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祁管家沒想到祁元道被氣得吐血的流言沒壓下去,這又扯出祁思煜當初放毒蛇的事來,他氣得也差點吐了血。
有心想反駁吧,這卻是事實,府學和南麓書院的學子都知道。他要是跟這人辯駁兩句,估計旁邊知道內情的人就會來幫腔了。
到時候,他家少爺的惡評與醜聞不光在府城裡流傳,還要傳到縣裡甚至更遠的地方。如果讓主考官知道這些事,那真真是徹底完了,不要說解元,就是鄉試能不能通過,那還是兩說。畢竟這年頭更看重讀書人的品行,才學還在其次。
他一張老臉憋成了豬肝色,卻是一句話說不出,最後一甩袖子“反正不許嚼我家老太爺和少爺的舌根子。否則,我要你好看”
說着,他轉頭就走,生怕聽到對方說出讓他更難堪的事情來,心裡祈求這人看在祁家的面子上,全都閉嘴,不要把祁思煜的事再拿出來說。
古代缺乏娛樂,大家最喜歡的就是聽八卦。身爲男人,內宅的那些東家長西家短的消息他們不喜歡聽,但書院裡發生的這種事,卻是最受他們歡迎的。而且人都有興災樂禍的心理。人生不如意事十有**,但聽聽別人的慘事,自己的幸福感就會大增。
現如今聽到中年男子話裡所蘊含的信息量,發現他們剛剛纔誇讚過的祁思煜和杜錦寧之間竟然還有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他們就興奮異常,哪裡肯放過中年男子,待祁管家一走,他們就紛紛打聽起來。
“怎麼回事祁少爺怎麼放毒蛇把杜相公趕出來”
“哎,我就說嘛,杜相公這樣的高才,怎麼不去府學,而是去了南麓書院果然是有內情啊。老兄你趕緊說說,別怕,祁家不敢拿你怎麼樣。”
中年男子被祁管家這麼一嚇,本有些害怕,打算不說了的,但禁不住大家勸說,更有不遠處的人知道內情的,把祁思煜做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拿出來說,他忍不住也說了起來。
祁思煜以前十分張揚,又喜歡欺壓嘲諷南麓書院的學子。以前南麓書院不如府學,南麓書院的學子們都夾着尾巴做人,不敢對此有半分反擊。
可杜錦寧一行人入駐南麓,改變了這一情形。杜錦寧的才學不說壓制祁思煜,在講學上便是連府學的大牛祁元道都懟得下不來臺;齊慕遠、樑先寬、方少華等人的家世比祁家更牛逼。無論拼才學還是拼家世,祁家都拼不過他們。於是南麓書院的學子自信心迅速高漲,祁思煜的糗事被他們拿來說了又說,不光在書院裡說,還拿回家裡說。
所以,這些人在說完祁元道講學時的狼狽事件後,祁思煜放毒蛇咬杜錦寧,府學教授卻偏袒祁思煜,最後杜錦寧他們憤而離開府學,到南麓書院求學的事情,沒一會兒就在貢院門前傳得人盡皆知。
“祁管家,怎麼辦怎麼辦”流雲都快要哭了。
他不敢想像等他家少爺從貢院裡出來,被人人側目指責的畫面。到時候他一定會被少爺給打死的。
祁管家一臉的灰敗。
不過他終是經過事的老人,很快就鎮定下來,安慰流雲道“不怕,他們也就現在說說。等一會兒咱們少爺出來,他們是不敢當着少爺的面亂嚼舌根的。咱們祁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流雲一聽,忐忑的心就安定了許多。
是啊,所有的流言匪語都是揹着人說的,當事人總是最後一個知道。而只要老太爺和少爺沒聽到這些流言,也沒人多事地跑到他們面前傳話,那就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至少怪不到他跟祁管家的頭上。
“時辰差不多了吧”爲了讓心情放鬆,他轉移了話題,看向了貢院門口。
祁管家正要說話,就見貢院大門被打開了,一隊官兵從裡面小跑出來,站到了大門兩側。
看到這動靜,那些閒聊的人都住了嘴,朝貢院門口涌了過來。
“肅靜,避讓,通道兩邊不許站人。”一個校尉朝人羣喊道。
以前曾發生過有人不聽勸朝裡面擠,最後家中考生被從錄取榜上剔除出去的事情,所以大家聽到這話,都不敢再往前擠,生怕連累到自家孩子或主人。
不一會兒,陸續有考生從裡面出來了,一個個萎靡不振、鬍子拉雜,衣服皺巴巴的,身上還帶着一股子餿味兒。要知道此時纔是八月,天氣還是比較炎熱的,又呆在密不透風的考舍裡,三天時間沒辦法洗澡收拾,再講究的人也不能保持清潔乾爽的模樣。
如果光是這樣還算是好的。考生們除了身上邋遢,更是一個個臉色發青,眼下都掛着極深的黑眼圈,有些人更是走路都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倒地不起的模樣;更有甚者,則是則兵卒攙扶或是直接擡出來或背出來的。
正是如此,所以這些家長或下人才會往前擠。早點接到自家的考生,就早一點扶住他,讓他早一點回家好好歇息,身體有病的還得及時看郎中。發着高燒仍堅持考完試的考生可是每屆都有。
姚書棋和汪福來卻是見過自家少爺在府試、院試時的模樣。同樣是在裡面呆三天,自家少爺卻是最爲輕鬆的,出來時精神奕奕,根本不像在裡面冥思苦想了三天的樣子,衣服也還算清爽,再加上“他”年紀小,還沒到長鬍子的年紀,白面無鬚,走在一羣考生中間,簡直就是鶴立雞羣。
所以姚書棋和汪福來並沒有往前擠,而是在離貢院門口較遠的通道旁站着,等着杜錦寧出來尋找他們。
眼看着考生們陸續出來了,杜錦寧還不見身影,習慣於自家少爺總是交頭卷的汪福來有些沉不住氣了,對姚書棋道“少爺不會早就出來,沒找到咱們,自己先回家了吧”
“不會。”姚書棋十分篤定地道。
“看,少爺出來了。”他話聲剛落,就指着前面道。果然,通道上走出來一個身穿墨綠色繭綢長衫的少年,脣紅齒白,面如冠玉,站在人羣裡十分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