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杜雲年和牛氏一下子就懵了。
“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牛氏道。
杜雲年只得硬着頭皮,又說了一遍:“我欠了賭場三十兩銀子,他們限我五天內歸還,現在已去了兩天了。他們說,要是不還,就shàng mén來要,到時候……”
看到父母吃人的目光,他低下頭,沒敢說下去。
他就知道會這樣。
他這樣坦誠的跟爹孃把事情說出來,也是沒法。
這兩天,他一直沒有行動,就是在猶豫。
如果是以前,他沒什麼可猶豫的,直接把杜方苓拉出去賣了就是。陳氏再如何,也不敢拿他怎麼的,最多村裡人多議論一下這件事而已。
可他爹對杜錦寧的態度的變化,讓他遲疑。
杜辰生爲何會改變態度,他又有什麼打算,作爲在身邊的唯一的兒子,杜辰生自然跟他說過,他當時也沒有什麼表示。反正只要不讓他拿出錢來給杜錦寧花,以後杜錦寧考上了秀才舉人卻能有錢給他花,這就是一筆劃算的買賣。以他爹孃的精明勁兒,絕對不會坑兒子就是了,他沒什麼可操心的。
可自打那三十兩銀子像大山一樣壓到他身上後,他就後悔了。
爲了不讓杜錦寧記恨他們,他爹是絕不會讓他把杜方苓賣掉的。
可三十兩銀子怎麼辦?以他孃的德性,那是絕對不可能拿出三十兩銀子來給他還賭債的。
是把事情直接告訴爹孃,讓他們責罵他一頓後,再想辦法籌錢,還是把杜方苓賣掉,這是個問題。
可剛纔杜辰生的態度,讓他找到了dá àn。
“我打死你個兔崽子。”杜辰生脫下鞋,就往杜雲年頭上砸去。
杜雲年抱着頭,沒敢躲,生生地受了這一砸。
牛氏心痛銀子,也心疼兒子,一把攔在杜雲年前面,痛心疾首地道:“你怎麼敢?三十兩啊,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父母盛怒之下,杜雲年也不敢細說這三十兩的事,趕緊把想了兩天的主意拋出來,以平息二老的怒火:“前些日子我聽人說,府城裡的青樓收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只要長得好,二三十兩都能賣上。苓姐兒年齡正好,長得也不賴,三十兩準沒問題。”
窗外的杜錦寧聽到這話,轉頭看向杜方苓。
此時的杜方苓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半張着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旋即她轉過頭來,求救似地望着杜錦寧,身子微微發顫。
杜錦寧安撫地捏了捏她的胳膊,示意她別出聲,繼續往下聽。
杜方苓這才定了定神,豎起耳朵,聽着裡面的談話。
“你說什麼?”這是杜辰生因極怒而變得尖銳的聲音。
“你吼什麼?莫不是想讓人聽見?”牛氏卻護着杜雲年。
“你還說,你還說,都是你乾的好事,你看看你把他寵成什麼樣了。二三十歲的人了,兒子過幾年都能娶親了,還是一事無成,田裡田裡的事不願意幹,好不容易給他找個城裡的活兒,還沒幹多久,就被人辭了。整日的吊兒郎當,遊手好閒。這下好了吧?把家底都要敗光了。”
杜辰生的聲音雖然壓低了些,但語言裡的怒氣,隔老遠杜錦寧姐妹倆都能感覺得出來。
“兒子是我一個人的?他哪天不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多的是時間去教導他,怎麼做了不好的事就怪我?”牛氏卻是不怕他,提高了聲音道。
這一回卻是杜辰生擔心被人聽見了,瞪她一眼道:“閉嘴,小聲些。”
牛氏沒再跟他硬頂,及時地閉了嘴,夫妻兩人同時轉頭來盯着杜雲年。
杜雲年被盯着渾身發毛,弱弱地道:“我、我都說了,不用家裡拿錢出來,只要……只要把苓姐兒……”
後面的話,被杜辰生那蘊滿怒氣的眼神一瞪,他沒敢說下去,嚥了嚥唾沫,訕訕地閉了嘴。
牛氏的目光轉向了杜辰生:“老頭子,我看這樣可以。”
窗外的杜錦寧,感覺到杜方苓的身子又顫抖了起來。
杜辰生沒有作聲,好半晌這才煩躁地道:“寧哥兒那裡怎麼辦?那寧哥兒最是護着她娘她姐姐,沒看上次姚氏打了蕙姐兒一巴掌,就把她惹得大鬧了一通嗎?要是苓姐兒這事讓她知道,她不恨咱們就不錯了,你還想沾她的光,做夢!”
這些事杜雲年都想過了。
他十分輕鬆地道:“您別讓她念書不就成了?花那麼多錢,養個仇人出來,爹您精明瞭一輩子,怎麼就做這麼糊塗一件事?”
這陣子,姚氏整日在他耳邊嘮叨,說如果讓杜錦寧唸了書,那他家杜錦壽指定是沒法念書了的,因爲杜家養不起這麼多讀書人。沒見隔壁大伯家只供一個杜雲昌,就已很困難了麼?
更何況,現在杜家二房除了田裡那點產息,全靠大哥杜雲翼供養。換作是他,也不可能拿出許多錢來供兩個侄兒唸書。
本來他對於這些都無所謂。杜錦壽沒杜錦寧聰明,不念書就不念了唄,免得辛苦得緊。杜錦寧以後有了出息做了官,難道還敢忘恩負義不養堂兄?
但現在杜錦寧擋了他還這三十兩銀子,那就順便把這小子拉下來好了,多大點事兒?
窗外的杜方苓咬了咬嘴脣,轉過頭去看了杜錦寧一眼,卻見杜錦寧神色淡然,好像裡面說的人不是她一樣。這份沉穩與鎮定,讓杜方苓一下子恍惚起來。
這個弟弟,什麼時候這麼出息了?難怪,祖父會對她刮目相看,連帶着她們也沾了她的光。
如果沒有弟弟,想來三伯父那個提議,祖父想都不用想,就會同意下來吧?
想當初,爲了幾兩銀子和幾畝旱地的聘禮,他們都能把大姐給許出來,更何況是她呢?
一時之間,杜方苓的感覺十分複雜。
“仇人?什麼仇人?要沒有你這事,寧哥兒他不知有多聽我的話!你這個敗家子,我真想打死你。”說起這個,杜辰生的怒火又上來了,“啪”地一聲,也不知是打了杜雲年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