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還沒想明白爲什麼,就被廿七捉着後頸提溜着往外走,而他全身都詭異地使不出力氣。
體育生拼着最後的尊嚴還想撂一句狠話:“阮卿我告訴你……”
那隻鉄鉗似的手一收緊,趙昊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阮卿本來是很生氣的,結果場面莫名喜感,居然氣不起來了。
她眼看着廿七把趙昊提溜了出去。他帶上了大門,虛掩着。縫隙裡隱隱傳來一點聽不真切的說話聲。
聽不清在說什麼,但忽然傳來趙昊“嗷”的一聲叫!
聽起來很痛,阮卿都忍不住“嘶”地倒吸了口氣。
很快廿七進來,關上了門。他沒有馬上進來,他在門口換鞋。
阮卿剛纔的注意力都被趙昊吸引過去了,這才注意到,他剛纔拎着趙昊出去的時候,竟然在門口甩了拖鞋,趿着他那雙黑色布鞋出去的。
一個古代男人,怎麼可以這麼注重細節!
要知道趙昊大大咧咧的,跟她同居的這段時間,讓她爲多少生活上的細節頭痛過。
阮卿走過去:“剛纔怎麼回事?”
“沒事。”廿七說,“他還想論‘以後’,我給了他點教訓,想來以後不敢來煩你了。”
趙昊的性格有點黏糊,不利落。阮卿還真有點擔心他糾纏不休。但聞言,她反而擔心起來:“不會有傷吧?”
“我不是擔心他。”她問完立刻又解釋,“因爲現代社會是不允許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進行人身傷害的,他如果有傷報警的話,會給你帶來麻煩。”
在解決身份的問題之前,廿七最不能接觸的就是警察了。
“放心。”廿七很有信心,“連塊油皮都沒破。”
可能是怕阮卿擔心,他又補充了一句:“只是卸了他的膀子而已,又立刻給他裝上了。”
卸了膀子?臥槽?那就不是讓關節脫臼?
巨疼的好嘛!
不守男德的小白臉被狠狠教訓——怎麼撿個古代人,還附贈這種爽文操作呢!
阮卿開心得雙手合十:“多謝!”
廿七頷首:“客氣。”
時間還早,阮卿說:“你先繼續看電視吧,我——”
她突然頓住,睜大了眼:“你!”
廿七微笑:“怎麼了?”
這一句聽得更真切了。阮卿瞠目結舌:“你說話怎麼沒有口音了?”
一回來就處理趙昊的事,直到現在阮卿才突然發現,和她說了這麼多話的廿七,沒有口音了!
他怎麼沒有口音了?
他明明是帶着一點怪怪的發音,也說不清是哪裡的方言。而現在,他在講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字正腔圓的那種,好像學過播音一樣。
阮卿不知道,其實就連她昨夜和今晨聽到的“口音”都是廿七調整過之後的。
廿七昨夜在醫院醒來,和醫護人員進行了對話,意識到身周環境不對勁的時候,就已經在模仿口音了。但是時間太短,等到阮卿趕回來和他見面的時候,他的口音還沒有完全掰過來。
但今天給了他一個上午的時間,又給了他新聞播報這種標準樣本口音。廿七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能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了。
無他,職業技能罷了。
對阮卿,當然不能說着是從小訓練出來的,只能說:“我從小就擅長各種口音。各個頻道我都看了看,彷彿那個講新聞的是官話?我就跟着學了。”
阮卿咋舌:“你厲害。”
“現在不叫官話,叫普通話。”她說,“沒事了,你接着看電視吧。”
看那個電視真的不僅能學說話,還能同時對照着認簡體字。而且廿七口音已經掰過來了,他就不看新聞了,改看電視劇。
因爲電視劇能觀察到很多兩千年後的生活細節。太多光用眼睛看不知道作何用途的器物,看着劇中人使用就恍然大悟了。
趕回來得早,還不到午飯時間。
廿七看着電視,阮卿先去把早上沒來得及扔的“髒”牀上用品抱出去扔在樓道的垃圾間了。
等她回來,廿七……
廿七在拖地。
“……”阮卿,“???”
他爲什麼在拖地?
不是,他怎麼還會拖地?
迷惑!
廿七看了她一眼,告訴她:“先時趙昊進門就動手,我本是將他撂在客廳地上的,他吵得很,我便將他拎到書房去了。倒忘記給他脫鞋了,他外面的鞋子踩了地板。”
那時候他搞不清趙昊和阮卿之間的情況,沒有下重手。後來堵了趙昊的嘴巴還是因爲他罵得太髒了也實在太呱噪。
但那時候沒想着該給趙昊把鞋子脫掉。
他是看到阮卿急匆匆趕回來,開開門衝進客廳之前都不忘飛快地在玄關甩掉鞋子,才意識到她對“外面的鞋子不能穿進屋裡來”要求得很嚴格。
“你……還會用拖把?”看到廿七嫺熟地用那個腳踏式拖把盆清洗、擰乾拖布,阮卿驚呆了。
有一瞬甚至懷疑他不是什麼真正的古人,是不是什麼coser裝成古人逗她玩呢?是不是在搞社會實驗,看看現代人如果撿到“古人”會是什麼反應?偷拍攝像頭藏哪了?
但廿七卻大拇指朝着電視機一比劃:“本來不會,剛纔看會了。”
電視裡,女主角正在用同款拖把拖地呢,原來是植入式廣告。
原來如此,阮卿的心瞬間放下去了。
“嗯……”她拳頭抵住脣。
怎麼說呢,就拿趙昊來說吧,想讓趙昊拖個地,都得阮卿喊個兩三遍撒比孩子才慢吞吞從沙發上爬起來拖。他樂於在健身器械上揮灑汗水,卻對拖地這種沒有多少消耗的小事不情不願。
說到底,就是內心裡的懶惰。還不如人家一個古人!
雖然她收留廿七是出於她自己的興趣,但是擱着誰願意收留一位躺吃躺喝等人伺候的大爺呢?誰不願意碰上個勤快能幹有眼力勁的呢。
眼前這個古代男人,知道進門得換鞋,知道地髒了得拖。這麼賢良淑德的,怎麼就讓她碰上了呢。
阮卿拳頭抵着脣,努力想把開心的笑意壓下去。
她纔不傻呢。以前容忍趙昊懶惰,因爲趙昊是年下,因爲她貪圖趙昊的身子。但她和廿七是收留者和被收留者的關係。而且這段關係預計要維持相當長一段時間。
傻子才慣着他呢。
阮卿不跟廿七客氣,順水推舟地說:“啊,行,那你……嗯,你先拖地,我去洗碗。”
早上時間緊,碗碟都先扔在了水池裡還沒洗呢。
廿七卻說:“不用了,我已經洗完了,也收起來了。”
“……”阮卿,“你光用水洗的?”
“不是,我用那個粉色瓶子裡的東西。”廿七說,“我看上面標着‘洗潔精’,還有碗碟的圖樣子,就看了看,它背面許多小字,倒是把該怎麼用說得很清楚。我試了試,果然洗得很乾淨,油污瞬息就沒有了。”
阮卿:“……”
他甚至還讚歎說:“廚房裡這些櫃子打得真好,什麼東西分門別類該往那裡放清清楚楚。”
阮卿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是撿到了一個什麼寶貝啊!
“咳。”她努力掩飾住開心,說,“那你……先弄地,我去給你收拾一下能穿的衣服。”
她那臉上藏不住的笑全落入廿七的眼裡,果然寄人籬下要有寄人籬下的自覺,不能指望別人單方面付出。他不動聲色地說:“你忙去。”
阮卿回臥室把趙昊的衣服全扒拉了一遍。
廿七和趙昊身高差不多,他們兩個身材都屬於肌肉精實不膨脹的那種,特別好看。不過廿七的肩膀似乎更寬一些,幸好趙昊的衣服大多是寬鬆風,都能穿。
先湊合穿。
她騰了一個收納箱給廿七,把那些能穿的夏季衣服都給他裝進去。
至於趙昊的內褲,總不能內褲也穿別人的,內褲襪子什麼的還是得去買新的。趙昊的就扔掉!
她把箱子抱出來的時候,廿七不僅已經把被趙昊弄髒的地板擦乾淨,把拖布收回洗手間裡。甚至把茶几上的零食袋子、易拉罐也都收拾了。
阮卿剛纔剛衝回家的時候,那茶几上還有些亂,現在已經恢復了乾淨整潔。
連垃圾桶的位置都擺得那麼順眼!
阮卿腳步頓了頓,把收納箱搬到沙發旁邊:“這些是趙昊的衣服,你先湊合穿。”
想給廿七量量腰圍和臀圍好買內褲,但是家裡又沒有軟尺這種東西,令阮卿抱憾,說:“內衣襪子什麼的,待會吃飯時間我帶你去買。”
廿七表達感謝:“讓你破費了。”
他想了想,拿了一個荷包出來遞給阮卿:“雖然不能直接當錢用,但想來還是能換些錢的,阮小姐拿去,權當我這些日子的叨擾的花銷。”
喲。
阮卿接過來扯開一看,果然,是銀子,還有金子呢!
一些銀錁子,一些金瓜子。掏出來掂掂,還挺沉的。
她忽然想起來,問:“你們那時候能直接花金銀嗎?應該是銅錢吧。”
“直接花用的有銅錢也有鐵錢。不是買田買宅商人進貨出貨大宗的,一般用不到銀子。”廿七驚訝於阮卿對“古代”的瞭解,給她解釋,“但我常獨自出門,帶錢箱子行路不便,所以帶金銀在身上。若需要花銷,找有人煙的地方尋間商鋪兌換成銅錢就能用了。”
阮卿把荷包重新紮緊:“先放我這兒吧。黃金是貴金屬,在我們這也是可以換成錢。但銀子現在不值錢了,不知道能換多少。”
廿七說:“能換多少是多少。不夠的,待日後我想法子賺到錢再還你。”
阮卿說:“現在先不用操心的錢的事。現在的社會只要人不懶,去工地搬磚都能養活自己。”
廿七能把武術專業的趙昊都制住,他顯然會功夫。
將來等他要離開她在這個社會上自立的時候,阮卿的設想中,最差的就是去工地搬磚或者送外賣,好一些的話,說不定能當個武術教練什麼的。
人只要不懶,肯定能賺到錢,最起碼能養活自己吃飽飯。
“比起賺錢,更該頭痛的是身份的事。”阮卿發愁說,“我到現在都沒想出來該怎麼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