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天高氣爽,雲淡風輕,熱鬧繁華的街市上突然間來了幾個衙役,這幾個人敲鑼打鼓而來,臉上帶着笑容高喊:“喜報,喜報來了……”
街口貨郎將挑着的擔子放下,小聲問一旁的車伕:“什麼喜報,這街上誰家有了天大的喜事不成?”
車伕笑了笑,上下打量貨郎:“你不是京城人吧,不然便是才進京的,竟不知道李家的事。”
“李家,哪個李家?”
貨郎一臉的茫然。
車伕自覺很有幾分見識,便給他普及開來:“自然便是出了貴妃的李家,這條街上住的是貴妃孃家叔叔,他家的大郎自幼便愛讀書,又拜得名師,今年春科考得了個小三元,這不,秋闈才過,怕是又中了舉吧。”
“原來是他家。”貨郎點了點頭:“我雖來京裡時間不長,可也知道李家,原還以爲他家都是武人,沒想到還有文人呢,如此看來,可謂是文武全才的。”
“可不是麼。”車伕一臉的羨慕:“人家還出了個貴妃,如今官家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都是出自貴妃肚子裡,說不得,他家還有大造化呢,唉,也是人家的女兒生的貌美,要是我家女兒也生的那樣好,便也送入宮中搏一場富貴。”
“得了吧。”貨郎笑着打趣:“你當誰都能當貴妃呢,宮裡是好去處?再者,若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單隻長的好怕也不能叫官家動心的,且你想想,貴妃孃家靠山多硬,一家子厲害人物。官家又怎能不寵她,要換了尋常女兒家進宮,怕早屍骨無存了吧。”
一番話說的車伕蔫了,好半晌才道:“咱們也跟着看看熱鬧,說不得他家大郎中了舉一時高興賞下錢來呢。”
貨郎一聽倒也在理,便挑了擔子笑了笑:“走,咱們去說幾句吉祥話。”
這兩個人結伴而行。一時到了李家門口。卻見李家的管事站在門外笑着叫兩個小廝掛那大紅的喜報,且正挑了鞭炮要燃放。
車伕上前一步笑着拱了拱手:“管事的,可是你家公子中了舉?原我們便聽說你家公子讀書讀的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如今瞧着倒真真是,你家公子不會中瞭解元吧。”
管事的一聽立時笑的合不攏嘴:“借您吉言了,我家公子確實中了頭名解元,這不。老爺夫人歡喜的什麼似的,叫咱們放炮報喜呢。您二位來的及時,得,拿個紅包吧。”
一個才留頭的小丫環端了個大大的簸籮上前,車伕和貨郎道了聲謝便每人挑了個紅包。兩人喜滋滋的又說了幾句好話這才帶着紅包到了角落裡拆了來瞧。
卻見每人的紅包裡都有一個銀錁子,貨郎的那個是梅花狀的,車伕的卻是麥穗狀的。掂上一掂倒是有些份量的,兩人一瞧更是歡喜。均在心裡暗道這李家到底是有幾分家底的,給外人的紅包便這樣豐厚。
卻說這日李連樹夫妻確實高興,今年春李富縣試、府試、院試均得了頭名,連中小三元已經叫李連樹夫妻歡喜不已,均說祖墳上冒了青煙的,原李連樹還說要回鄉祭祖,只秦氏攔了他,只說等李富中了進士再回去,若不然,回了李家莊還不定鬧出什麼事來,若是叫老大幾個知道再折騰一番,指不定影響李富考試呢。
李連樹一想也是,旁的事都沒有兒子考進士來的重要,別看他平時不言不語的,可心裡有數的緊,他曉得如今李鳳兒當了貴妃,瞧着很是風光,卻最是需要孃家人的時候,若是李富能得中進士,便能借李鳳兒的光,以後前程無量,而李鳳兒也能借李富的光,到底李家也算是前朝有人了,李鳳兒做事情不至於睜眼瞎。
李富能不能考中關係重大,李連樹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來阻攔兒子。
因此上,李連樹便打消了回鄉的念頭,憋着一口氣只等李富得中進士再衣錦還鄉,到時候他便是進士老爺的爹,便是李富的大伯有什麼念頭在他跟前怕也不敢胡言亂語的。
如此,兩口子一門心思的關心李富,旁的事也沒心思去做,到了秋闈之時,李富回來只說考的還不錯,李連樹也有些放心,卻是沒想到才過了些時日便有報喜的上門,李富竟是中了頭名解元的。
李富打賞了報喜的衙役,歡喜的都快瘋了,拉着秦氏的手哆嗦着道:“俺李家幾輩子沒出過官老爺,如今咱家李富也是官身了,孩兒他娘,我……你咬我一口,我不會是做夢吧。”
結果秦氏狠掐了李富一把,李富這才醒過神來,呵呵笑着:“哎喲娘咧可真疼,不是做夢。”
秦氏也高興,想着李富這次高中他家門庭便高了,以後李梅說婆家便能挑人了,李家的孩子長的都好,李梅雖不若李鸞兒姐妹模樣那般的絕色傾城,可長的也漂亮,柳葉眉大眼睛,白膚紅脣看起來又大方爽朗,是做當家主母的好材料,且這些年李梅時常去李鸞兒那裡走動,也跟着李鸞兒見了不少高門大戶的貴婦人,又得過專門的教導,言行舉止哪裡還瞧得出村姑的樣子,分明就是大戶人家的千金麼。
越想秦氏越是歡喜,對站在一旁的李富笑道:“好孩子,雖然咱們中了舉,可也不能高興太過,還得跟着先生好好學,總歸咱們爭口氣春闈的時候也考中才好。”
李富應了一聲,又聽李連樹笑道:“要是富哥兒中了會元、狀元,那就是大三元了,大小三元,連中六元,幾百年都沒有一個呢,到那時候,咱家祖墳上纔是真冒了青煙。”
李富一聽這話趕緊道:“爹,你莫做美夢了,這狀元我可是中不了的。”
李連樹一瞪眼:“怎麼就中不了,你怎這般沒志氣。”
“不是孩兒沒志氣,實在是……”李富連連搖頭:“春闈的時候大姐夫和嚴家二哥都是要考的。孩兒比起他們來可差的遠了,孩兒可沒信心能連中三元。”
李連樹一聽這話也沉默下來,好半晌才道:“好孩子,咱不和他們比,你那大姐夫的人才又有幾個人能比得過,也是他原來傷了腿才耽誤了這麼些年,如今他要考。還有誰能和他爭狀元去。說起來,便是你那大姐姐若是能科考的話,怕也沒幾個人能比得過的。”
這話李富和秦氏倒是都承認。兩個人一迭的點頭:“咱們中要得中進士便成,旁的不計較。”
三人正說話間就聽到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傳來,緊接着,着一身蔥黃衣衫的李梅進了屋:“爹。娘,哥哥中舉了。我可得給哥哥道個喜,哥哥再接再勵,明年一定要拿個進士回來。”
秦氏一巴掌拍在李梅頭上:“說什麼呢,淨會胡說。沒的叫人笑話咱家託大。”
李梅吐了吐舌頭:“人家高興麼,那會兒子我在大姐家裡,咱家有人去報信。大姐也很是高興,還說呆會兒要過來給哥哥道喜呢。”
“真的?”秦氏眼睛一亮:“你大姐說要來?”
“嗯!”李梅使勁點頭:“大姐說要來的。還說叫大哥和大嫂一起來,咱們一大家子一起吃個飯。”
李連樹和秦氏聽了這話又是好一陣歡喜,秦氏立時便要親自去廚房瞧着,叫廚娘們整一桌好席面,李梅也忙着指揮丫頭收拾家裡。
卻說李鸞兒這裡得了信,一聽說李富考中頭名解元就很是歡喜,送走李梅之後就開始尋了新衣裳換了,又好生打扮一番,叫人請了嚴承悅,又帶了自家四個小子坐車去會同李春一家子一處去了李富那裡。
一大家子人歡歡喜喜的吃了飯,李富和嚴承悅還有李春幾個男人坐到一處說話,李鸞兒跟秦氏還有顧大娘子並李梅去了內室喝茶。
李鸞兒一邊喝茶一邊笑:“鳳兒聽了這個信兒恐怕更是歡喜吧,她自小便和富哥兒玩的好,就盼着富哥兒出息呢。”
秦氏笑了:“你這一說我便想起你們小時候的樣子來了,一個個泥猴似的,沒想到一轉眼都這般大了,那個自小調皮搗蛋,爬樹掏鳥窩的鳳丫頭竟成了貴妃,真真實在沒有想到的,便是我們富哥兒能有今日我也沒想着,也是咱們家有福,出了你們這幾個能耐人,唉,說起來你爹孃是個沒福份的,沒活着瞧見今日,若不然,他們還指不定歡喜成什麼樣呢。”
李鸞兒尷尬的笑了笑:“嬸子又來招我,一會兒我哭出來嬸子可莫嫌我晦氣。”
秦氏趕緊拍拍自個兒的臉:“瞧我這嘴,不說了,不說這些叫人傷心的事了。”
李梅在一旁端了茶水來遞給每一個人,到這時笑道:“小時侯大伯他們最瞧不起鸞姐姐來,時常罵鸞姐姐沒出息,還欺負春哥哥,說春哥哥是個傻子,一輩子受窮的命,真該叫他們都瞧瞧今日春哥哥的日子過的有多好,叫他們悔斷腸子去。”
顧大娘子笑着拉了李梅過來:“好妹子,咱們也不求旁人悔斷腸子,咱們只求能清清靜靜過日子便成。”
那廂,秦氏已經和李鸞兒聊開了。
她拉了李鸞兒的手小聲問:“聽說邢家兩個媳婦又鬧了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起邢家的事來,李鸞兒也是一陣頭疼,長嘆一聲:“這都兩年多了,她們整日的折騰,弄的邢大人和馬伕人都頭疼的緊,說起來,這事可也不怨歆丫頭,實在是她那嫂子與旁人不同,事多的緊,弄的歆丫頭忍不下去才和她折騰的。”
說到這裡,李鸞兒想起一事來冷笑一聲:“歆丫頭是分了家的,本和她嫂子不相干,可她嫂子看她過的好便眼紅了,想方設法的往她家塞人,直勸歆丫頭早日給邢志納妾,歆丫頭又怎會聽,便鬧的不可開交,歆丫頭也是厲害人,口齒又好,她嫂子那樣木頭似的拌嘴都拌不過她,沒法了,便說歆丫頭素日與我交好學了我的本事,生生成了妒婦,您說,這本不干我的事,她偏要將我扯進去,好生沒趣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