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蔣如月離開,藍士康一直都未曾回頭。
武有威武侯府,文有大學士府,若非當初他得到了這兩股勢力的支持,恐怕能否登基,還要另說。可現在,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朝廷之上,威武侯與謝大學士處處爭鋒,後宮之中,皇后與皇貴妃也是日日相對。
百姓之間,對藍士康至今未有子嗣一說,早就引起了非議。可要讓他從其他宗室之中,挑出一個子侄輩的人來繼承皇位,藍士康卻也難以甘心。如此辛苦得來的皇位,就這樣簡簡單單地交給當年其他皇子的後輩嗎?
孩子,也成了藍士康心中的一個結。
只是,本來看似平靜如水的局面,卻也因爲謝丹娘腹中的胎兒,而掀起了無數巨浪。
藍士康喜見皇子到來,只是本勢均力敵的兩方,卻也因爲這個孩子,越發劍拔弩張了起來。
謝大學士見女兒竟然蒙上天憐愛,喜獲龍子,自然從前的打算,要重新計劃。謝丹娘腹中的,是蘭朝唯一的一個皇子,太子之位必定落在他的身上。太子的母親,又怎麼可以不是皇后?謝府的萬世基業,自然要放在謝丹娘和這個孩子的身上。
威武侯府從一開始就支持藍士康登基爲帝,付出如此之多的心力,又怎麼可能讓出皇后之位?只有讓那個孩子寄在蔣如月的名下,威武侯府纔會在藍士康逝世之後,繼續繁榮下去。如果謝丹孃的腹中胎兒並非皇帝的唯一子嗣,恐怕威武侯府早就起了殺害之心。
兩方勢力都在等着謝丹娘產子,可她腹中的,就一定會是皇子嗎?
……
謝丹娘從淺眠之中醒來,睜開雙眼之時,就看見小若站在牀榻之旁,看着她。眼神之中,竟有她已經數年未見的關心。
進宮這麼多年,只能在佳節之上,偶見父親母親。卻偏偏當她想說些自己的委屈之時,他們說的,都是讓她好好伺候皇上,努力獲得寵愛。往日在家中的疼愛,絲毫不見。
一個剛進宮不久的女醫,竟然一直守在其旁。那眼神之中滿滿的關懷,清晰可見。
“娘娘,你感覺如何?”小若將早就準備好的紙片取出,遞給了謝丹娘。
其實謝丹娘自以爲得到的溫暖,不過是小若來自內心的負罪感。因爲她的一時忽略,爲了她的目的,差點就這樣傷害了一個還未出生到世上的胎兒。她不忍。
“孩子,我的孩子……”謝丹娘突然記起自己因爲什麼而睡着,雙眼頓時睜大,一手摸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抓住了小若的手臂,看着小若驚慌失措地問道。
小若翻握住了謝丹孃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後用力地點頭。
謝丹娘那一顆快要吐出來的心,總算再次迴歸了它應該呆的地方。
“娘娘,您終於醒了,奴婢們可擔心死了。”淺兒和語兒在門外聽見了響聲,連忙進了寢室。
謝丹娘看了她們一眼,微微點了點頭。相較於守在她身旁,寸步不離的啞女,這兩個平時她最信任的人,卻只會說些官面的話。謝丹娘,不免有些不喜。只是臉上卻絲毫未露。
記起,她睡着之前,聽到太監高呼皇后駕到。看了一眼四周,只有小若一人,於是問道:“我記得皇后來過,她人呢?”
“皇后……”淺兒和語兒對視了一眼,當時她們離這是非之地自然是能逃多遠是多遠,哪裡曉得皇后是否來過,又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小若取出紙片,寫道:“娘娘昏睡過去之後,皇上帶着皇后離開了。皇上說,待娘娘醒過來之後,讓奴婢去稟告皇上一聲。”
謝丹娘心中一暖。雖她未曾說什麼,皇上還是爲了她訓斥了皇后。“去吧,你去通知皇上吧。”謝丹娘臉上掛起了一些笑容,說道。
小若低頭福身之後,就退下了。
“娘娘,您睡了一會了,餓了沒,奴婢準備了您最愛的燕窩粥,不如用些?”淺兒等小若離開之後,連忙上前一步問道。
語兒不甘示弱,站在了淺兒的身旁,帶着諂媚地笑容,說道:“娘娘肯定渴了吧?奴婢已經爲娘娘準備好了玉泉水泡茶,不知娘娘想喝龍井,還是武夷?”
見謝丹娘已經無大礙,淺兒和語兒兩人自然湊了上來。只要伺候好了謝丹娘和她腹中的皇子,那好日子,指日可待。更何況,她們還指望着謝丹娘將她們二人,送到皇帝的牀上。她們可不想在這後宮之中,當一輩子的宮女。
謝丹娘也不理二人,直接閉上了眼睛。
她危險之時,此二人竟然都不在嵐蕭宮之內。連皇后是否來過都不曉得,她又要她們何用?竟不如一個剛進宮的女醫!看來,她要與父親說說,再換兩個衷心的丫鬟進來。
淺兒和語兒對謝丹娘這樣的態度頗爲意外,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她纔是主子。主子的喜怒哀樂,都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這,卻也被二人,同時歸結到了小若的身上。
“皇上駕到……”
淺兒和語兒同時下跪,謝丹娘也睜開了雙眼,掙扎着想要起身。
“愛妃,你躺着就好。”藍士康溫柔地將謝丹娘按回了牀榻之上。
跟着藍士康一同進來的小若,也進了寢室,站在了一旁侯着。
“愛妃可覺得好些了。”藍士康問道。
謝丹娘點了點頭,看着藍士康說道:“好多了,臣妾謝皇上關心。”
“太醫說,愛妃是因爲思慮過重,纔會精神有些虛晃。日後還是要注意一些,莫要再去想些子虛烏有之事,好好養胎,生下皇子,纔是正事。”藍士康坐在謝丹孃的牀頭,摸着她那張還有些蒼白的臉,說道。
“皇上,那並非子虛烏有之事!”謝丹娘掙扎着坐起身來,說道:“本臣妾不該私下議論皇后娘娘,只是今日,臣妾從御書房出來,回嵐蕭宮的路上,遇見了皇后娘娘。她說,說,要臣妾好好養胎,以保她的皇兒平安降世。”
皇后如此說,威武侯府肯定就是這樣打算的。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成就威武侯府。她必須告訴皇上,皇上肯定不會允許威武侯府這樣做的!
“皇后說的話也未曾有錯。她只是讓愛妃好好養胎,至於皇兒,她是皇后,別說是愛妃的孩子,就算是全天下百姓的孩子,都可稱其爲母。是愛妃你多慮了,莫要再胡思亂想。”藍士康笑着安慰地說道。
皇子寄養在皇后名下一事,他心中早就定下。卻也不想讓謝丹娘知曉,以免發生什麼意外。卻不曾想,皇后竟然如此直接地將此事說了出來。
謝丹娘對於藍士康的話,自然不信。她以爲是她的用詞不當,讓藍士康誤會了,卻壓根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男子,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她孩子的未來。
謝丹娘不管事實到底如何,她要的是,一個承諾,一個來自天子的親口承諾:“皇上,這個孩子是臣妾和您的。他是上天賜給臣妾的禮物,他會一輩子呆在臣妾的身邊,對不對?”
藍士康從牀榻之上起身,有些煩躁地左右走了幾步。看着頗爲礙眼的宮女太監,說道:“你們都下去!”
“是。”衆人紛紛退下。
謝丹娘掀開了被子,走到藍士康的身邊,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身,問道:“皇上,臣妾只有這個孩子了,您不會讓他離開臣妾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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