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害我,你會到我這兒來?你要是不害我你會讓我去你那兒住?你可快住口吧,趕緊的哪兒來就哪兒去,要不然一會兒天黑了,這大青山裡頭可有的是豺狼虎豹,被一口叼了去你哭都來不及哭。”
青竹實在是不耐煩王夏氏,可這會兒蓄的氣勢已經消了,只能趕緊的打發了她走。
“青竹你別擔心,你聽我說,舅母這來一趟也不容易,你總不能剛一見面就讓我走吧?這天還早呢,過了酉時太陽才下山呢,這還不到申時呢。我說這孩子,就是個嘴硬心軟的吧,我是你親舅媽,難怪你會擔心。”王夏氏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彷彿青竹真的是那個意思一般。
“你可別自作多情了,我要是擔心你,我要是擔心你今兒個這太陽就一晚上都下不了上,你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啊,這是牛皮做的呢?還是城牆給鑄的啊,你趕緊的走啊,要不然,我可是真要喊人了。”
看王夏氏這樣曲解自己的意思,青竹又給氣了個人仰馬翻。簡直想親自動手,把這王夏氏推出夏家村。
可王夏氏是成年人,再怎麼沒有做慣農活的農婦強壯,可也不是青竹這樣的小身板能夠推得動的。
不過青竹可是不敢再客氣了,這哪裡是給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啊,這簡直是看過一種顏色就敢開染坊啊!
“你喊人,你喊什麼人啊,我是你舅母,我這當舅母的大老遠的來看自己的外甥外甥女,這種不至於讓人給趕出去吧。也就是你,這親孃死得早,伯孃又不管……這沒人教養才半點禮節都不懂。”王夏氏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說道。
青竹剛想嗤之以鼻,就聽到大伯孃院子裡傳來一聲怒罵:“你這不要臉的娼婦,你還有臉說我不管,她夏青竹算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我管?我呸你這個不要臉的爛貨,你要是再敢胡說八道半句,看我不舀了那茅廁裡的大糞給你灌下去!”
這罵聲像是平地起了個驚雷,讓王夏氏一瞬間一張臉變得刷白。
王夏氏是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胡咧咧一句,就讓夏龔氏那個瘋婆子聽到了。這夏龔氏的名聲,便是她也是有所耳聞的,當下變什麼都不敢說了,只是也並不往外走,反而一溜小跑的跑向青竹的院子,在青竹不挨着大伯家的另一邊院牆後面躲了起來。
青竹家和青竹大伯家是挨着的,不過青竹大伯家的院子更靠近路口一些,剛剛說話間他們也快走到青竹大伯家的房子旁邊了,想來是因爲這大伯孃剛剛正好在院子裡,所以聽到了。
不過也許那個大伯孃一直就在院子裡,已經貼着牆聽了半天了。
這邊王夏氏等了半天,才縮頭縮腦的探了出來,上上下下的看了好一會兒工夫。確定夏龔氏沒有端着大糞出來,這才躡手躡腳的從院牆那邊出來,訕訕的站在青竹家的院子門口,一副等着青竹開門的樣子。
青竹被王夏氏這牛皮糖一樣的樣子給噁心得沒不行,可有沒法子,她不走,自己也拿她沒辦法……
剛剛她不知道有多希望夏龔氏就那樣出來,直接站在院門口罵,或者就端了大糞出來灌,看那個王夏氏還走不走。
不過夏龔氏一向不講理,如果自己這池魚被殃及到了,倒是有些可憐。所以看夏龔氏沒出來,她又是失望,又是小小的鬆了一口氣。
實在沒法子,青竹也只能硬着頭皮走了回去,她總不能不回家吧……
這邊青竹磨磨蹭蹭的開着門,那邊王夏氏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周圍,一邊小聲說着:“快點,快點。”
不過再怎麼磨蹭,青竹還是打開了鎖,這邊青竹剛剛一開鎖,王夏氏就蹭的一下遛了進去,溜進去的時候還順手拉了青竹一把。
青竹一個不留神,就被王夏氏給拉了進去,差點一個踉蹌摔一跤。
青竹剛剛一進院子,王夏氏就嘭的一聲將院門關了,那力道之大、聲音之響、動作之快,簡直讓人咋舌。
王夏氏將門關好之後,就飛快的插上了插銷,將身子堵在門上,一邊扶着胸口,一邊喘氣,一邊說:“哎呀我的媽呀,真是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青竹被王夏氏一連串的動作給嚇到了,完全想象不到,王夏氏居然可以爆發出這樣的力量和速度。看來果然恐懼是最能激發人潛力的啊……
前一秒青竹還在感嘆着,後一秒猛的發現不對,她一張臉頓時就又板了起來,冷冷的看着王夏氏說道:“讓開!青衫還在外面。”
“好青竹,你彆着急,舅母找你,真的有事,咱們進屋慢慢說,讓青衫在外面待會兒沒事的,啊。”王夏氏幾口粗氣喘下來,總算是平靜了一些,一邊繼續用手扶着胸口,一邊對青竹說道。
“讓開!誰要聽你廢話。”青竹一張臉越發的冷了,恨恨的等着王夏氏喝道。
青衫走了這麼久的路,又一直跟着自己跑上跑下的,早該累壞了。這都到家了還讓他在外面曬太陽,她怎麼會同意。
“沒事兒的,很快,很快就說完,啊。”王夏氏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想要抓青竹的手。
砰……砰……砰……
門外面青衫也開始大力的捶起門來,一邊捶一邊喊:“快開門,你這壞女人,你要對我家阿姐做什麼,壞蛋,快點開門!”
“別喊,別喊。”王夏氏聽到身後青衫的喊話,臉又白了起來,連忙擺着手,對着門外的青衫說道:“青衫你別喊,我是你舅母,不是什麼壞女人。我找你阿姐有事,你乖乖的待在外面,回頭舅母給你買糖,啊。”
“壞女人,你就是壞女人,快點把門打開。我們傢什麼親戚都沒有,連舅舅都沒有,那有什麼舅母。你快點開門,要不然我就去喊人了。”青衫一邊把門拍得咚咚咚的,一邊喊道。
“你讓不讓!”這個時候青竹的臉上彷彿是掛滿了冰霜一樣,順手在院子裡拿了個笤帚,指着王夏氏喝問。
“好好好,我讓,我讓。”王夏氏無奈的挪開身子。
青竹剛剛一把門打開,青衫就撞了進來,一把拉住青竹,嘴裡問道:“阿姐,你沒事兒吧?那個壞女人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阿姐沒事,倒是你,那麼大力拍門做什麼?你這手可是剛剛纔好。”青竹一邊說着,一邊抓起青衫的手檢查了一番。看他只是手掌通紅,沒有別的什麼,才放心一些。不過還是有些心疼。
“痛不痛?”
“不痛,阿姐我沒事兒。”青衫嘿嘿一笑,將手掌收了回來,藏在身後偷偷的在身上擦了幾下。
不痛纔怪!
這邊王夏氏看着青竹姐弟說了半天話,也不關院門,急了,一把扒開青竹青衫,砰的一聲,又把門給關了。
“你做什麼!”青竹青衫被王夏氏扒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青竹剛剛站穩腳步,就對着王夏氏喝道。
“我做什麼,我只是要給你說說話而已,是你的終身大事!你這孩子怎麼不聽勸呢?我都說了,我是你舅母,我是你舅母,我不會害你的。你就非得把我當成什麼深仇大恨的人一般,我有那麼壞嗎?”青竹舅母關好門,一甩手,說道。
“你怎麼沒那麼壞?你要是沒那麼壞怎麼會攛掇着我舅舅不和我們家來玩?讓我孃親連生病了、要死了,都看不到他一眼?那可是她的親哥哥,除了我們姐弟,她最牽掛的人就是他。可就因爲你攛掇着,管束着,我孃的最後一面他都沒見到。直到死,她都還在記掛着他!”青竹得了原身的記憶,這些都是知道的,所以當下也就吼了起來。
“誰說……”王夏氏也吼,不過剛剛吼出來兩個字,舌頭就被咬到了,臉一瞬間,變得緋紅。
舌頭被咬到可不是一般的疼,這一疼,讓王夏氏的氣勢也弱了下來,她的語氣又軟了下來,說道:“誰說我就是壞人了,我是舅母,我……我只是和你娘合不來,怕你娘看到你舅舅會想起我,這病情又加重了,這樣不好。再說了,我不是讓你舅舅來過了嗎?便是你孃的葬禮,那也是你舅舅給操辦的。這個我可沒攔着。”
“是,他是來了。可是我娘她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你知道嗎?就因爲你的原因,她至死都帶着遺憾,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怎麼原諒你,怎麼承認你是我舅母?”青竹憤怒的吼道。一雙眼中,已經掛滿了淚水,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情緒,還是受到原身的影響。
而這時候的青衫,早已經是淚流滿臉了。可即使是這樣,青衫也努力的揚起小臉,拉着青竹的衣袖,一邊拉,一邊哽咽着說:“阿姐不哭,不哭……”
“好青衫,阿姐不哭,你也不哭。事情都過去了,咱們誰都不哭,咱們要活得漂漂亮亮的,讓誰也看不了咱們的笑話。”青竹蹲下身子,一邊說,一邊幫青衫擦眼淚。
“嗯,我們都不哭。”青衫一邊哽咽着,一邊點點頭,混亂的幫青竹抹着眼淚。
這時候王夏氏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訕訕的說道:“我不是沒想到嘛……再說了,我後面想過管你們來着,是你們自己不同意……”
“你那叫管嗎!”聽得王夏氏的話,青竹的火氣騰的一下又上來了,指着王夏氏的鼻子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