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履歷上他知道杜錦寧是農家子,下意識地就把她想象成一個皮膚微黑、容貌普通、舉止畏縮、穿着土氣的男子——農家出身的書生大多都是這種形象。
可眼前的這個少年,身上穿的雖是一件青色細布長衫,但身姿挺拔,眉眼如畫,氣質出塵脫俗,整個人如同雪山上盛開的那朵晶瑩的雪蓮,冰清玉潔,清華高雅,讓人站在他面前就自慚自己是個世俗濁物,呼吸稍重一些就褻瀆了他。
這哪裡是農家子?這分明是天上的謫仙,幾個皇子在他面前都要自嘆不如,京城裡那些自詡潘安的貴公子也稍遜幾分。
實在是沒想到啊,這杜錦寧竟然長得這般好!
潘義庭讚歎着杜錦寧的長相,再想想他寫的文章,他看向杜錦寧的目光炙熱得能把人燒出個洞來。
不光潘義庭如此,汪時彬等幾人也同樣被杜錦寧的容貌震驚着,一個個望着杜錦寧,瞪圓了眼睛,一動不動,集體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似的。
杜錦寧被看得眉頭微微一蹙,就着潘義庭剛纔的那句問話,不卑不亢地朝幾人作揖行了一禮,聲音提高了幾分:“在下杜錦寧,見過諸位大人。”
衆人這才如夢初醒。
潘義庭老臉一紅,輕咳了兩聲,遮掩住剛纔的失態和內心的震驚,緩了緩神,這纔想起自己想要做什麼。
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就聽坐在他下首的汪時彬道:“杜相公真是好相貌啊,想來潘安也不過如此了吧。你今年十四歲?可訂了親?”
潘義庭一聽就怒了。
特麼的,這汪時彬想幹什麼?虎口拔牙,橫刀奪愛?還要不要點老臉了?
潘義庭原來還想擺一下架子,先讚揚杜錦寧幾句,再委婉地點上幾句,只透露一下他的意思便好。他好歹是朝堂大員,還是要點臉的,搶女婿也不能吃相太難看。如果他稍微透露一下那意思,杜錦寧就順竿子爬上來,表示願意爲婿,那就再好不過了。
現在汪時彬插上這腳,他哪裡還顧得了這些?
他趕緊道:“如果沒訂親的話,我有一小女,年紀比你小半歲,容貌秀麗,端莊賢淑,也讀過四書五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看跟你甚是相配。不如錦寧你做我女婿如何?訂了親,你便可以住到我家去,以備會試。有我指點,想來來年會試、殿試,高中一甲不在話下。”
排在後面的那些考生聽了潘義庭的話,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媽呀,這杜錦寧簡直是走了大運了。
潘大人可是皇上近臣,位高權重啊。有這樣的岳丈提攜,杜錦寧的科舉和仕途豈不是一片平坦?起碼少奮鬥十幾年。
大家看向杜錦寧的目光裡盡是羨慕嫉妒恨……恨不得自己就是杜錦寧。
唯有跟杜錦寧交好的那一夥人心情複雜,其中尤以齊慕遠爲甚。
雖說他知道杜錦寧已做好了準備,但這些人一個個把杜錦寧當成香餑餑,眼睛都在盯着她的親事,這讓齊慕遠清楚的認識到,想要跟杜錦寧都不成親,保持關係親密的單身狀態,何其難也。
他心裡生出了那樣的情愫,他願意爲杜錦寧吃這份苦。可杜錦寧呢?他讓杜錦寧拒絕所有向她伸出的提攜之力,走這樣一條艱難的路,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新晉舉人們一個個心情各異,而那邊,汪時彬已經把滿肚子的mmp送給潘義庭了。
杜錦寧拿到了解元,不光潘義庭動了擇婿的心思,汪時彬也有,急迫的心情一點也不比潘義庭差。當然,擇婿的決定是他剛剛看到杜錦寧的容貌才做出的。
全國十幾個省,每一屆都有解元;且三年一屆。解元在他們這些人眼裡並不算什麼。但年紀在十八歲以下的解元卻不多見;年紀小、未成親還容貌出衆的解元更是鳳毛鱗角。再加上派系之爭,所以這個女婿汪時彬是怎麼的也要爭一爭的。
生怕杜錦寧開口答應,幾乎是潘義庭話聲剛落,汪時彬便道:“我也有一嫡女,生的花容月貌,才情也十分出衆,是我和我家夫人的掌上明珠。杜錦寧你才貌出衆,甚得我心。如你能爲我婿,我必傾囊相助,且在京中爲你置一大宅,十里紅妝將女兒嫁予你。”
衆舉人又是一口涼氣。
潘義庭只說女兒,沒說庶女還是嫡女。但不用說大家都知道嫁的必是庶女。他們這樣的人家,嫡女是不會輕易下嫁的,必得在京中挑選官宦勳貴人家的出色子弟。可汪時彬卻願意把嫡女下嫁,這已經是很看重杜錦寧,很有誠意了。
更何況,汪時彬看着就比潘義庭長得好,由此可見他的女兒也不會太醜。而且入了京有自己的宅子可住,可比住在岳父家中寄人籬下要好多了,還能把家人接到京裡去。最最重要的是,汪時彬的官階並不比潘義庭低。
舉人們羨慕得眼睛都紅了的時候,杜錦寧卻開口了:“多謝潘大人、汪大人青睞,只是在下幼時便由母親作主,跟母親孃家表妹訂了親。在下只能辜負兩位大人的青睞與好意了。”
潘義庭爲汪時彬的話氣的不行,正要說他家也是嫡女,可嘴未張就聽到了杜錦寧這一番話。他不由得愣了一愣,轉頭跟汪時彬對視了一眼,心情很是複雜。
“哈哈,如此倒是我跟潘大人唐突了,沒打聽清楚情況。也是我們愛才之心太盛,愛才心切啊。”汪時彬笑道。
潘義庭此時也反應了過來,連忙應和道:“可不是,錦寧的文章讓我跟汪大人都讚不絕口,更沒想到你還如此年輕且容貌出衆,也不能怪我們起了擇婿的心思。”
兩位老狐狸說完,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一點也看不出剛纔的劍拔弩張。
考生已訂了親,主考官還想要招對方爲婿,頗有仗着自己身份強迫對方的意思,這種行徑傳出去會影響官聲。所以兩人一聽訂親就鬆了口。
而杜錦寧真訂了親,在鹿鳴宴上一聽主考官要招自己爲婿就應下來,品行上也是要被人詬病的,有頭腦的人都知道不能這麼幹。回去後把親事退了,再趁着主考官還沒走上門去求親,這纔是正確的路子。
所以潘義庭和汪時彬即便想讓杜錦寧爲婿,也不會在這時候逼迫於他。
只是一遇富貴就拋棄糟糠之妻,這樣的人主考官還看不看得上眼,那就是另說了。所以潘義庭和汪時彬的心情才如此複雜。
而杜錦寧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趕緊讓陳氏補救着訂了一門親事。否則今天這一關,饒是她再巧舌如簧也難以搪塞過去。
兩個主考官都要把嫡女嫁給你,你還統統拒絕,還拿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她這一來不光要得罪兩位主考官,目中無人的名聲怕是要傳到京城裡去。這對她以後的仕途是很不利的。
訂一門親事,少卻多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