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思煜之所以能安排杜哲彥的父親去縣裡做主簿,自然不會只有祁元道這麼一個靠山和他遠在京城的父親。祁家世代居於此,由於聯姻、收徒而盤下的盤根錯雜的關係網纔是他們的依仗和根基。府衙裡不光是小胥,便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官都有祁家的姻親在裡面。
因此祁思煜往衙門走了一趟,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就查出了茶館東家的名字:杜陳氏。
“不是杜錦寧?”祁思煜興致勃勃而來,沒想到看到這樣一個名字,不由大失所望。不過……
“等等,這杜陳氏也姓杜?”祁思煜對管戶籍的小吏道,“查查這是什麼人。”
小吏得了上司的吩咐,不敢怠慢,拿起卷宗翻了翻,道:“這個茶館原先寫的名字是杜錦寧,最近才改換到了杜陳氏名下。他們是母子,灕水縣人……”
“我就知道。”杜哲彥輕拍了一下桌子,“我就知道是杜錦寧。”
祁思煜卻皺起了眉頭,看向小吏;“茶館是什麼時候改換到杜陳氏名下的?”
小吏又翻了翻,告訴祁思煜;“三個月前。”
“這茶館開了多久了?”
“兩年前開的。”
“這位杜錦寧或者杜陳氏名下還有什麼產業?”祁思煜又問。
“杜錦寧名下還有葫蘆巷的一處大宅子,在貢院大街和府學附近還有兩處小院子,其他的就沒有了。杜陳氏名下除了幾家博悅茶館外,在府城還有好幾間書鋪。”小吏老老實實地道。
祁思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擡起頭來,看了杜哲彥一眼。
杜哲彥會意,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想問的了,便同祁思煜一起告辭出來。
出了門,兩人乾脆就去了杜哲彥新開的茶館坐下,祁思煜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在他看來,不說杜錦寧十分雞賊地把幾個店鋪都掛到了他母親名下,即便寫的是杜錦寧自己的名字,他們拿着這個也做不出什麼文章。
畢竟宋朝不是明清。這個時代並不重農抑商,而是農商並舉。因此商人並不像明清那般受限制與輕視。商賈之子不得參與科舉考試的制度,在這個架空時代是不存在的。所以即便那些茶館和書鋪掛在杜錦寧名下,並且他在農業方面所納的稅少於商業納稅,被劃爲商戶,對他的前程也產生不了太大的影響。
所以他想不明白杜哲彥想幹什麼。
“你可知道這博悅茶館和書鋪的生意爲什麼會這麼好嗎?”杜哲彥問道。
“不知道。”祁思煜被他這打啞謎一般的行徑弄得實在不耐煩了,“你別賣關子了,有什麼想法直說就是。”
杜哲彥趕緊道:“他們生意之所以那麼好,是因爲這些話本。”
祁思煜這一回是驚訝了:“這話本我知道。難道是這些話本是他們書鋪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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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哲彥點點頭:“是的。”
祁思煜沉默了。
祁元道管束他管束得甚嚴,不許在外與紈絝們廝混,不許逛勾欄瓦肆,甚至跟杜哲彥他們出來逛逛街吃飯的時間也不能太長。所以祁思煜是沒功夫去茶館聽說書的。至於話本,祁元道也不許他看。杜哲彥擔心受祁元道責罰,即便自己看話本,也不敢拿給祁思煜看。
祁思煜之所以知道這些話本,還是聽府學裡的同窗提的。有些同窗是這幾部話本的書迷,每到出新書的時候都會熱烈的討論一番,祁思煜或多或少地聽到一耳朵,也知道這話本的內容和火爆程度。
可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幾部話本是杜錦寧的鋪子裡出來的。
“是誰寫的你知道嗎?”祁思煜問道。
如果杜哲彥不提這個,他絕對不會往那處想;可杜錦寧一說這話本是杜錦寧鋪子裡的,他總忍不住想這話本是不是杜錦寧自己寫的。
畢竟這個人很奇怪,小小年紀就十分有才學,聽杜哲彥說他還弄了個什麼園子,裡面景緻漂亮得連知府大人都誇讚不已。要是他弄出幾本話本來,祁思煜覺得自己也能接受。
他這時候還沒意識到,在他的腦海裡已經有了“杜錦寧很厲害”這種認知了,只是自己還沒覺察而已。
“哎呀,師兄你太厲害了,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杜哲彥一臉佩服的樣子。
“我怎麼厲害了?”雖說這馬屁拍得舒服,但祁思煜還是被拍得莫名其妙。
“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杜哲彥滿含深意地一笑,不敢賣關子,“咱們不管這話本是誰寫的,咱們就把這屎盆子扣到他頭上,就說是他寫的。反正這茶館和書鋪是他家的產業,這是不爭的事實。”
祁思煜想了想,眼睛頓時一亮:“好主意。”
這時代寫話本的都是落魄書生,不知不覺的大家一聽某人寫話本,都會對他產生一種輕視。所以這個消息一傳出去,必然會給杜錦寧的名聲帶來不好的影響。
他不是牛逼嗎?不是拿了院案首拿了小三元嗎?不是在詩會上還奪了自己的才子之名嗎?祁思煜覺得,讓杜錦寧受點小傷住個條件差的宿舍,或是損失些錢財,這些都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只有讓杜錦寧名聲受損,讓他從人人尊敬的才子變成人人鄙視的人,自己才能渾身舒坦。
這麼一想,他就十分讚賞地拍了拍杜哲彥的肩膀:“還是你腦子活,想出這麼個好辦法。行,你儘管去做。只要毀了杜錦寧的名聲,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杜哲彥聽得這話,滿臉驚喜,站起來對祁思煜深深作了個揖:“多謝祁師兄。”
上次也是他幫着祁思煜出了個主意,修理了他看不順眼的某人一番,祁思煜就給他爹找了個官職。現在這事要是做好了,那他爹是不是就可以升職了?
這麼一想,杜哲彥幹勁十足,回去就佈置了一番。
別說,這小子真不愧是杜家人,腦子還是挺好使的。上次他們家正面扛上杜錦寧,還把曾通判這尊佛搬出來,都沒叫杜錦寧吃虧,這次他不敢正面扛了。他們杜家無權無勢的,這次又不佔理,要是齊家或是樑家看不過眼,伸出一根小指都能把他們滅了。
爲了給祁思煜出口氣,不值當拿杜家來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