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杜錦寧一家就是在新宅子這邊吃飯,並且住在了新宅子裡。
本來喬遷新居,是要請客吃飯的,更不用說章光義父子倆和杜寅生一家三口和幾個村民還幫了這麼大的忙了。
但杜家小三房被淨身出戶,連晚上吃的米菜,還有做飯的傢什,都還是章光義和杜寅生送的,她們也沒有打腫臉充胖子。杜錦寧提了幾句,見章光義和杜寅生執意不肯,便也沒再堅持,暗暗下決心等她賺了錢,再加倍還了這份人情。
陳氏和杜方蕙做飯,杜方菲和杜方蕙佈置房間,杜錦寧站在屋子廊下,望着新宅子的院子,十分滿意。
這宅子,屋子不多,但院子卻十分寬大。
大概是因爲這宅子處在村子的最邊上,旁邊就是小河,原先的王家人乾脆就把臨河的地方全都圍進了圍牆裡。前面方形的院子再加上左側邊臨河的一片空地,這個院子加起來足有三四百平方米。河邊種了一叢竹子,前面院子則有一棵棗樹和一棵石榴樹。因爲冬天的緣故,這兩棵樹此時都光着杆子。
杜錦寧在現代時,是農學碩士,侍弄植物纔是她的本職,寫小說什麼的,不過是業餘愛好。以前在杜家要藏拙,生怕杜辰生髮現她的能力,把她物盡其用,不肯放她離開。現在不光分家了,而且還跟杜家那邊斷絕了關係,又有這麼大的一個院子,圍牆以後再壘高點,她在院子裡幹什麼別人都看不見,她可以儘自己所能地折騰了。
至於陳氏和三個姐姐,那是自己信任的人,而且也沒有多少見識,糊弄她們還是很容易的。
“趁着章里正家的鋤頭還沒還回去,我把這裡開一片地出來,撒上白菜種子,再點些蘿蔔,不用半個月,咱們就有菜吃了。”陳氏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杜錦寧身邊。
杜錦寧點點頭,指着院門進門的兩邊:“種菜就在這裡種吧,河邊那片,我有用處。”
陳氏好奇地問:“你用來做什麼?”
“我在書上看過一種種果樹的方法,把不同品種的果樹進行嫁接,可以種出產量大和口味好的水果來。我想試一試。”杜錦寧忽悠着陳氏。
對於這些,陳氏興趣不大。反正現在院裡有的是地方,隨杜錦寧怎麼折騰都不打緊。她擔憂的是另一件事。
“你真要去書院裡上學麼?往後kǎo shì怎麼辦?那書院的山長在你身上傾注了心血,你不去參加科舉怕是不行。”
說起這個,杜錦寧也很發愁。
她是絕對不能參加科舉的。
擔心以後東窗事發,犯欺君之罪被滿門抄宰還比較遙遠,她完全可以趁着事情還沒發生就假死逃脫,這倒不要緊。要緊的是,現在參加科舉,爲防止抄襲zuò bì,進考場的時候可是要搜身的啊。不說到了秋闈鄉試的時候,常常有考官會讓考生脫光了檢查,便是童生試時胥吏們在考生身上上下其手的搜查,杜錦寧都受不了。
就算她年紀小,胸部還沒發育,童生試的時候能混過去,但她以後總要嫁人的,這事便是她自己都膈應,更不用說她以後的丈夫了。
可如果她不去書院唸書,蠢蠢欲動的杜雲年怕是不會放過她們吧?章光義願意借錢,又願意護着她們,可全都看在她即將成爲山長的弟子的份上。她要是不去上學,沒有了章光義和關山長的庇護,杜寅生失望之下也不會再關照她們,那杜辰生和杜雲年就又可能作妖了。
在這法制不建全的時代,沒有作里正的章光義和杜家家長杜寅生護着,杜辰生和杜雲年要害她們,她也無可奈何。
所以,這書院是必須要去上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總會有辦法的。”杜錦寧安慰陳氏,也安慰自己,“反正誰唸書不要念個三五年,纔去考科舉?總不能明後年山長就讓我下場吧?三五年時間,足夠咱們想出辦法來了。”
“那也只能這樣了。”陳氏嘆息道。
“娘,你也知道我身上有些積蓄,明天別去幫人扛木頭了。那活兒,便是男人都吃不消,更不用說你跟大姐了。”杜錦寧道。
桃花村後面的大山,並不屬於桃花村和大林村獨有,有一片還是城裡一個富戶沈家的私產,沈家這塊地從祖上傳下來上百年了,自打買下那片山地,每一代家主都會在山上栽種各種木材,每年到秋冬都會砍伐一批,再在來年春天種上新樹苗。雖說木材長得慢,非十幾、幾十年不足以成材,但因伐種得宜,年年都能砍伐些木頭下來。沈家在府城有一個木器鋪子,將這些木頭運去府城製作成木器來賣,雖賺的不是特別多,卻也是細水長流的買賣。
而從山上伐了樹晾乾,再弄下山來,這就需要人工去扛,畢竟車馬是進不了山的。
那木頭即便晾乾了,重量仍可想而知,一般都是村裡的健壯男子,趁着秋冬農歇了去幫着沈家扛木頭,貼補些家用。陳氏是無可奈何,除了地裡長的玉米,牛氏什麼都不給她們這一房。家裡要吃油鹽,身上要穿衣,沒一文錢進項不行,她只得每年秋冬也去幫人扛木頭。不過因一塊兒去的都是大男人,她怕影響杜方菲的聲譽,而且田地裡的菜也得人去打理,便從不許她去。
現如今大概是沒法了,這纔想帶着杜方菲一塊兒去扛木頭。
“我知道你身上有銀子,一兩銀子能買兩石大米,要是換成玉米麪,足夠咱們孃兒幾個吃半年的了。院子裡種些青菜,再花上百來文錢買些油鹽醬醋,鍋碗瓢盆,咱們的日子也能過起來。”
陳氏含笑地看着杜錦寧:“但咱們總得掩人耳目不是?咱們可是淨身出戶的,如果我們不去扛木頭,別人就會起疑,你祖母恐怕也得鬧shàng mén來。”
杜錦寧知道陳氏說的在理,皺眉道:“難道你要扛上一兩個月的木頭?”
陳氏搖搖頭,看着隨着光線暗下來漸漸隱到黑暗裡的院子:“就扛幾天,你大姐沒扛過,我怕她頂不住。”她轉過頭來,“我想做豆腐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