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侄女,你看這些夠嗎?”夏正遠匆匆抱了一個油罐過來,解開蓋子,裡面還有大半灌香油。
“用不了這麼多的,二叔你拿一柄木勺過來舀一些就好了。”青竹看了一眼香油罐子,笑着說道。
雖然有些羨慕,村長能抱出這麼大一罐香油,可青竹面上卻不顯。不就是青磚瓦房麼,不就是香油麼,她和青衫日後,也會有的。
“哦,好。”村長連忙點頭,又匆匆的抱着油罐走了。
青竹忍不住哂笑一聲。
聽青竹一笑,杜氏還以爲青竹是嫌夏正遠將香油罐子抱走了,她連忙嘶啞着嗓子高喊一聲:“他爹,都抱過來。”
聽杜氏的話,青竹知道杜氏是誤會了,不過她也不以爲杵,一會兒他們就知道了。
“來了,來了。”夏正遠又匆匆忙忙的抱了油罐拿了木勺過來了。
這一回,杜氏倒是不趕他出去了,只是和夏正遠一起,眼巴巴的看着青竹。
青竹忙將先前裝蜈蚣粉末的竹筒拿出來,用木勺子舀了幾勺香油進去,拿一根乾淨的木棍攪勻了,遞給杜氏,嘴裡說道:“二嬸,這藥你拿着,每日替大生哥哥塗抹身上的水泡三次,最多七天,大生哥哥身上水泡就能結痂脫落。”
實際上聽前一世的爺爺說,這蜈蚣粉治療帶狀皰疹有奇效,快則三天,慢則五天,那水泡就能結痂脫落,恢復如初。不過爲了穩妥起見,青竹還是多算了兩天進去。
“是,是,這真是太好了……多謝大侄女了。”杜氏雙手接過竹筒,千恩萬謝的說道。
“二嬸不必客氣的,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青竹笑了,又說:“對了,還要請二叔多削幾塊竹片,消得光滑一些,就用竹片把這藥挖出來,擦在大生哥哥身上的水泡上,可不要用手。另外,每次都用乾淨的竹片,用過的還請二嬸記得,丟到竈上燒了,別讓小孩子撿了去玩。”
蜈蚣到底是毒物,雖然知道這是一味良藥,可對於沒病的人來說,尤其是孩子,還是要當心一些好。
小心駛得萬年船,青竹可不願意因此生出什麼風波。
“好的,好的。我一定做得妥妥的。”杜氏再次千恩萬謝。
等杜氏應了,青竹又走到牀邊,仔細檢查了大生的舌苔脈搏,微微思索一番之後,又問:“二嬸,大生哥可有大小解?”
這樣的問題,倘若是原先的青竹,別說問,便是想一想,只怕都已經面紅耳赤了。
不過青竹問得坦然,而夏正遠和杜氏都心憂愛子,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杜氏連忙接口到:“小解是有的,大解這兩日都還沒有……”
“那小解可是量少色黃?”青竹又問。
“是的……大半天才一次,一次也只有一丁點。”杜氏點點頭。
青竹聽了,點點頭,心中想着這大生髮熱,想必是病毒入血所致,用中醫的說法,這叫毒邪入侵肝膽。只用這外敷的藥怕是有些乏力,還是用清熱利肝、解毒去溼的方劑配合着內服才行。
這樣想着,青竹轉身走出屋去,一邊走,一邊沉吟,回憶當初爺爺讓自己背的中藥方劑,用什麼應對合適。
青竹這一走不打緊,又把夏正遠夫婦給唬住了,兩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亦步亦趨的跟着青竹,走到了外屋。
“龍膽瀉肝湯加減!”青竹走出外屋,在外屋轉了兩圈,神色一展,失聲說道。
“大侄女?”青竹忽然出聲,把夏正遠夫婦給驚了一跳,兩人齊齊緊張的看着她。
“對不住,二叔二嬸,方纔我想方子入了迷,不是有意嚇唬你們的。”青竹看着緊張的盯着自己的兩人,歉意的輕拍着額頭說道。
“不礙事,不礙事,只要能治好大生就行。”夏正遠陪着笑說道。
杜氏在一旁,認同的點着頭。
想好了藥方,青竹心中大定,想想自己先前,還是有些貿貿然了,幸好爺爺從小就對自己悉心教導,不然……以後還是要更謹慎一些纔是。
這樣想着,青竹對杜氏說道:“二嬸現在就可以給大生哥哥上藥了,早一些上藥,大生哥哥就早一點好不是。“
“是的,是的,瞧我……都糊塗了……”杜氏一邊說,一邊不好意思的笑笑,轉身進了裡屋,自去給愛子上藥不提。
“二叔可有紙筆?”看着杜氏進去了,青竹看着夏正遠問道。
“有的有的,我這就去找來,大侄女你這是要開方?”夏正遠小心翼翼的看着青竹問道。
“是啊,大生哥哥的病,單是外敷藥療效雖然不錯,可是倘若體內毒血不清,極容易留下後患。我開一劑清除毒血的方子,內服外敷,這纔好。”青竹儘量用夏正遠能理解的話說道。
“好,我馬上去找。”夏正遠雖然沒有完全聽懂青竹的話,不過也懂了大半。青竹大侄女這是要開方子,替大生免除後患。
真是不得了,果然不愧是秀才相公家的女兒。可惜就是秀才相公和秀才娘子去得找了些,不然……
夏正遠心中想着,頗爲遺憾的搖了搖頭。尋了紙筆之後,就連忙拿到了屋中,又打了清水,親自磨墨。
夏正遠雖然沒有考中過秀才,可是身爲夏家村的村長,自然不是目不識丁的。平日裡,也是要替村民寫一些文書之類的東西,所以紙筆這東西,他家中自然是備着的,磨墨也是不在話下。
青竹也不與夏正遠客氣,她還要好好的對一對原身的記憶,看看這個世界的文字和她從小就學習的古文繁體是否相同。否則寫出來的字,別人不認識,貽笑大方是小,惹人懷疑就事大了。
萬幸,這個世界的字和青竹學過的繁體字也沒什麼差別,都是統一之後的文字。要不然是什麼篆書之類的,可就讓人爲難了。
青竹倒是認識那些篆書之類的文字,中醫世家嘛,別說篆書,便是甲骨古文,也能認識幾個。可是要讓她寫,就確實是爲難她了。
知道這個世界的字和前世所學沒什麼不同之後,青竹提筆就寫:龍膽草三錢、梔子二錢、黃芩三錢、大青葉三錢、連翹三錢、生甘草二錢、澤瀉三錢、延胡索三錢、車前子三錢……想着大生面紅氣促,是高熱之象,又加了金銀花、板藍根、黃花地丁各五錢。
寫完之後,青竹捻起紙張,將墨跡吹乾,雙手遞給夏正遠,嘴裡說道:“二叔可去鎮上,照此方抓藥,每日一劑,連服七天即可。”
末了,因爲不知道現在這些藥材的貴賤,又添了一句:“倘若二叔不太趁手,這方可以多熬一次,兩日一劑也可,只是第二日,要多熬些時候,少一些水。”
“趁手的,趁手的。”夏正遠雙手接過藥方,連聲說道。
接過藥方,夏正遠看着那上面一手娟秀雅緻的小字,忍不住的失了神。
“二叔?”夏青竹假裝不知夏正遠爲何失神,低聲喚道。
“啊,我這便去鎮上抓藥,大侄女的恩情,容我日後再謝。”夏正遠回過神來,認真的說道。
“二叔真是客氣了,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嗎?”青竹笑道。
是啊,都是一家人啊。
坐在牛車上的夏正遠忍不住的又將懷中的紙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看着那上面的字跡,又是感嘆,又是惋惜。
真真是可惜了。
等等,姐姐尚且如此,那弟弟?夏正遠看着手中的紙張,雙眼漸漸的眯了起來……