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什麼人!”轉過街口,一夥巡夜的士卒喝住了青竹,明晃晃的火把光亮,晃得青竹有些眼暈。
青竹下意識的用手遮了一下眼睛,適應了火把的光亮之後,纔看着那一小隊拿着長槍的士卒笑道:“我是紅妝營夏青竹,諸位辛苦了。”
“原來是夏醫官,夏醫官怎麼這麼晚了還在街上走動?連個燈籠都沒帶?”領頭的夥長笑了,有些熱絡的問道。
“剛剛去買了些東西,正好遇到一個病家,就耽擱了。”青竹說着,揚了揚手上的包裹,笑道。
“夏醫官勞苦。”夥長微微一禮,說道:“天黑路不好走,而且夏醫官一個女子獨自夜行,也不太安全,不如我等送夏醫官回去居所吧,不知道夏醫官住在何處?”
“我暫居樂居巷,就在軍醫所隔壁,諸位順路嗎?可不要妨礙了你們巡邏。”黑暗中摸索,的確是不好走,青竹也不客氣。再說了,寧王雖然佔據了青州府,但是卻沒有下手整頓,這青州府的地痞之流白日不敢招搖,趁着夜色做些下三濫的勾搭卻是在所難免的,萬一遇到了,也是危險,能有士卒相互送,最好不過了。
“我們就最多巡邏到前門大街,在過去就不行了,不過到那邊的時候,夏醫官可以請那邊巡夜的士卒相送。”領頭的夥長笑着回道。
“如此就有勞諸位了。”青竹笑着點頭致謝。
“夏醫官客氣,咱們這一夥人有兩個兄弟也曾經患了時疫,若不是有夏醫官出手,只怕早就命喪此地,相送一番,也是應該的。”領頭的夥長笑着說道。
“那兩位兄弟現在可都痊癒了?”青竹一邊走,一邊問道。
“都好了,已經歸了隊。本來要跟着我們一起巡夜的,不過念着他們現在身體還虛弱,隊正就免了他們巡夜之責。”領頭的夥長回答道。
“那就好。”青竹點點頭。
不一會兒,這一隊士兵就護送青竹,到了前門大街,不過還沒等到巡邏這一片區域的士卒過來,青衫就領了人一路找尋過來了。
“阿姐,你沒事兒吧?”
遠遠看着青竹,青衫一路跑着,到了她面前,看着她關切的問道。
“青衫,你怎麼來了?”青竹看着青衫,有些驚喜的問道。
“今日一早隨着杜大人去接管了青州府衙,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下了職,過來樂居巷尋你,結果到了門口才知道,你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去,我不放心,就帶人過來找你了。”青衫看着青竹說道。
“有什麼不放心的。”青竹看着青衫笑笑,又轉頭對護送她過來的那一夥人道謝:“多謝諸位相送,舍弟來接我了,我就先告辭了。”
“夏醫官慢走。”
巡夜的士卒紛紛說道。
“多謝你們相送我阿姐。”青衫聽到青竹的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連忙對着巡夜的士卒行禮道謝。
“大人不用客氣。”士卒一看青衫行禮,都有些詫異,領頭的夥長連忙說道。
他雖然不認識青衫,但是也聽過青衫的名頭,看他與青竹姐弟相稱,身上佩戴的軍牌又是入品參軍的腰牌,自然要稱青衫爲大人。
“你剛剛到府衙,雖然不是堂官,可一你剛剛也是諸事繁忙,下了職怎麼不好好歇着,過來尋我做什麼?”送走那一夥相送的巡夜士卒,青竹看着青衫問道。
“我想阿姐了,自然就來了。”青衫臉上笑着,又道:“從前的時候咱們身在大營,有軍規管轄着,見一面都難上加難,後來阿姐你來了這青州府義診,我卻還在左軍,還是不便,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了,自然要來看阿姐的。”
“昨天不是見過了嗎?”青竹笑看着青衫說道。
“那不一樣,昨天咱們姐弟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多少。”青衫搖了搖頭,看着青竹說道:“本來宴後我想同阿姐好好說說話的,可是又被世子叫住了,吩咐了許多事情,好不容易世子放人了,阿姐又不見了。”
“昨天我給人診病去了,對了,你見到牛大力了嗎?覺得如何?”青竹想到昨天的事情,看着青衫問道。
“昨晚上就見到了,是裴將軍親自送來的,他說是阿姐讓他來給我做隨從的,我就將他收下了。人看上去,倒也老實,而且有一把子力氣。”青衫看着青竹說道。
“老實就好,我想着他們兄妹可憐,就如同我們當初一般,所以沒有徵得你的同意,就直接讓阿墨把人給你送過來了,你可不要埋怨阿姐。”青竹說道。
“阿姐能想着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埋怨。”青衫笑道。
“不埋怨就好。”青竹看着青衫,又道:“對了,你說你今天一早就跟着杜大人去了府衙,那牛大力有跟着你嗎?還有,有沒有看到我讓人送過來的藥?”
“牛大力也跟着我一早就回來了,不過送藥的人卻沒有看到,想來是走得太早,錯過了。”青衫微微一搖頭,看着青竹說道。
聽了青衫的話,青竹也笑着搖搖頭,說道:“那就算了,稍後回去,我再給他開個方吧,你給他些銀錢,讓他自己去抓藥也是一樣的,對了,你銀子還夠嗎?”
“夠的。”青衫點了點頭,說道:“從前的餉銀我都沒機會花,世子也時常有獎勵,我身上的銀錢倒是夠的,阿姐缺銀子嗎?”
“我缺什麼銀子。”青竹失笑:“我是擔心你初入府衙,會有許多需要打點的地方,擔心你銀子會不夠用。這官場和軍隊裡頭,可是不一樣的。你現在雖然是以軍職暫代地方職務,卻也要守這地方官場的規矩。要不然,讓人看輕事小,讓人下絆子,耽擱了正事就事大了。”
“這個阿姐放心,我心中有數的。昨日世子也交代了一些,又封了二百兩銀子讓我打點,你就放心吧,缺什麼都不會缺銀子的。”青衫說着又笑:“原以爲阿姐只是精通醫術,誰知道卻連這官場世故都知道,看來我家阿姐果然是萬能的。”
“那裡有什麼萬能的人。”青竹看着青衫笑:“對了,司馬是負責一州軍馬糧草的吧?管不管徵兵?”
“嗯,司馬主要是負責軍馬糧草,偶爾也會協助地方守備徵兵,不過現在,徵兵的事情倒是不歸我管。反正我就是個暫代的,能協助杜大人,把糧草的事情解決了,也就行了。”說着,青衫看着青竹,奇怪的問道:“阿姐問這個做什麼?”
“剛剛去幫那牛家兄妹買日常的衣物,碰到一個有趣的少年。”
“阿姐偏心,你怎麼就想着給那牛家兄妹買衣服,沒想着給我買?”青竹的話才說了一般,青衫就叫了起來,半點沒有自己身爲青州府的四老爺的覺悟,看着青竹撒嬌一般的說道。
“哎呀,這個阿姐倒是真忘了……”青竹看着青衫,笑着說道。
“阿姐……”青衫哀怨的看着青竹,拖着長長的聲音喊道。
“你啊……”青竹點點青衫的額頭,搖頭笑道:“剛剛我還覺得我家青衫長大了,誰知道一轉眼你就又這樣小孩子一般,你也不怕人笑話。”
青衫往身後看了看,不管是打着燈籠的護衛還是另外一個空手的護衛,俱都刻意落後了一些,還故意左看右看彷彿這夜色之中,有許多迷人的景緻一般。
看護衛之人‘懂事’,青衫就越發不懂事了:“反正我不管,阿姐你這樣只想着別人,不想着我,我不開心了。”
“好好好,真拿你沒辦法。”青竹舉手投降,說道:“明日正午休息的時候,我就去尋個好的成衣鋪子,給你訂做兩身衣服。”
“這還差不多。”青衫一臉滿意的點點頭,又問:“對了阿姐,這兩日來惠民署的病人還多嗎?如果多的話,你就改日再去吧,中午好好休息,我不忙的。”
“這兩日雖然還是忙,可比之前好多了,之前幾天我們是連歇口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現在正午好歹還能歇息半個時辰了。”
青竹頓了頓,又道:“我想這幾日,寧王大軍應該就要開拔了,也不知道我們是同大軍一起開拔還是怎樣,怎麼都要在離開之前幫你做幾身好一點的衣衫。人靠衣裳馬靠鞍,之前是阿姐疏忽了,你現在身份不同了,倒是需要幾身好一些的衣衫,免得失了體面,讓旁人看清了你。”
“阿姐說什麼呢……我可是有官服的人,兩三日就做好了。”青衫笑道:“還有什麼衣服能比官服更體面麼?”
“這倒也是。”青竹點點頭,玩笑的看着青衫說道:“那我就不去給你訂做衣服了啊?”
“那不行。”青衫搖頭又笑:“之前阿姐可是答應了的,不能抵賴,不過如果明日阿姐忙的話,就不用去了,反正記得就好。”
“那就明日再說吧。”青竹點點頭,說道。
“嗯。”青衫點頭,看着青竹問道:“對了阿姐,你還沒給我說剛剛你遇到的那個少年如何有趣呢。”
“我還以爲你已經忘記了這茬。”青竹笑笑,將少年對寧王軍的嚮往說了,末了又補充道:“我覺得既然有一人有這種想法,那就說明還有更多的人有這樣的想法,如果能在青州徵兵,倒是可以徵得一些良家子弟,一來壯大聲勢,二來也可以讓青州百姓更加歸心。畢竟如果自家子弟都在寧王軍中,他們就會更加向着寧王,而不會是朝廷了。”
“不錯,這倒是個很好的信號。”青衫點點頭,認真的說道:“明日我就派人去見世子,請世子定奪。”
“怎麼不直接告訴王爺?”青竹明知故問。
“阿姐,我是世子的人。”頓了頓,青衫又補充道:“王爺可不止世子一個兒子,雖然現在王爺就世子一個嫡子,對世子也很好,可誰知道以後會怎樣呢?畢竟王爺正當壯年,若王爺真能問鼎……沒準到時候又會有嫡子誕生,所以要從現在開始未雨綢繆。”
說這話的時候,青衫半點沒有避諱身後的護衛,想來那護衛也是世子的人。
“我家青衫是個明白人。”青竹不由自足的摸了摸青衫的頭,笑道。
雖然說功勞越大,越容易被猜忌,可是走到現在,有些功勞,不爭也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