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之處，一片狼藉。
傷口流出的來的血水，已經與小若身上的衣衫緊緊地粘在一起。若是貿然撩開衣衫，只怕那傷口，又會再一次被撕裂。可不撩開衣衫，又無法將瓷瓶之中的藥粉撒在傷口之上。笑兒有些焦急地站在牀榻邊，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小若見身後久久沒有動作，回頭看時，瞧見的正是笑兒這番糾結的神情。對於傷口的情況，只怕沒有人比小若更加清楚。正巧笑兒望向了小若，眼神之中滿是詢問。
小若朝着笑兒搖了搖頭，然後看着一旁的老嬤嬤開口說道：“嬤嬤，笑兒年歲不大，我擔心那傷口嚇着她。斗膽勞煩嬤嬤幫我清理傷口，可好？”小若蒼白這一張臉，輕聲問道。
“婆子我本來就是來幫忙的，談不上什麼勞煩不勞煩的。”說着，老嬤嬤從笑兒手裡接過了瓷瓶。“呆會可能會很痛，姑娘忍着點。”
小若點了點頭，抓住一旁的被子的一角塞進了口中。
老嬤嬤拿起一旁繡花籮筐之中的剪刀，依着旁邊未曾黏住的地方，輕輕剪了起來。時間有些長了，所有血水有些乾涸的跡象。老嬤嬤手上的力氣盡量輕些，緩緩地撕開了粘住的布料。
儘管老嬤嬤下手已經很是仔細，可那種傷口再一次撕裂的感覺，還是讓小若有一種恨不得一死了之的感覺。
額頭之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了下來，臉上本就很是蒼白，現在更是毫無一點半點的血色。幾次三番，小若的腦海之中都空白一片，好似隨時都有可能眼白一番，痛昏過去。
“好了，好了，都取下來了，只要撒上藥粉就全弄好了。”取下布料，不光讓忍得異常辛苦的小若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連那動手的老嬤嬤都是如釋重負。
就在老嬤嬤拔開瓷瓶之上的瓶塞之後，準備將藥粉倒在傷口處之時，小若卻開口打斷了她的動作，說道：“老嬤嬤，稍後再上藥。”
“姑娘莫要擔心，這藥都是上好的，只要撒上幾次，肯定就能痊癒了。”老嬤嬤以爲小若是怕疼，笑着開口勸解道。
小若也不回話，而是看着笑兒說道：“笑兒，去廚房打些熱水，再要些鹽，越多越好，然後溶在其中，端過來。”
“哎，知道了！”說着，笑兒點了點頭，快步跑出了屋子。笑兒本就在一旁因爲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而有些鬱悶，現在啞姑姑有事情吩咐她去做，也不用管啞姑姑要鹽水做什麼，她依言就行。
可一旁的老嬤嬤卻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開口問道：“姑娘要這鹽水做什麼？”要是口渴了，喝水就是，爲何要放鹽呢？
小若回頭朝着老嬤嬤淡淡地笑了一下，說道：“呆會笑兒將鹽水送來之後，還要勞煩老嬤嬤用它幫我清洗一下傷口，然後再撒上太醫給的藥粉。”
“鹽水用來清洗傷口？”老嬤嬤大驚失色，說道：“這怎麼可以使得！那傷口沾了一滴半滴的鹽水，只怕就要疼死了。這可是害人的事，不行，這可不行。”老嬤嬤連連擺手拒絕。她想不透小若爲何要如此虐待自己，難不成是剛纔取下布料之時，痛傻了不成？
老嬤嬤在宮裡日子也算是長了，只聽說有些脾氣不好的妃子，就喜歡將宮女太監打傷了之後，淋上鹽水，或者是酒精，更有變態的，甚至是辣椒水。這些東西，一旦碰上傷口，那些個宮女和太監的慘叫聲，足以貫徹整個宮中。
“嬤嬤，您就聽我一回。我總不可能害了自己，您說對吧？”小若伸手拉住了老嬤嬤，懇切地說道。
小若不知怎麼跟古代人解釋濃鹽水消毒的事，其實她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麼道理。只知道從前外婆總喜歡在洗蔬菜之時，在水中放些鹽，說是能消除蔬菜上殘留的農藥。
不管是否有效，在這個白酒度數不高，又沒有碘酒，更沒有青黴素的年代，她只能儘可能讓自己的傷口不受感染。
就在小若與老嬤嬤說着話的時候，笑兒就端着一盆鹽水回來了。許是小若這些日子的種種，人人都以爲她成了皇貴妃娘娘身邊的紅人，笑兒去廚房要鹽水自然不會受到任何的刁難。
“姑娘，呆會肯定很疼，若是受不了，就叫出聲來。皇貴妃娘娘不喜有其他妃子同住嵐蕭宮的偏殿之中，所以整個宮裡只有皇貴妃娘娘一人。此刻她又在鳳朝宮裡保胎，姑娘也不用擔心會驚了主子。”老嬤嬤溼了帕子，滿臉不忍地說道。
“無事，嬤嬤儘管動手就是。”小若搖了搖頭，繼續說道：“若是呆會我痛暈過去，嬤嬤千萬不要驚慌，繼續用鹽水清理傷口，完了之後就撒上藥粉，關上房門離開，讓我一人在此處休息即可。”說完，小若再次將旁邊的被角塞進了口中。
老嬤嬤點了點頭，將帕子從臉盆之中取了出來，手有哆嗦地移到了小若的傷口之處。還未曾放下，帕子之上的一滴水珠，就直接低落在了小若的傷口之上。
靠，這鹽水到底多少濃度啊！小若咬緊牙關，疼痛之餘，腦中只有一種想要罵孃的衝動。渾身一陣顫抖之後，才漸漸恢復平靜。
老嬤嬤自然是看到了小若臉上的表情，不過是一滴，就要忍受這樣苦楚，那若是整塊帕子下去，只怕真的就要如同小若所說一般，痛暈過去。
一旁的笑兒艱難地嚥下了一口口水，有些緊張地攥着自己的衣角，呼吸都變得有些緩慢了起來。
“嬤嬤，沒事，我忍得住，動手吧。”小若知道她們是不忍心，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想受這種苦。可又有什麼辦法？沒有消毒，萬一感染了，丟的可是她的性命！
老嬤嬤緊皺着眉頭，狠了狠心，將帕子開始在傷口周圍小心翼翼地擦拭了起來，再慢慢地向傷口而去。
鑽心之痛，史無前例。比之那時的杖刑，比之不久之前的賜座，更加得痛徹心扉。小若不禁想道：“若是忍受了這樣的痛，老天爺還要收走她的小命，她死後下了地獄，非得拔光了閻王老爺的鬍子不可！”
這個想法，也成了她昏迷之前，唯一盤旋在腦海之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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