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着一身淡紫繡淺藍碎花的衣裳歪在榻上,一個瞧起來很是面生的宮娥跪在地上輕輕的給她捶着腿,白姑姑幾步過去輕聲道:“娘娘,李大娘子帶着她嫂子和侄兒來了。”
太后睜眼,揮了揮手,那個捶腿的宮娥靜靜退了下去,她由白姑姑服侍着坐起身朝李鸞兒瞅了一眼,笑道:“鸞丫頭來了。”
“見過太后娘娘。”
李鸞兒和顧大娘子一起見了禮,太后笑着對兩人招手:“快些將你那侄子抱來哀家瞧瞧。”
李鸞兒和顧大娘子一人抱個孩子上前,白姑姑抱着甄巧懷中的孩子過去,太后笑着瞧了兩眼,那孩子也知趣,竟對着太后笑了,太后更是感興趣,一個個接過來全都抱了抱,又逗弄了好幾下,不住點頭:“好,好,這三個小子好,長的真真是好,又壯實又機靈。”
“您過獎了。”李鸞兒笑着恭維一聲:“將來官家生的皇子定然更壯實機靈。”
太后將孩子交還,擡頭看了顧大娘子一眼:“這便是你嫂子了,瞧模樣便知是個實誠人。”
顧大娘子輕笑一下,李鸞兒爽利道:“太后慧眼如炬,我這嫂子是真好,又溫婉又是知書識禮的。”
太后又看了顧大娘子一眼,只覺得面前這女子有些面熟,不知道怎麼的,瞧到她心裡就很是親熱,真真是瞧着她哪裡都順眼:“我瞧着也好。不是那等孤媚妖道的。”
白姑姑在一旁笑道:“奴瞧着李家太太很是面熟,也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太后扭頭看她:“你也覺得面熟,我也看着面善呢。”
太后若不扭頭還罷了。這一扭頭,白姑姑大吃一驚:“娘娘,奴知道怎的面熟了,這,這李家太太長的與您有些彷彿呢,說起來,和您年輕的時候很相像。只沒有您年輕時候長的好看。”
“你呀。”太后笑着一指白姑姑:“不過是碰着我的心胡說的,人家花般的年紀。我都老眉老眼的了,怎麼能比。”
白姑姑旁邊的鄭姑姑此時也道:“奴也瞧着與娘娘有些相像呢。”
李鸞兒皺着眉頭瞧了半晌也點頭道:“我瞧着也像,尤其是眉眼。”
三人都說像,太后就重視起來。叫人拿了玻璃鏡子過來,將顧大娘子拉到身旁,兩人對着鏡子一照,太后都嚇了好大一跳:“別說,還真是像呢。”
顧大娘子有些無措,垂着頭不知道說什麼好。
即是瞧出顧大娘子長的像自己,太后便對她更是親熱,拉着她坐到身邊一個勁的問顧大娘子是哪家的,父親是誰。母親是哪裡人,顧大娘子輕聲一一作答,聲音溫柔。坐姿端莊,面上也一直帶着笑,叫太后看了更加的喜歡。
一時宮娥端上茶點,太后叫李鸞兒和顧大娘子用些,不經意問起:“宛兒,你外祖家可是在東城?”
顧大娘子笑着點頭:“正是呢。我外祖和外祖母一直沒有孩子,眼瞧着歲數越來越大。兩人急的什麼似的,剛巧那年下大雪,外祖和外祖母準備去廟裡進香,哪知道一出門便撿了個大胖閨女,兩人瞧着喜歡,就養了起來,說也怪,自收養了我母親沒多長時間外祖母便懷了胎,第二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自此之後,外祖與外祖母更是疼愛母親,雖然說是收養的,可對母親的疼愛絲毫不比舅父差。”
“哦?”太后挑了挑眉:“這麼說,你母親並不是鍾家親生的?那你母親即是知道,就沒想過尋找親生父母?”
顧大娘子搖頭:“我聽舅舅說起過,我母親知事後便說即是親生父母拋棄了她,那她便也不想,再者,生恩不如養恩,鍾家將她養大,她就是鍾家的女兒,自該爲外祖外祖母養老送終的。”
“你母親倒也是知恩圖報的。”太后笑了笑:“你可還記得母親是什麼樣子?”
“不記得了。”提起鍾氏,顧大娘子有些懷念:“只是聽舅舅說我長的像母親,尤其是眉眼,和母親幾乎一模一樣。”
“是嗎?”太后直起身子。
顧大娘子點頭:“是舅父說的,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
又說一時話,李鸞兒和顧大娘子見太后臉上懶懶的,就知趣的起身告辭。
臨走前,太后對顧大娘子笑笑:“即是來了,就帶着孩子見見他們姑姑去,想來鳳兒也是極想見侄子的。”
兩人謝了恩,抱着孩子出去向永信宮方向走去,才走了沒幾步路,便見白姑姑帶着人追了出來,她追過來見到顧大娘子便道:“李家太太,太后體恤你纔剛滿月,說是這裡到永信宮路可不近,你抱着孩子怕要累着,便叫奴帶了軟轎過來,你坐着轎子去吧。”
顧大娘子險些嚇着,臉上微變了色,不過還是強作鎮定謝過太后,又謝過白姑姑,在白姑姑的攙扶下坐上軟轎。
一路走着,李鸞兒越想太后的態度越覺得奇怪。
太后似乎是對嫂子的母親很是關心,且對嫂子也越發的關注,還有,這軟轎是怎麼回事?
李鸞兒可不相信太后是體恤她嫂子才叫了轎子的,若是真體恤,那她們進宮時怎的沒見轎子,要知道,從順安門到壽安宮路可遠的緊呢,怎的反倒要去永信宮了,才叫了轎子呢?且還是隻給嫂子一人的?
越想,李鸞兒越是不明白,後又想到,難道是嫂子的舅舅立了大功,太后才如此優待?想了好一會兒又覺得不是,只得搖頭嘆了口氣不再多想。
過不多時,轎子就進了永信宮,李鳳兒已經等急了,正帶着銀環在院子裡轉圈,看到軟轎進來倒是吃了一驚,仔細去瞧,趕緊過去準備行禮,哪知道簾子一掀,轎子裡出來一個她並不認識的年輕女子。
隨後,李鳳兒瞧到轎子後邊的李鸞兒,急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太后的轎子怎麼……”
擡轎子的小太監一笑,給李鳳兒見了禮:“賢嬪娘子,這是太后賞給你家大嫂坐的。”
李鳳兒更有些不明白,不過也沒有再多問,她瞧了一眼顧大娘子,心知這便是自家嫂子了,趕緊笑着過去攜了顧大娘子的手:“我還沒見過嫂子呢,今兒一見果然如姐姐說的那樣瞧着性子便是好的。”
顧大娘子也是一笑:“見過賢嬪娘子。”
“一家子骨肉,見什麼禮。”李鳳兒隨意一擺手,拽着顧大娘子就往屋裡走。
李鸞兒抱着孩子也跟了上去,甄巧在後邊也不敢多瞧,低頭進了屋子。
屋內已經擺了許多的點心果子,茶水也泡好了,李鳳兒親自倒了茶給顧大娘子捧了過去:“嫂子喝口茶吧,小侄子與我抱一抱。”
說着話,李鳳兒已經從顧大娘子懷裡抱起俊俊:“這是老幾?”
“這是二小子。”顧大娘子喝了口茶:“妹子小心些,他怕是快尿了。”
“小孩子嘛,尿多是正常的。”李鳳兒抱着孩子坐下,笑着逗弄一會兒,看着俊俊打起呵欠來纔將她交到銀環手上:“這小子怕是困了,你將他抱到牀上睡去,對了,前兒咱們做的那小褥子小被子還有小衣服什麼的你也尋出來,等嫂子走的時候帶回去,也算是我這個做姑姑的一份心意。”
銀環笑着應了一聲,抱着俊俊進了屋,隨後,李鸞兒懷中的安安和甄巧抱着的壯壯也都困了,等將三個小子安頓好,看着他們都睡熟了,幾個人纔出來坐下。
李鸞兒和李鳳兒還有顧大娘子相對坐下,喝了杯茶之後李鳳兒才問:“家裡一切可都安好,哥哥這一去也不知道多長時間,倒是苦了嫂子,姐姐得空的時候多幫襯嫂子一些,莫叫人欺負了去。”
“我豈不比你明白。”李鸞兒笑着瞪了李鳳兒一眼:“你管好你自己便成了,家裡的事情別惦記着。”
顧大娘子放下茶杯,拉着李鳳兒左右瞧了半晌笑了起來:“方纔進來抱着孩子也沒時間瞧妹子,這會兒子仔細一瞧,妹子當真長的標緻,難怪凡見過妹子的都誇你長了一副好相貌,我瞧着也好,我拙嘴笨舌的瞧着好也不知道怎麼誇獎,總歸心裡愛的不成,嘴裡卻是說不出來的。”
李鳳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歪頭俏皮的問顧大娘子:“嫂子瞧我和姐姐哪個長的更好一些。”
顧大娘子抿嘴笑了笑方道:“哪個好我也說不出來,我瞧着你們姐倆個竟是春蘭秋菊,分不出誰長的更標緻些。”
“還說拙嘴笨舌。”李鸞兒捻了顆果子:“嫂子若是拙嘴笨舌,我們成什麼了。”
三人說笑一時,李鳳兒將宮娥打發出去,只留銀環守門,李鸞兒這才壓低了聲音問:“鳳兒,你與我說老實話,這段時間你在宮裡日子過的如何。”
李鳳兒笑着拍拍李鸞兒的手:“姐姐莫擔心,我過的還好,現在皇后對我不錯,也沒有淑妃總是來找磋,總歸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你過的好我就放心了。”李鸞兒點點頭,思量了一會兒將她前次進宮在冷宮看到淑妃被凌虐的事情講了出來,她這裡一行講,那裡李鳳兒和顧大娘子臉上都有些變色。
顧大娘子緊緊握住李鳳兒的手:“妹子在宮中一切小心,有什麼事就託人往家裡傳話,咱們一家子一起替妹子打算,可莫……莫惹了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