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琴棋書畫的黃菊花,那就是女兵中的一朵奇葩,如今穿着桃紅色高領斜襟工作服,髮髻高挽,舉止優雅,有一種讓人着迷的知性美。
黃菊花的來歷已不可考,因爲她對武蘭妹撿到她之前的經歷一無所知,只能從她淵博的知識和高雅的舉止,推斷她來自富貴人家,名字還是武蘭妹幫她娶的。
失憶是種病,得治,可黃菊花治了那麼多年,就是治不好,也沒聽說哪個富貴人家走失了閨女。
黃菊花把何素雪領進美容院,告訴她十個包間全部都滿了,待客室裡還坐了好幾位排隊等位置的貴婦人。
實際上美容院有十一個包間,這最後一間嘛,當然是留給自己人,或者是實在惹不起的娘娘級的用的。
不過呢,何素雪今天不是來美容的,她是來添妝的,跟着黃菊花到了武蘭妹的屋子裡。
方靈對着何素雪微笑,“怎麼這麼磨蹭,我都來好久了,再不出現我就回家去了。”
何素雪長長的嘆氣,“不是回東府去了麼,一大家子人,吵得我耳朵都要聾了,事情一說妥我就趕緊溜了,可不是有意遲到的。”
武蘭妹滿臉羞澀的紅暈,“你倆有心了,也不是非今天不可嘛,有什麼好東西,讓我們家郭易帶回來也使得的。”
幾女吃吃笑起來,罵武蘭妹臉皮厚,她叉着越發纖細的小腰,挺着越發雄偉的胸.部,得瑟說道:“一輩子就辦這一回喜事,不趁機放你們一點血,豈不可惜。”
笑鬧了一陣,何素雪讓紫珠送上荷包。裡面有一串東珠項鍊,珠子全是小拇指大小,顆顆圓潤閃亮,是趙本真的戰利品之一,同類項還有不老少,送一串給好朋友兼生意夥伴也不肉疼。
武蘭妹捧出項鍊,一室尖叫,太漂亮了,女人都很難頂得住這類奢侈品的誘惑。
“太破費了。”武蘭妹臉色更紅,各種感激。
何素雪樂呵呵擺手。“不是買的,戰利品,蘭姐姐別嫌棄就好。”
“這麼好的寶貝,你再送幾串我也敢收。”武蘭妹也猜到是戰利品,所以沒有拒絕。成色這麼好的珠子,在京城也是不多見的。倒是聽說趙本真從韃子那裡得過類似的東西。
何素雪給了黃菊花一拐。“怎麼樣,菊花姐準備何時結婚?本大夫絕不厚此薄彼,到時候也送你一串。”
黃菊花卻是用力甩頭,“不結不結,打死也不結,將來讓我乾兒子養老就行了。”
“乾兒子?你哪認的乾親。”何素雪和方靈齊齊問道。這個消息夠勁暴,這個年代正式相認的乾兒子可是要分家產的。
黃菊花卻用手指向武蘭妹,“她的兒子就是我的乾兒子,我們四姐妹幾個商量好了。蘭姐一定得生夠四個兒子,然後我們一人認一個乾兒子。怎麼樣,這主意不錯吧?”
何素雪和方靈同時對武蘭妹投去同情的目光,生四個兒子,最少要花十年時間,其中要是生了閨女,這個期限還得往後延長,一生中最美好的時期就在懷孕與餵奶中渡過了。
美容院生意很好,但是武蘭妹找了二十個昔日同袍,十個人當了美容師,還有十個人在作坊做事,美佳牌“小麪包”就在美容院裡出售,銷售同樣很火爆。
武蘭妹拿出賬本,給兩位股東過目,“作坊那邊又招收了十名女兵,都是回去之後過得不如意又跑出來討生活的,小何出的主意好啊,女兵營解散之前給她們留了地址,不然這些人下場就慘了。”
“唉,當時也是怕她們退伍回去之後不適應,畢竟年紀都大了,要嫁人的話選擇範圍是很小的,後孃繼室什麼的,可不那麼好當。”何素雪說道,把賬本遞給方靈,“你看吧,我得去放水。”起來就往外邊跑。
方靈捧着賬本,撇嘴,“又玩尿遁,每次都是這樣,能不能換點新鮮的藉口。”
黃菊花笑着搖頭,“也就是你們倆,別人有這麼一家賺錢的鋪子,還不得死死盯着,你們倒好,一個月來一次,看個賬本還推三阻四的,怕錢多咬手啊?”
“哪能呢,菊花姐,你還不知道我?欠了一屁股債,就指着這點分紅填窟窿呢。”方靈嘿嘿笑,翻開賬本細看起來。
何素雪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方靈的賬本已經看完了,上個月的分紅也包好了,方靈遞上一個大荷包,紫珠接過去甸了甸,咋舌,“好重,好多錢。”
方靈看着何素雪笑,“錢多好哇,今晚讓你家姑娘數銀子玩,她最喜歡幹這事了。”
何素雪舉起手,作勢欲打,“好你個方靈,敢揭本姑娘的底,看我不揍得你滿臉桃花開。”
武蘭妹從酒樓叫了兩桌席面,何素雪跟姐妹們飽餐一頓,心滿意足打道回府,方靈追上來還她二百兩,她推回去,“再年哥不是說要買莊子種棉花麼,還我幹啥。”
“不是上回進宮得了賞的?手裡也還有一些,已經看好一個小莊子了,錢夠用了。”方靈說着,把荷包往紫珠身上一拋,叫上甘草快速走掉,生怕何素雪不肯收銀子。
何素雪回到常府,聽說大哥還沒回來,便一個人去正院給秦曉月請安。
雖說秦曉月現在是禁足狀態,可何素雪相信,兵部的舉動逃不過她的眼睛,所以很想問問成立兵部醫院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這個事情,其實可以等常得貴下班回來再問,可人家就是急嘛,如果兵部醫院真的成立,那人家不就又成爲一名光榮的大明軍醫了嘛。
哎,兩世爲人,就對軍醫倆字感冒,就對軍裝有愛。
正院大門敞開着,兩名脫下軍裝穿便服的女兵分列兩旁,對經過的何素雪不屑一顧,不知情的女兵們,都在怪何素雪害她們的少將軍被禁足,還喜歡她才蹊蹺了。
何素雪臉上還是笑的,心裡暗暗嘆氣,還是早點搬去何府吧,好歹那是姓何的,再怎麼鬧都有理由,在這裡受人白眼還不能出氣,真特行憋屈。
金水衚衕那裡要打點起來,何府住得不舒坦的話,也沒必要委屈着自己,出嫁那天從何府出門子就完事了。
秦曉月正在院子裡散步,大概剛午睡起來不久,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沒有北風吹久了的蒼白。
洋溢着母性的笑容,卻在看見何素雪後淡了下來,很公事地招呼:“小何來啦,有事嗎?”
這是說,往後無事別登三寶殿?得嘞,本大夫記住了。
何素雪請了安,也沒了笑容。
其實不難理解,趙本真放蛇咬死了秦玉美,又給秦仁義下了藥,沒個三年五載的調養他都不能人道,這對老秦家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
人心都是偏的,長在正中間的那都是妖孽,秦曉月有怨也怪不得她,常得貴把徒弟當成兒女來養,可沒人要求作爲師孃的她也無私奉獻。
親侄子侄女兒,與相公的徒弟,該怎麼取捨大家心裡都有數。
這次事件,沒有勝利者,雙方都受到了傷害,這就叫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麼,真夠慘烈的。
何素雪心裡不舒坦,陪着秦曉月走了兩圈,就告辭回去了。
出了院門往大門口方向瞧了瞧,怎麼師傅還不回來哩,真的很想知道確切的消息,能在婚前弄個正式的軍醫牌子戴一戴,也不枉穿了這一回。
“妹妹,快出來,哥給你買了好吃的。”秀才公喝了點小酒,清瘦的臉頰有了絲健康的紅潤,進門就扯着嗓子喊起來。
“什麼好吃的……呀,上品齋的茯苓糕!謝謝哥哥!”
何素雪捧着糕點,吃得香甜,心中的抑鬱也隨風飄散,秦曉月算個啥,咱還有好多人的疼愛。
兄妹兩個把飯擺到一起,吃了一半,常得貴來了,連官衣都沒脫,看那眉眼之間不加掩飾的歡喜,何素雪心說有戲。
“師傅,您回來啦?”
“哎,怎麼你倆已經吃上了,師傅還想叫你們過去正院一塊喝兩口,慶祝慶祝呢。”
“有好事?”
“好事,大好事。”
“那師傅趕緊說,徒兒等不及了。”
成立兵部醫院的事果然是真的,按照常得貴所說,這個醫院又有教學醫院的意思在裡邊。
也就是說,往後醫院要負責爲兵部培養醫學人才,輸送到親軍近衛以及各個大營,爲廣大的大明軍人服務。
學徒的錄取只有一個方向,就是從全國數十萬軍戶子弟中選取,要經過一系列考試,比不上科舉嚴格,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不讀書不認字的進不來,最後按照成績優異從上往下錄取,每年只招一百人,三年學成出師分配到各個營,能得到一個九品武官的待遇。
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醫者的地位實在低得可以,九品芝麻官,是大明武官序列中最小的職位,而且終身沒有升職的希望。
常得貴卻興奮得不行,他的努力終於沒有白費,如果每一支軍隊都配備足夠的軍醫和藥品,那麼大明軍的整體戰鬥力將會有一個質的飛躍,還怕個鳥的韃子倭寇,不殺到他老巢去算他走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