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昶來潤州,一旦出了事,關嘉天作爲當地的主政官,也是要擔責任的。所以杜錦寧早已把趙昶的真實身份告訴了他。
“父親總說你思維縝密,算無遺漏,我算是見識到了。”關嘉天笑道。
杜錦寧一擺手:“別別,我聽這話,怎麼不是誇我,而是損我呢,聽的我瘮得慌。”
“你小子……”關嘉天指着杜錦寧,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兩位大人。”林宣小跑過來,“有個先生問,寫文章有沒有時辰上的限定?他寫文章向來慢,沒一個時辰都不一定寫得好。”
關嘉天看向杜錦寧。
杜錦寧想了想,道:“這樣,勞煩你跟幾個同窗去通知每個人,就說寫文章沒有時間限定。不過茶會到現在就算是結束了,有人嫌這裡不夠安靜,想回家去寫也可以。明日天黑之前派人把文章交過來就可以了。”
說着她又道:“今天有勞你們了。回去後你們也可以寫文章交過來。如果對茶會的內容不感興趣,也可以把你們平時的策論拿過來,讓陸先生他們幫你們指點指點。”
林宣大喜,作揖道:“多謝杜大人。”
待林宣走後,關嘉天問杜錦寧:“其實你可以設定一個時限,這樣你也不用這麼辛苦。”
杜錦寧作爲主人,是要等在這裡送客的。把時間拉得太長,她自己等得久、浪費時間且不說。有些人一個上午沒寫完,杜錦寧還得招待他們吃午飯。又要調廚子過來,又要買菜做飯,麻煩的不是一丁半點。
杜錦寧搖搖頭:“這次茶會上的文章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希望大家寫出好文章,而不是因爲時間的關係限制了水平。有人想回去讓人給潤色一下也可以,只要文章好就沒問題。”
關嘉天看向杜錦寧,眼眸裡充滿了深意:“你舉辦這次茶會,到底是何用意?”
他跟杜錦寧相處了也這麼久了,卻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杜錦寧。
別人舉辦各種集會,往往都是擴展人脈。可杜錦寧來潤州這麼久,平時連衙門都很少去,城裡的各種應酬她一概不參加,這算是對人脈看重的意思嗎?
而且,杜錦寧真想要拓展人脈,在京城裡時就可以舉辦茶會了。她結識的人本就多,趙昶還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席茶會。到時候再把馮學正、齊伯昆這些人一邀請,茶會的規格不知比潤州的高多少。
潤州這個小地方,最有名望的莫過於書院的秦山長了。而秦山長無論是才學還是聲望,連陸九淵等人都不如,有什麼值得杜錦寧拉攏的呢?
如果不是拓展人脈,而是專門宣揚什麼“茶道”理念,關嘉天又不信。
雖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也看出來了,杜錦寧是一個十分務實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極強的目標性,而歸根到底,就是爲了整個大宋的富強和百姓的溫飽。
就比如杜錦寧做的農事研究。
別人都說杜錦寧整日呆在自己的莊子上,還建了那麼一個漂亮的園林,又招了一些文人墨客{指陸九淵等人}在那裡吟詩作詞,她身爲同知,卻連衙門點卯都不去一下,只偶爾去巡視一下農田水利,這方面有什麼事還得陶華暉去處理,完全就是尸位素餐。
可關嘉天卻知道杜錦寧是真真切切地在做農事研究。
她在研究一種叫“雜交稻”的優良稻種。
一旦這種稻種研究成功,將對大宋的糧食產生巨大的影響。有這樣的稻種,再加上雙季稻,如果還加上種在杜錦寧旱地上的“玉米”,實現天下無飢,絕對不是夢想。
這樣務實勤勉的一個人,會花這麼多精力和時間,去謀劃一個茶會,就是爲了宣揚“茶道”,他總覺得不應該。
杜錦寧笑了起來,端起青木給她倒的茶,慢慢地啜了一口:“我要說是爲了推銷我的茉莉花茶呢?”
關嘉天搖搖頭:“我不信,別拿這話搪塞我。”
杜錦寧的茶生意有多紅火,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們關家還在裡面參了一股呢。杜錦寧只要把茉莉花茶往各地的茶鋪一送,就沒有賣不出去的,哪裡用得着在這裡吆喝。潤州這地方,有錢人哪有京城的多呢?
杜錦寧臉上的笑容慢慢斂了起來,眼裡染上了一抹孤寂。
她道:“我意如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關嘉天不知道杜錦寧爲何忽然情緒低落下來,不過他知道,談話到此結束了。杜錦寧既然不說,那他就不能再問。這些事其實跟他無關,他多嘴問一句,已是過界了。爲人處世,最重要的便是懂得分寸。
“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他道。
說着他又笑:“那位趙公子,我既知道了他的身份,卻要在他面前裝作不知,也是爲難。”
杜錦寧也笑了起來,眼裡的孤寂消失不見:“也好,你回去吧。我估計一會兒這些人也走了。畢竟文章還是在家裡寫更有狀態。”
關嘉天站了起來,派人去叫了陶華暉過來,一起跟杜錦寧告辭離開。
三十多個客人裡,有幾個跟施寒山他們一樣,是從京城來的,目的就是爲了找陸九淵等人辯論。可此時他們顧不得儒學了,見在場的人告辭,自己也告辭回了客棧,繼續埋頭寫文章。
趙昶自然是留了下來——他本來就是住在園林裡的。
“我先把文章寫好,有什麼話等我寫好文章再說。”他見杜錦寧朝他走來,想起杜錦寧說要跟他聊聊的事,趕緊擺手拒絕。
杜錦寧啞然失笑:“我來叫你吃飯。”
趙昶擡頭看天,這才發現已到午時了。
他咬着筆頭看了看自己的文章,又往旁邊瞅了一眼,指着桌上的點心道:“我現在不餓,吃點心墊墊就行。等我把文章寫好,再吃飯。”
杜錦寧無語。
那些點心都是做出來招待客人的。客人沒吃完,就剩在了那裡。趙昶好歹也是堂堂王爺,吃別人剩下的點心,也不嫌丟份。
她道:“我叫人給你做一碗麪,你可以邊吃邊想你的文章。”說着,她擺擺手,徑直走了。
她再多呆一會兒,趙昶就得跟她翻臉。寫文章不喜歡別人打擾,尤其是文思泉涌的時候,她深深理解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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