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距離福州約六百里,地勢平坦,遠途多爲官道,若是快馬輕騎,數天就可以到達。只是,爲了安全起見,最終議定繞道沂州,從東路一路行醫至福州。
七天後,青竹和柳清抵達沂州,在集市上將馬匹賣了,又買了兩頭驢。
“今日天色已晚,咱們奔波了這麼多天,就在沂州暫歇一晚,休息一下,明日再出發去福州吧。”從集市出來,一身男裝的青竹看看同樣換上了男裝的柳清說道。
“是,就依公子所言。”兩頭毛驢一起牽着,還背了個不小的藥箱的柳清點點頭,應道。
沂州雖然只是中州,但距離福州較近,是東南、東北諸地往福州、上京的必經之地,加上水源豐富,州內土地也頗爲肥沃,是以一向富饒。而且此地今年受旱災和澇災的影響較小,所以這沂州城內,倒是難得的熱鬧。
兩人也不急着去找客棧,就一路牽着毛驢順着繁華的街道邊走邊逛,約莫半個時辰左右,便看到一家名爲有間客棧的客棧。
青竹指着客棧笑道:“這客棧名字有趣,不如今日咱們就住在這裡?”
柳清牢記寧王的命令,一路不僅與青竹主僕相稱,而且對青竹也如同對待主人一般的恭謹,自然不會違逆她的意思,當下便點頭再次應了。
“喲,兩位客官裡面請,請問您是住店呢,還是打尖呢?”一直在店門口侯着迎客的店小二看青竹和柳清兩人往自家客棧走來,連忙快步出來,打着吆喝詢問道。
“你這小二好沒眼力。”青竹指着天笑道:“這天都這麼晚了,你還問我是住店還是打尖,你家掌櫃的居然沒有開革了你,也是難得。”
店小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客官莫怪,我這是說順口了。平日裡掌櫃的也不知道罵了我多少次,可總也改不過來,讓客官見笑了。”
“不怪,不怪。”青竹搖搖頭,指着自己的驢子說道:“把這個牽到你們馬廄去,好好的洗刷一番,再泡上幾斤黃豆,弄些上好的草料給它們吃了。”
“是。”店小二忙應了,走上前去,從柳清的手上接過兩頭毛驢的繮繩,走了幾步,又轉回頭來,看着青竹說道:“客官,這黃豆向來是給好馬吃的,您這毛驢只要有幾斤粗料就行了,當真要用黃豆和精料麼?”
“你這小二,怎麼還要重馬輕驢,當心它們撅蹄子踢你,到時候我可是不負責的。”
青竹的話本來是笑言,哪裡知道那兩頭毛驢彷彿是聽懂了一般,嗯昂嗯昂的叫喚了起來,一邊叫,一邊還用蹄子去刨地上的石板。
“是……”店小二一聽毛驢的叫聲,又見到它們刨地上石板的樣子,生怕自己真被踢了,連忙拖長聲音道:“得勒,上等的草料和黃豆。”
店小二話一出口,那兩頭毛驢就安靜下來了,看得青竹大笑不已,末了還對柳清說道:“看吧,我選的毛驢是不是極好?”
“是,公子做什麼都是極好的。”柳清恭敬的說道。
“就知道你慣會拿好話哄我,罷了,咱們先進去再說吧。”說着,青竹率先走進客棧。
“是。”柳清跟在青竹身後,同她一起進去了。
“客官,裡面請。”青竹剛剛進去,就又有小二迎了上來,將青竹往櫃檯引去。
掌櫃原本正在噼裡啪啦的打着算盤,一邊打,一邊往手邊的賬冊上寫東西。一見小二引着青竹過來了,連忙將算盤一收,臉上瞬間堆滿笑容,看着青竹熱情的道:“客官,您來啦,不知道您是要兩間上房呢,還是……”
掌櫃的聲音拖着,還是之後,遲遲不肯說出半個字來。
不是客棧掌櫃厲害,看出來柳清不是什麼普通的侍從,客棧掌櫃這樣問,多半還是聽到了先前青竹在外面,讓那店小二給自家毛驢喂精料和黃豆的話,知道這主兒不差錢,所以故意這麼問的。
畢竟上房一晚上的銀子,可比普通的房間貴了不知道多少倍。
“兩間上房,要相鄰的。”青竹看着掌櫃的,微微點頭說道。
“公子,小的不用上房的。”柳清角色帶入不錯,一聽青竹要兩間上房,連忙小聲的開口。
“這位小哥,普通房間和上房,可隔着很遠吶。”聽到柳清的話,掌櫃的也不急,聽先前青竹的話,他就知道這兩人是要住在兩隔壁的,是以,慢條斯理的看着柳清說道。
“你聽見了吧?”青竹衝柳清笑笑,看着掌櫃肯定的道:“就要兩間上房。”
想着自己的身上的任務,聽到掌櫃的話之後,柳清倒是沒有再做推辭,微微低頭,算是默認了青竹的安排。
“天字一號房已經有人了,不過三號和九號房,剛好都是空的,兩位客官入住正好合適。”掌櫃的一邊說,一邊眉開眼笑的在冊子上面寫下來。
“掌櫃的,我要的是兩間相鄰的上房,你這給我三號九號,中間隔了這麼多,還是相鄰着的麼?”聽到掌櫃的話,青竹眉頭一皺,看着掌櫃的說道。
“客官您放心,咱們這兒天字三號和天字九號就是挨着一起的,您跟着小二上樓,一看就明白了。”說着那掌櫃的又吆喝一聲:“順子,天字三號、九號房,領着二位客官上去,小心伺候着。”
“得嘞,兩位客官樓上請。”那店小二說着,微微躬着身子,在前頭半側着身子往樓上走去。
青竹想着這掌櫃的開門做生意,不可能在這種小事上頭騙自己,也就帶着柳清一道,跟着店小二往樓上走去了。
因爲兩人有比較明顯的主從關係,店小二自然是優先照顧青竹的,所以先帶着青竹去了她的房間。
走到天字三號房門口,店小二一邊推開房門,一邊介紹道:“公子,這間就是天字三號房,你看看是否滿意?”
說着,店小二又介紹道:“這間房左邊是天字一號房,右邊是天字九號房。對面也是咱們店的上房,是天字二號天字六號和天字八號。咱們掌櫃的不喜歡四、五、七,所以啊,就乾脆這樣子給咱們的房間排號了。”
聽店小二這樣一說,青竹也明白了。開店的都講究個吉利,在他們這些人耳裡,這四通死,五通無,七通棄,都不是什麼好的數字,難怪會這樣排號。
“你這小小的客棧,居然這麼多上房,不怕空着上房太多啊?”青竹跟着店小二進去,看到屋裡的擺設乾淨整齊,用的東西雖然不是最好的,當都不差。整個房間的擺設什麼的,都頗爲雅緻、精細,心中暗暗滿意,再看牀上的牀單被套蚊帳等,看着都像是新的一般,忍不住的開口笑道。
“不怕。”
店小二拿起搭在肩膀上面雪白的汗巾,在屋裡的桌子椅子上面仔細的擦過,一邊擦,一邊說道:“不是小的自誇,別看咱們門臉不大,可咱們這客棧在沂州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不少達官貴人商賈鉅富,到了沂州,都是住在咱們店裡。”
“不止這些上房,咱們後面還有一溜單門獨戶的院子,不僅清幽雅緻,而且,什麼都方便,關上門來,就跟住在自己家裡一樣。不過您二位人少,住單獨的院子不划算,上房倒也便利。”
說話間,店小二已經將屋裡的桌椅擺設,什麼都擦了一遍,擦完之後,他重新搭上肩頭的汗巾,還是雪白的。
顯然,這店小二的動作並不是爲了擦拭灰塵,而是爲了讓住進這房間的客人知道,他們這天字號房間,有多麼的乾淨,讓客人可以放心入住。
“倒是不錯。”青竹又看了一圈房間,看到屏風後面的大木桶也乾爽清潔,彷彿新的一般,連連點頭,讚許的看着店小二說道:“你一個小二都如此的機靈,難怪你敢說你們這客棧是沂州數一數二的。我這,也有些累了,先歇息片刻,你領着我的侍從去隔壁歇下之後,讓人送兩桶熱水上來,讓我們泡一泡,解解乏。”
“得嘞。”店小二一邊說,一邊往門外退去。
“那公子,您先歇着,小的就在隔壁,有什麼事兒您喚一聲就是。”柳清看青竹的臉上有許多疲態,想着連日來兩人一路疾馳,她這長年習武之人都覺得有些累,更何況青竹這樣半點不通武藝的普通女子,所以也不多說什麼,直接開口,準備退出去。
不過,這一路不管是多累,青竹倒是半個苦字都沒說過,這一點,倒是讓柳清佩服不已。
“嗯,你也累了,也好好的歇一歇吧。”青竹點點頭,看着柳清說道。
“是,小的告退。”說着,柳清後退兩步,轉身走了出去。
看柳清出來,店小二輕手輕腳的拉上房門,這纔對柳清說道:“這位爺,您的房間就在隔壁,請隨小的來看一看。”
說話間,店小二推開隔壁的天字九號房,引着柳清進去了,拿起肩頭的汗巾,照理要擦拭桌椅和房內擺設。
“不用再擦了,剛剛我都看見了的。”柳清制止住了店小二的動作,說道:“你先下去,吩咐一聲,也替我送兩桶熱水上來,我也解解乏。”
“是。”店小二從善如流,一邊應着,一邊退了出去,依舊順手將房門帶上。
片刻之後,先前那名叫順子的店小二就帶着兩個頗爲壯實的雜役,拎了熱水上來。
等店小二和雜役退出去之後,青竹將門閂插上,從包裡拿出一小袋用紗布包好的姜粉,丟到木桶中的熱水裡,這才脫了衣衫,又將裹在胸口的白布解了,跨進木桶之內。
熱水一泡,加上水裡淡淡的姜味,青竹只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舒服得直****,連日來的疲乏彷彿也漸漸消失在了這熱水之中。
泡了澡,青竹又同柳清一起,用了一頓清淡卻頗爲豐盛的晚膳,在房內走了將近百步,這才早早的****歇下了。
約莫子夜時分,一陣哭鬧聲將青竹從睡夢之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