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茶會成爲了大宋世家貴族圈裡的風尚。趙明月跟一衆貴女每隔十日就開一次茶會,輪流做東,誰家的茶席設計得好,誰家就出風頭。
趙明月其實已對杜錦寧死了心,只是以茶道來祭奠這份感情。可今天杜錦寧在潤州做出的偉業一經傳出,她又亂了心神。
“過幾日,他該回京城了吧?”坐在梳妝檯前,望着銅鏡裡的自己,趙明月喃喃自語。
……
齊慕遠作爲特務頭子,消息自然是最靈通的,更不用說他還特別關注杜錦寧那邊的動向,估摸着這幾日早稻就能收割了,他特意派了人在城門口守着,十二個時辰不間斷。
當陳允進了城門,直奔皇宮而去時,他就已得到了消息,潤州畝產七石,杜錦寧研究的雜交水稻大獲成功。
他立即找到還在吏部忙碌的齊伯昆:“祖父,我有急事找您。”
平時不光齊伯昆忙,齊慕遠也忙,經常十天半個月不着家,祖孫倆難得見一次面。而且孫子的性子齊伯昆也清楚,如果不是事情很重要很急切,齊慕遠不可能跑到吏部來找他。
想一想時間,到了杜錦寧的稻穀收割的日子了,齊伯昆便猜到了齊慕遠的來意。
“大人您去吧,事情我們都知道,照您吩咐去辦就是了。”吏部的同僚也十分善解人意。
齊伯昆叮囑了幾句,便跟齊慕遠一起走出了吏部,上了馬車,問道:“可是杜錦寧那裡來消息了?”
齊慕遠點點頭:“剛纔潤州派人送來捷報,早稻畝產七石,吳尚書帶到潤州的御衛一路進宮報喜去了。”
“七石?”齊伯昆很是震驚,“你沒聽錯,真是七石?”
齊慕遠點點頭:“真是七石。皇上定然會召您商議此事的,不信一會兒您問問就知道了。”
齊伯昆倒不是質疑齊慕遠,只是對這個數字不敢置信而已。
“了不起啊,杜錦寧真是了不起。”他拍着扶手嘆道,“他當初說去研究稻種,皇上跟我都不抱太大希望的。畢竟工部一直有人在做這個事,卻從來沒有什麼進展。杜錦寧年紀小小,雖過目不忘又博聞強志,那也僅是會讀書而已,於農事研究根本無濟於事。可沒想到,他竟然真把這事給做成了,而且只用了一年半的時間。”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着齊慕遠,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十分遺憾地道:“小遠啊,你怎麼就不是個女兒家呢?你要是女兒家,我把你嫁給杜錦寧,那該有多好。”
“……”
齊慕遠被祖父這天大的腦洞雷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馬車很快在齊府門口停下,祖孫兩人下車進了門,直奔齊慕遠的院子。
齊慕遠這院子比較僻靜,想要談話不爲人所知,自然還是他這裡好。齊慕遠寧願拉着祖父乘馬車從吏部回來耽擱些時間,也不願意在那裡說,就是擔心他說的話怕人聽見。
進了院子,讓觀棋和不語等人守在門口,齊伯昆才問道:“說吧,你想讓祖父怎麼做?”
“杜錦寧什麼獎賞都不要,她只想在丹書鐵券。”齊慕遠道。
齊伯昆的眉頭皺了起來:“小遠,你也知道前段時間發生的事。世家的手伸得很長,現在皇上做事都十分小心,儘量不與世家發生衝突。你們要丹書鐵券,不是讓皇上爲難嗎?”
丹書鐵券這東西,不是趙晤私下裡直接賞給杜錦寧就完事的。它必須在朝堂上經過大臣們商議、取得大多數人的贊同後,方可寫下詔書,賞賜於杜錦寧,還要將此事記載在史書及皇帝起居注裡。否則即便杜錦寧拿到手裡,也不被大臣們所承認,反而會被懷疑她私下裡偷竊丹書鐵券。
其實趙晤寫的那個手諭的性質也差不多。所以齊慕遠才希望趁着杜錦寧立下大功,能把趙晤私下裡寫的手諭換成丹書鐵券,否則效果如何還真不確定,尤其是趙晤不能完全掌權的情況下。
“再說,什麼叫‘杜錦寧什麼獎賞都不要’?杜錦寧讀了這麼多年的書,好不容易考上進士做了官,難道不是一切爲大宋效力,哪裡更需要他就往哪裡去嗎?”齊伯昆質問道。
“糧食產量固然重要,這關乎民生大事。但現在一畝稻田已年產十四石稻穀了,足足是以前的七倍,這基本能解決大宋的糧食問題了。只要這幾年風調雨順,讓朝堂多備些儲備糧,往後只要不是連年災荒或是戰爭,大宋的百姓都不怕被餓死了。”
“而現在朝堂上,皇上跟世家的矛盾尖銳,正是用人的時候。皇上跟我都希望杜錦寧能回到京城來,爲皇上出謀劃策,一起推進商業的發展。可你告訴我,杜錦寧只要丹書鐵券,其他一概不要,那他這書不是白讀了嗎?他還這麼年輕……”
說到這裡,齊伯昆疑惑地盯着齊慕遠:“不對啊。杜錦寧這孩子,十分有大局觀,他能爲百姓的糧食問題從翰林院調往潤州,應該是個心懷天下之人。他現在一心只想要丹書鐵券而不顧其他,你老實告訴我,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齊慕遠知道,不把實情告訴齊伯昆是不成了。他與杜錦寧的資歷還不夠,想要丹書鐵券,需得齊伯昆傾盡全力的幫助。
他先凝神感受了一下,確認院子裡除了他跟齊伯昆,再沒有別人,這才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滅門大罪。”
“什麼?”齊伯昆高聲叫了起來。
“噓,祖父,您小聲些。”齊慕遠道,“這件事,出我的嘴,入您的耳,不能讓第三個人知曉,否則杜錦寧就死定了。”
齊伯昆也知道自己失態了。只是事情太讓人不可思議了,由不得他不震驚。
“杜錦寧從小到大的事,我都清清楚楚。他怎麼會犯下滅門大罪?什麼時候犯下的?莫不是在潤州的時候?”齊伯昆壓低聲音,猜想道,“背叛朝堂,裡通外國?”
齊慕遠搖搖頭,眼睛盯着齊伯昆,低聲道:“祖父,杜錦寧……她是個女子。”
“什麼?”齊伯昆這一次比剛纔叫得還要大聲。叫完之後,他立刻捂住了嘴,瞪着銅鈴般的大眼睛望向齊慕遠,震驚得難以復加。
“你剛纔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他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杜錦寧……她是個女子,是您老的孫媳婦。”齊慕遠又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