥。去迎娶新婦的時候莫隨便說話,進門前顧家若是放了人打你,你也只管抱住頭莫傷到自己就成,千萬不可和人家打起來,不然,可就娶不到新婦了。”
如今的習俗,凡是嫁女的人家都會安排自家親人兄妹之類的站在門口專拿了東西去打新姑爺,目的便是爲了給姑爺下馬威。叫自家女兒嫁過去之後能在婆家不受欺負,李鸞兒知道這個習俗,她怕李春不知道,萬一和顧家人起了什麼衝突就不妙了,因此才千叮囑萬交待。
“知道了。”李春乖乖點頭,拿起李鸞兒遞上的荷包放好:“妹妹的話記得,不和人打,不亂說話,送荷包。”
李鸞兒笑着拍拍李春的手:“乖。”
李春立刻笑的一臉的歡喜,若是在他身後安個尾巴的話。絕對會讓李鸞兒想到某隻動物。
才叮囑完李春,就聽外邊一陣喧譁,原來竟是官家派人賞賜東西來了。李鸞兒趕緊帶着李春出去接旨,跪迎完天使之後,兄妹兩人就看着一件件東西往家裡搬。
有那三尺高的紅珊瑚,還有幾樣盆景,另有一些貢緞和百十兩銀子,東西雖然不算很多,可樣樣都是精品,瞧了這些東西,李鸞兒也知官家應是對李鳳兒越發寵愛了。纔會如此大手筆的賞賜下來,要知道。便是雍朝很有地位人脈的老臣官家都沒有賞過這麼多東西呢。
李鸞兒是到了古代之後才曉得以前看的電視劇或者小說裡許多東西都是錯誤的,電視裡皇帝富有四海。賞賜什麼人也都是大手筆,什麼賞金千兩,賞銀萬兩的,或者一賞就是什麼玉如意,多少珠寶之類的,好像皇帝的東西不要錢是大風颳來的一樣。
等她真正瞭解了古代才知道一百兩銀子的購買力有多強,才知道皇帝的日子也不好過,皇帝手裡的銀子也不多,也要算計着過日子,賞人的時候更要摳摳索索的,哪裡敢做什麼財大氣粗的土豪。
等東西搬進屋裡,李鸞兒又帶着李春謝了恩,給天使送上一些銀兩,好生招待一番,這才叫李春騎馬迎親去。
李春騎馬往顧家而去,想到馬上就要迎娶新婦進門,往後自己也算成家立業了,心下歡喜不已,笑的兩個酒窩深深,更顯的整個人喜氣洋洋,叫人一瞧就是新郎官。
他深深記得李鸞兒囑咐的話,已經做好了捱打的準備,李春還想着只要能將新婦娶進家門便是多挨兩下也沒什麼,反正他身體壯的緊,不怕被人打,誰知道到了顧家門前,卻見大門緊閉。
李富跟在李春身後,看到顧家的大門趕緊跳下馬,對李春道:“哥,我與你敲門去。”
李春怕李富捱了打,也趕緊跳下馬跟了去,李富上前伸手敲了兩下門,就見大門打開,只冷清的兩個丫頭站在門口,手中拿着兩根棍子上前敲了兩下子:“新郎官請吧。”
李富和李春都愣在當場。
李富原就做好了幫李春打圓場的準備,也準備着替李春挨兩下打的,哪知道顧家竟是這樣的清冷,絲毫不像是要辦喜事的樣子。
不過,顧家怎樣他是不管的,他只要幫着李春順順利利的將新婦娶上轎子就成了。
李春倒是不會多想,他呵呵笑了兩聲,拉着李富進門,一進門就問:“新婦呢?”
一個丫頭掩嘴輕笑,李富卻瞧出那丫頭眼中的輕視之意來,心裡一陣厭煩,對顧家更是沒了什麼好印象。
另一個丫頭笑道:“大娘子等着新姑爺呢,只不過,我們顧家卻是書香門第,姑爺要想叫我們帶路,便要吟首詩來。”
李春一聽立馬急了,額頭上直冒汗,結結巴巴道:“吟,吟詩,妹妹沒,沒說。”
他的意思是說李鸞兒並沒有告訴他娶新婦還要念詩,他根本不會念啊,只是那丫頭卻根本不聽,一個勁的催他趕緊念來。
李富心裡大罵顧家不地道,明明知道李春是個傻的,竟用這樣的難題來刁難,這分明就是要出李春的醜,也是要出顧大娘子的醜。
想到李鸞兒和他娘秦氏所說的顧家事務,李富心裡對顧大娘子也抱了十二萬分的同情,同時對李鸞兒也更加佩服起來,心說怪道鸞姐姐非要他跟着李春,怕是早防了顧家這一手吧。
李富飛快的想了一首催妝詩,附在李春耳邊輕聲告訴了他。
甭看李春平時傻乎乎的反應似是很慢,可到了這個地步,他竟比尋常人更加的聰敏了,李富那催妝詩只念了一遍,他便記下了,雖有些心虛,可還是仗了膽子大聲念道:“今有顧家女,嫁得李家郎,天母親調粉,日兄憐賜花。催鋪百子帳,待障七香車。借問妝成未,東方欲曉霞。”
李富作的這詩雖直白可也很像模像樣,藉由李春的口唸出來,完全唬住了兩個丫頭,那倆丫頭心說付姨娘母女可是說過新姑爺是個傻子的,怎麼瞧着這姑爺完全不像傻的呢?
常人心中那傻子都是眼歪嘴斜一副直愣樣子,或者整個人流着鼻涕口水髒兮兮的,可李春整個人清秀俊逸,雙眼也溫和明亮,哪裡有傻樣子,再者,纔不大會兒的功夫人家已經作出一首催妝詩來,試問一下,傻子哪裡會念詩?
一瞬間,兩個丫頭原本心裡對李春的鄙夷也不見了,原還同情顧大娘子,可真真瞧見了新姑爺,卻分外羨慕起來,她們心說恐怕付姨娘是被世人流言所欺吧,付姨娘要早知道李大郎這個樣子,怕也不會換了大娘子的親事呢。
原躲在角落裡的甄巧見到這一幕咬了咬牙,心裡對付姨娘更加的憤恨,同時,對李春也有些讚賞起來,她想着大娘子好命嫁的郎君這樣的俊俏,怕付姨娘見到李大郎是要後悔的吧。
“詩唸了,帶路。”
李春也不知怎的,竟是開竅了,平常怯弱樣子完全不見,負手而立很有幾分樣子。
兩個丫頭嚇了一大跳,趕緊快步帶着李春朝顧大娘子房間而去。
大約是顧家都被李春的樣子給嚇住了,不管是丫頭還是婆子都只顧瞧新姑爺,把李春與傻子拿來作比較,竟再沒有人記得刁難李春,竟是叫李春順利的來到顧大娘子屋外。
“新姑爺來了,新姑爺來了。”
早就跑回來的甄巧一看李春趕緊喊着進了屋,不一會兒,顧家一個遠房族親揹着穿着嫁衣蓋着蓋頭的顧大娘子出來,李家迎親的花轎早已停好,顧大娘子腳沒沾地就進了轎子。
李富一直在旁邊瞧着,心裡不住唸叨着李鸞兒交代他的話。
什麼新娘子腳不能沾地,哪個時辰上轎子,由哪個方向上轎,臉朝哪裡,瞧着顧家雖有些不着調,要在這些事情上還是做的分毫不差,也是大鬆一口氣。
顧大娘子前腳上了轎子,後腳立馬鞭炮便響了起來,頓時,整個顧家也是一派熱鬧景象。
李春被人引着進了正堂去拜過顧呈,他進了屋內,纔要行禮,卻見顧呈和付姨娘兩人並排端坐在堂前,頓時就直起身來,眼睛直勾勾看着付姨娘:“你是誰?”
顧呈看李春這樣無禮,心下着惱,但是李春是新姑爺,他也不能如何,只得耐着性子道:“這是你家新婦的姨娘。”
“姨娘?”李春歪頭想了一下:“就是你家小妾了?小妾怎能受禮。”
說着話,他伸手一指付姨娘:“我要跪下嗑頭了,你起來,不然我怎麼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